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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二章 东华门外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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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浩捧着那条玉带时,其他九人已经等得有些焦躁了。

    前面九个成绩优异的贡士进去觐见官家,一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钟浩一个奏对的时间就用了半个时辰。

    其他九人一见钟浩满面春光的出来,不禁望向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钟浩的解读了一下,发现他们的眼神中包含了:羡慕、嫉妒、恨三种情绪。

    钟浩见了另外九人的的目光,不禁有些无语,我这是招你们惹你们了?至于嘛!不就是官家留我多说了一会儿话,至于让你们这样嘛?

    不过随即钟浩一想,忽然恍然大悟,这众人之所以对自己有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怕是不是因为官家多留自己一会儿的事儿。

    他们说不定以为自己是官家中意的状元人选,才对自己羡慕嫉妒恨的!这进殿面圣的顺序谁也不知道官家是按照什么顺序排的。估计他们见自己是最后一个压轴进去的,又被官家留下单独奏对了真没长时间,而自己出来又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们或许错误的以为自己是官家中意的状元人选了!

    虽然钟浩也不知道这进殿顺序是怎么排的,进殿时官家也没提过这殿试成绩的事情,不过他猜测这顺序应该是按成绩从好到坏排的。

    因为钟浩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觉得自己的水平怎么也不可能中状元,能进前十,成为“甲科进士”,大概还是那些详定官看在自己的试卷,是官家亲自批阅的面子上,给予自己特殊照顾才排进的。呃,“甲科进士”是殿试前十名约定俗成的说法。

    再一个,自己是有官人的身份,依照大宋科考规矩也是不可能被点状元的。因为为了照顾平民子弟,参加只要是锁厅试的考生,不管成绩多好,都不能被点为状元,这状元只能从正试的考生中选出。

    当下钟浩见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显然是自己很有可能中状元满含羡慕嫉妒恨,不由很是尴尬的小声道:“在下是考锁厅试!”这自己要是真是状元还好,让他们去羡慕去吧,但自己显然不可能是状元,没有理由题状元承担这些羡慕嫉妒恨啊,被人这样盯着实在是不舒服,是以钟浩小声解释了一句。

    其他九人一听钟浩是考锁厅试的,不由的面上一喜,看向钟浩的目光不禁温和了许多。

    既然钟浩是考锁厅试的有官人,那便肯定不可能被点为状元了,那他们还都有可能拿到这状元头衔。

    虽然此时众人脸上都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但其实对于这状元头衔都是很热衷的。毕竟这几年才有一科开考,这状元可是能得享无限荣光的,就算在这史书上,怕是也能留下一笔。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活一生,不就为了在这世上留个印记,为了在这史书上留个名字嘛!特别是文人,更是在乎这个。

    是以,其他几人此时心里都很期盼,很期盼明天传胪大典的到来。

    钟浩估计他们好几个觉得自己有希望躲得这状元头衔的,说不定还会今晚睡不着,因为他发现这几个家伙一听自己是有官人,身体明显激动的厉害。

    睡不着正好,谁让你们那个眼神看我,钟浩心道。

    那几个引导十个参加“小传胪”的礼部官员,见钟浩出来,人已到齐,当下引着他们又穿宫过殿,从东华门出来。

    这几个礼部官员把他们带出来,今日的任务便完成了,他们的引导十人去参加“小传胪”的任务便算完成了,当下他们纷纷和钟浩他们这些贡士告辞,他们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传胪大典”需要准备。

    这几个礼部官员,如今对于钟浩他们几个倒是很是客气。这十个人马上都是要成为这科排前十的进士了,以后前途无量,估计很快就能赶超他们这些在礼部干这没有油水苦差事的小官!若是对他们不客气了,碰到一个小心眼记仇的,日后发达了,挤兑起他们来,那可就坏了。

    京官儿不好做啊,特别是他们这些绿袍小京官儿!

    那几个礼部官员走了之后,这十个排名前十的新科进士不禁互相套起近乎、攀谈起来。刚才一直有礼部官员在旁,而且在宫里不好喧哗,此时没人管束,他们很快便很是热络的互相攀谈起来。

    他们如今算是都是同年了,而且都是这科的翘楚,以后步入官场少不了要互相帮衬。谁都知道,前十名的前景远胜于后面的同科进士,尤其是那位列三鼎甲的那三人,若无意外,短短十余年,便可宣麻拜相,成为官场的顶级存在。

    他们都是这科的精英,以后他们若是能搞好关系,少不了能够互相多上血多攘助和帮衬,对于仕途自是受益无穷。同年之谊、同乡之谊、师生之谊向来是官场之上三大纽带关系。

    钟浩刚来东京,而且从不参加文人雅会,是以对这些同年是一个不认识。是以挨个和他们见礼,互相通报了姓名。

    这前十名的新科进士,这次基本都是年轻人,最大的是海州人武明,也不过二十八岁。是以,大家都算同龄人,大都聊得很是热乎。

    当然也有例外。

    这些人中有四个是在国子监读书的,不过确是两个是在国子学就学的,两个是在太学的!国子学和太学一直就是竞争关系,从来都是互相别苗头,很是不对付。如今哪怕成了同年,他们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很是聊不到一块去。

    不过这前十名中,钟浩发现没有自己太熟悉的人名。钟浩后世在博物馆是专门研究宋文化的专员,对这宋史还是颇有研究的。仁宗年间人才辈出,无数声名显赫的从这龙虎榜上走出,但是发现今科的前十竟然没有他熟悉的名字,看来今年是科考的小年。这倒是和下一科嘉祐二年丁酉科的那一科龙虎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也有可能这今科龙虎榜的很多人才,排在了后面。

    众人聊了一阵,都感未尽兴,不禁相约一起去酒楼喝酒。

    一群春风得意的新科进士,还是名次最好的新科进士,去酒楼自然少不了那些妙语解花的漂亮优妓们的陪坐。

    明天传胪大典之后,他们便都是官人了,便不能如此大张旗鼓公开的拥妓诗酒风~流了,是以大家今日都是敞开怀抱,放浪形骸。

    呃,当然钟浩现在就是有官人,不过在东京没人认识他,他倒也是毫无压力。

    一群才识高绝、文采风~流的新科进士,席间少不了互相诗词唱和,这一场热闹着实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将黑,才都作鸟兽散。

    众人都满怀期待的等着明日传胪大典的到来!

    ………………

    小传胪后的第二天便是三月十六,令新科进士们期盼已久的传胪大典终于如期到来。

    寅正时分,皇佑五年癸己科中式的所有贡士们,除了个别因病不能起床,事先具呈礼部请假的以外,已经悉数齐聚在东华门外!

    这个激动人心的日子里,这些新科进士们没有实在来不了的理由,谁也不敢,更加不愿错过这个人生最荣耀的时刻。

    十几年乃至二十年寒窗苦读,多少度失落折磨,终于等到如今这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日子,对于这些新科进士们来说,一切的遭际都值了,谁又愿意错过这个美好的日子呢!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是对这些即将出炉的新科进士们此时心情最好的诠释。

    此时这些在东华门外等着唱名的新科进士们,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忘记了礼部官员的训导,无比兴奋的、夸张的互相打招呼致意,大声的说笑着、攀谈着,尽情释放着心中的喜悦和快意。

    而不远处的礼部典仪官员们此时却都装作没看见的,在今日这个传胪大典的日子里,没有人不识趣的呵斥他们!因为今天这个日子,整个世界,都是属于这些年青的新科进士们的。

    钟浩和徐峰、沈括,还有一众松林书院的同窗,也都是异常兴奋的在那说笑着。

    虽然他们中了贡士之时,早就知道肯定有这一天,但是当这传胪大典真正到来时,却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当然,沈括和一众松林书院的同窗也少不了的恭贺钟浩能给得授“甲科进士”!

    众人都在兴奋又忐忑的在这东华门外,等待着唱名。

    …………

    传胪大典是大宋国朝的盛典,自然在大宋禁宫正殿——大庆殿举行。

    卯时刚到,天色刚刚微明,大宋在京够品的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们,已经陆续到达,全部在待漏院中列队待命。

    此时从金殿上一直到东华门,已陈设了全副卤簿仪仗和彩亭、乐队,殿内东面设一张黄案,礼部官员细心检点妥当,通知鸿胪寺的官员,可以排班就位了。

    于是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首相庞籍立于殿外东檐,礼部尚书立于他旁边。

    今科传胪大典的宣制官两人,则站在殿檐下的乐器之南,都面向西面。

    二百多名传胪官站在对面的丹陛西阶上,每一段石阶站立一位!从西侧丹墀之下,一直排到东华门外。诸位殿试考官和执事官,则站在东侧的丹墀上。

    其余百官则按照大朝会时的规制,在大庆殿外列班,但殿前的平台是空着的。

    这处殿前平台,原本是大朝会时,升朝官们列队站班的地方,但今天,一切荣耀属于新科进士们!这里自然是待会新科进士们听到唱名后,从东华门进来站班的地方。

    待宫里宫外排班立定后,礼部官员便前往垂拱殿,奏请官家出席并主持仪式。

    官家赵祯此时已经早早的身穿衮服,等在垂拱殿中。今日赵祯身着一袭方心曲领绛纱龙袍,头带通天冠,这是他在重大典礼上才会穿的礼服。

    官家赵祯闻听礼部官员的奏请后,便乘上舆轿,前往大庆殿升座。

    官家赵祯一出垂拱殿,大庆殿中便响起中和韶乐,演奏的是“隆平之章”,寓意盛世太平。

    “隆平之章”的韶乐结束后,大庆殿的御阶下鸣鞭九响,太和门内的丹陛大乐,再奏“庆平之章”,寓意文德鼎盛。

    乐声中,一应殿试考官、执事官,向官家行参拜大礼。官家亲手将金榜赐予昭文相庞籍!

    庞籍将金榜捧出大殿,交给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将金榜安放在丹陛上面的案桌上。

    乐声缓缓而止住,只听鸿胪寺官员高声慢唱:“传胪开始!”

    这位鸿胪寺的官员一亮嗓,便知道其显然是练过的。他这一嗓子悠长清亮,没有十几年的功夫,是练不出来的。

    余音袅袅中,一名宣制官出班,开始宣读官家谕旨:“诏曰:皇佑五年三月初六,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钦此!”

    这名宣制官宣读谕旨完毕之后,另一名宣制官拿起皇榜,准备开始唱名。

    只见那名宣制官舌抵上腭、吐气开声,高声唱读道:“第一甲第一名郑獬!”话语一落,乐声衔尾大作。

    站在阶下面的传胪官们便依次高唱,就这样声声相传,传胪唱名之声响彻皇宫,往整整二里之外的东华门外传去!

    此时的东华门外,已是万头攒动!围观人们不仅把道上挤满了,道两边的房子上,也黑压压的全是人。

    “东华门唱名”的进士,无疑是这个年代最令人羡慕的人群。这是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这是一个科举为王的时代,这个观念早已深入了所有人的人心。

    东京城的内很有雅骨的百姓们,谁不想看看这场文场盛事?谁不想看看东华门唱名的的风光排场?谁又不巴望着能亲睹一下新科状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虽然传胪大典开始之前,这些百姓们的声音喧嚣无比,但在仪式开始后,整个场中却立即鸦雀无声,静静得带着这唱名的开始。大宋的所有百姓,都对这场文科盛事,保持了绝对的尊重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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