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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卷的考生可以离开考场,却不能离开贡院,必须等四道的考试全部结束之后,贡院大门才会开启。
秦墨来到之前拜圣人的院落,从左至右参观四座偏殿。
第一座偏殿之中,供奉的是琴道圣人,乐祖伶伦的塑像位于中间,左边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乐圣伯牙和师旷,右边是汉代琴圣李延年,以及唐代琴圣钱景。
《吕氏春秋》里记载,伶伦是华夏音乐的始祖,相传为黄帝时代的乐官。
伯牙做著名乐曲《高山流水》和《水仙操》,被后世成为琴仙,在琴道一途中的名气颇高。
师旷是个绝对的奇人,他是春秋时著名乐师,生而无目,故自称盲臣,辨音力极强。
然后是汉代琴圣李延年,以《佳人曲》中的一句“北方有佳人”而闻名于大江南北。
最后是唐代琴圣钱景,他是五名琴道圣人中传奇故事最多的人,曾以寒门子弟的身份受到唐明皇李隆基的青睐,与杨贵妃的关系更是复杂,常见于野史之中。
瞻仰了琴道诸圣之后,他来到棋道偏殿。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四道童生有不少人都已经完成考试。
又过了一会儿,贡院大门分左右打开,守门人高声喊道:“考生离场,一炷香之后关闭大门。”
秦墨随着人群走出大门,贺昶和古孟随即朝着他摆手示意。
他迈步走过去,古孟迫不及待的问:“子翊,考的如何?”
“还不错。”他笑着说:“笔力、字体两项需要主考官评卷,所以不太好说,但【单字为兵】一项,学生稳坐头把交椅,长度十五丈、水波高度两寸一分。”
贺昶高兴的说:“太好了,三项之中有一项排名第一,另外两项只要不是太差,就有希望中榜!”
下邑县籍的考生朝着这边聚集,很快便全部到齐,但多数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显然他们没考好。
府试的录取率接近十比一,也就是说运气好的话,这几十号人里能有几个中榜,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吃鸭蛋。
“大家考试辛苦了,榜文要明天早上才公布,都回客栈吧,总结经验教训,来年再战。”贺昶说了一番鼓励之语。
考生们陆续离开,贡院很快紧闭大门,恢复之前的平静。
午饭过后,评卷正式开始。
首先,四道的考官对试卷进行初步筛选,凡是达不到最低要求者一律落卷,然后经由三名副主考的审核,确定落卷无误,再把合格的卷子呈送到主考官那边。
四道的首轮落卷数量接近半数,以往最多达到三分之一,之所以刷新纪录,跟主考官的儒生身份有着直接关联,大部分考生都认为此次的试题过于偏门,难度超过历年府试。
琴、棋、书三道的试卷几乎同时送到沈诚面前,唯有画道尚未完成筛选。
这时,一个略显夸张的笑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嚣张之音:“沈主考,本官没有来晚吧?”
沈诚微微皱眉,显然他对声音的主人不太欢迎,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正色道:“府尹大人从来都很守时,这次也不例外。”
一名身穿正五品官服的中年人迈步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他便是南京府尹任敏学,拥有棋道学士文位,同时在琴道方面也有射猎,等级接近琴道进士。
任敏学的舅爷是张家父子状元中的儿子张师德,因为有这层关系,他才有机会进入张家族学,后来更是在张家的资助下一步步获得更高的文位。
现在他担任南京府的首官,对张家自然是照顾有加。
张家也因为他这个靠山,在南京府的势力更上一层楼,继续保持着豪门的荣耀。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评卷之前出现,显然是想要插手此事。
沈诚是应天书院的祭酒,应天书院与东京太学和西京国子监并称为三大学府,他在文位上与任敏学相同,但是官位上低一级,所以明知道对方是来当搅屎棍子的,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欢迎之至的样子。
画道考官将合格试卷送过来,对着沈诚和任敏学行礼。
沈诚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深意,任敏学并未发现,开口说:“既然所有的试卷都到了,不如我们开始评判吧。”
“不急。”沈诚对着一名助考说:“去请二位巡检使大人。”
“遵命。”
任敏学眉头一皱,他并不知道赵楷和赵霏妍的到来,问:“巡检使,何人担任?”
沈诚笑了,说:“陛下派来的巡检使,正使是嘉王殿下,副使是梓沐郡主,二人于今晨到达贡院,监督此次府试。”
任敏学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用略带责怪的语气说:“嘉王殿下亲临,沈主考怎么不派人通知本官呢,本官也好有所准备。”
沈诚不卑不亢道:“不是本官故意隐瞒不报,而是府试有着严格的规定,在评卷完成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显然这是个借口,参试人员不能离开贡院是死规定,但随便找个童生就能完成传话,没有任何难度。
从这件小事上不难看出,沈诚和任敏学是有隔阂的,二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一团和气。
任敏学心中不满,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很大度的说:“沈主考说的对,是本官疏忽了。”
不一会儿,赵楷和赵霏妍来到这里,众人一起向着他们行礼。
对于他二人出任巡检使,任敏学只是觉得奇怪,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评卷开始,三位副主考展开第二轮筛选,以琴棋书画的排名,首先对琴道考卷进行审评。
和县试一样,评分标准分为甲乙丙丁四类,丁类直接落卷,甲类挑选出来,留作主考官和府尹大人联合评判。
因为有赵楷和赵霏妍在,众人不由自主的提高择卷标准,而且能做到彻底的公平公正。
对于评卷结果,二人表示很满意。
也是因为有他们在,任敏学没有敢出幺蛾子。
其实他私下里收了几名考生的重礼,本想着在评卷时略微偏颇一下,帮他们过关,因为情况的变化,他不得不收起这种想法,表现出公正无私的一面。
与县试不同的是,要从优等试卷中挑出三份最优秀的卷子,当场打开被糊住的编号,对应考生的姓名,然后定出一、二、三名。
也就是说,最后的名次不光是看考卷,还要综合考生的人品、家世、文名等因素。
正因为如此,所以文士会很注重自己的名声,轻易不会做有损文名的事情。
琴道完了之后是棋道,然后是书道。
任敏学目光闪烁,有了之前的铺垫,足以证明自己是个公正之人,加上两位巡检使有所放松,他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决定在接下来的评判中动点儿手脚。
先是优等试卷被筛选出来,然后评定三份优中选优的卷子,接着打开糊名,对应考生编号。
三人分别是下邑县秦墨,南京府蔡呈和楚丘县龚言。
任敏学眼睛一亮,并且一改之前每次让沈诚先发言的惯例,率先开口说:“本官以为童生蔡呈可为案首,笔力试卷笔笔透丝,实在是难得。字体试卷更是无懈可击,每一笔都异常标准,堪为此次书道考生之楷模。”
童生蔡呈,是老贼蔡京的侄孙。
为了不跟在东城京参试的蔡家子弟争夺中榜名额,他在几个月前转校到南京府文道学院,强大的家世背景,加上他本人在书道方面的造诣,很快成为府学中的领头羊。
蔡家早在年初的时候就跟任敏学打过招呼,让他照顾参加府试、院试和乡试的蔡氏子弟。
任敏学出身于南京府张家,却是蔡党的人,很早就拜在老贼门下,蔡家在仕途方面对他的帮助不亚于张家。
而且蔡家这座靠山明显要比张家更高,任敏学还想继续往上爬呢,所以不但对老贼的话言听计从,而且还处处讨好。
之前的琴、棋评卷中他没能找到机会,现在终于有一名蔡家子弟出现在三优之中,他当然要竭力将其推上案首之位。
在府试中,考取第一名的人被尊称为案首。
之前每次都是沈诚先发言,而且任敏学全都没有异议,他觉得已经给足了沈诚面子,所谓投桃报李,沈诚也应该会给他面子,同意将蔡呈点为书道案首。
但沈诚表现出很激烈的反对意见,说:“本主考认为秦墨的卷子更胜一筹,笔力也是笔笔透丝,而且在诗句的意境方面明显强于蔡呈;其二,秦墨的【单字为兵】在长度上超过蔡呈一丈,此为第二点优势;字体方面,秦墨的卷子体现出馆阁体中少有的灵性,当然了,有人会说工整才是馆阁体的最高要求,但这份卷子也达到了跟蔡呈不分上下的高度。”
任敏学色变,沈诚视而不见,接着说:“三项考试之中,一项打平,两项明显优于对方,案首当然应该是秦墨。”
至于三优之中的另一人龚言,由于笔力试卷中有一笔未能透丝,直接被沈诚和任敏学无视了,根本没有资格争夺案首。
赵楷笑了,小声跟赵霏妍说:“知道沈诚为什么力挺秦墨吗?”
赵霏妍想也不想的说:“因为沈大人为人公正。”
“错!因为他是眉州苏社的成员,对苏三圣极为推崇。”赵楷摇摇头,很有深意的说:“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秦墨选择苏三圣的诗,虽然有讨好主考官之嫌,但正中主考官的胃口。”
听完他的分析,赵霏妍惊讶的瞪大眼睛。
赵楷笑着说:“看来,这位秦双甲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此人不为案首,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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