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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中的人好生憔悴,齐清儿自己都不愿多看几眼。
竹婉端来铜盆,一番梳洗之后道:“郡主还是明天再去给皇后请罪吧!奴婢担心您的身体受不住。”
“这般憔悴便是对了,今天是非去不可的。再说流云那里……”齐清儿话说了一半。
竹婉会意接着道:“流云是昨儿个晚上去的,走时没受苦,走得平静。”
“嗯,上妆吧!”齐清儿道。
一番准备,齐清儿入宫的时候刚刚过了辰时。
和退朝走出武英殿的皋帝遥遥地碰了个正面,因着相隔甚远,齐清儿只略停一停,确定皋帝注意到她之后,方往皇后的正阳宫走去。
到了正阳宫外,齐清儿请示了宫里的夏姑姑。
不会儿便被叫了进去,然竹婉却必须在宫外等着,不得入内。
齐清儿独自随着夏姑姑绕过宫门内硕大的影壁,来到正殿门口的宽敞的院落中。
然走到这里,夏姑姑却让她跪下,说是皇后娘娘正在为陛下念经祈福,让她在此等候。
齐清儿望了望黑黝黝看不见底的正殿,和头顶刺眼的骄阳。
心略沉,看来皇后是不准备轻易见她。
“看什么看!皇后宫中又岂是你能随便张望的,跪下!”夏姑姑往前走了几步,见齐清儿没有反应,折回来冲着齐清儿便是一顿指手画脚。
齐清儿杏眼低垂,收回了目光,轻道:“是。”跪下后,又道:“还请夏姑姑转达皇后娘娘,嬅雨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
“娘娘此时需要清静,你且等着吧!自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撂下这句话,夏姑姑径自踏入殿中,消失在黑压压的正殿当中。
齐清儿膝盖着地,跪在坚硬的石砌面上,关节处细密的刺痛,她咬唇忍着。
不多会儿,额角上便是豆大的汗珠子。
虽然抹了胭脂,还藏不住她逐渐惨白的脸颊。
面前的青色地面也开始忽远忽近。
这时夏姑姑又从正殿中走了出来,却只在齐清儿身边停了停,带着三四个宫女往宫门处走去。
再进来时,她们手里是被押得直不起身的竹婉。
齐清儿顿时感到不妙,抬目,黑压压的正殿当中是皇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竹婉不过是嬅雨身边的一个奴婢,夏姑姑带她进来做什么?”齐清儿尽量控制自己的意识,扭身看着竹婉。
几个宫女强按竹婉的头,带到齐清儿身边,又在她膝盖后面踹了一脚,迫使她跪下。
夏姑姑看着竹婉跪下之后,方扬眉道:“郡主一个人跪着多无趣,不过让她进来陪陪你罢了。”
齐清儿心中翻山倒海五味杂陈。
竹婉本是一条后路,现在却和她一起陷在了正阳宫中。
骄阳当头,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齐清儿身子开始虚脱,上半身斜倾在竹婉怀中,倾城的面容布满了汗水,乌发黏在额角,看着叫人心疼。
这时正殿中却飞来一本书籍,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齐清儿的膝盖上。
齐清儿略惊,费力的抬目往正殿中看去。
只见里面一袭明晃晃的凤色长袍,是皇后雍容的坐在殿门口的一把藤萝松缠枝凤椅上,身边是端着茶水和点心的婢女。
她眯眼瞧了瞧齐清儿,道:“光跪着多无趣,地上那本女诫,还请郡主捡起来,给本宫念叨念叨。”
声音是一贯的棉柔,还带着些倦怠。
会是这种情况,齐清儿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既然是做戏,也做好了受****的准备,何况她十岁那年受过的****可比现在的惨烈一百倍。
她从竹婉身上支起上半身,伸手去捡“女诫”。
可摸索了良久,连书角都没有触到,手心已经在地上磨出了红印。
竹婉见状,实在不忍,欲附身去捡。
却听正殿中的皇后道:“本宫适才是让郡主将女诫捡起来,怎么郡主不愿意,要让身边的奴婢代劳吗?”
语气中说不出的挑衅。
齐清儿捏了捏竹婉的手臂,让她别动,自己又附身去捡。
然地面恍惚,怎么摸都摸不到。
半饷,性格刚烈的竹婉,一把将女诫拾起塞进了齐清儿手中。
皇后冷眼看着,只轻轻抿了一口茶道:“难怪郡主不知分寸,这身边的奴婢都是这个样子,郡主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夏秋,还不替郡主好好管教管教。”
齐清儿闻言,死死拽着竹婉。
用微弱的声音道:“是嬅雨无能,竹婉不过帮了一把。何况助人为礼举,皇后又何必混淆是非,惩罚竹婉。”
这话哪里能让皇后收手,“夏秋,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廷杖!郡主什么时候开始诵读,竹婉那边就什么时候停止责罚。”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身体力壮的宫女强行将竹婉拖了下去。
在几杖开外的地方迅速架起了一张长凳。
齐清儿争抢不过,只能看着竹婉被拖走。她飞快的又胡乱的打开女诫,上面细小的字迹对当下的她来说,如同蚂蚁一样在纸叶上乱爬,根本看不清楚。
只能凭着记忆,她费力的诵读,“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
一句话读得断断续续。
然板子还是落在了竹婉身上。
刚强的竹婉愣是没有呻吟一声,死死咬着唇瓣。
皇后悠闲得仰了仰身子,眼尖的宫女立刻拿来一个软枕给她垫在身后,她挪了挪背部,找到更加舒适的姿势,道:“本宫听不清楚,郡主大声点。”
齐清儿抓着书的手指明显的收紧。
露出苍白的骨节。
她尽量撑住摇晃的上半身,又将书面拉近,然密密麻麻的文字让她头疼不已。
凭着记忆,继续诵读,“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顽,教道无素,恒恐子谷,负辱清朝。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但伤诸女方当适人......”
与此同时,落在竹婉身上的板子一下没少。
皇后也完全没有叫停的意思。
齐清儿也是倔性子的人,她更看不得竹婉为她这样受苦。
廷杖何等酷刑,绕是男子十下之后都鲜有站的起身的,何况是竹婉的女子之躯。
她听着板子落下去时,砸出的闷声,心绪难以淡定。
索性丢了女诫。
齐清儿身子无力,双手撑在地上,她抬目死死瞪着皇后,气息微弱却字句清楚道:“我进宫求见皇后,尚未能禀明事由,皇后便开始刑法伺候,难道皇后就不怕触犯了宫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