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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郭子兴称了元帅,兴兵攻破濠州!”
平安站在书房门口禀报道。
“嗯,知道了。”沈默头也没抬,只是应了一声。
“老爷。”却听得王远图的声音响了起来,终于让沈默抬起了头。
“远图?你不在县里看着,怎么跑回来了?”
“没办法,濠州出了事,盱眙那些官儿们屁股都坐不稳了,急着命我来请您回县议事。”王远图笑道:“属下看他们的意思,一是想看看您会不会反;再也是想让您出力保住县城。”
“嗯……知道了。我便跟你去一趟县城。”沈默点了点头,把面前的字纸握成一团,扔去了旁边的纸篓。
起身走出书房,王远图与平安陪在他身后。却见沈默望着操场上正在操训的兵丁们,又发起了呆。
“老爷,如今天下乱势己显。足见老爷当年谋略不差。”王远图实心实意的说道:“只是如今咱们即己是兵强马壮,为何要还偏居一隅,天下之大,有沈家这一只精兵,哪里去不得?”
“远图,下面这些兵士,全凭这两年经了整训,又四下剿匪才历练出来的。可若是当真打起仗来,虽说有火枪,有藤甲,却也难免要死去多半。”
王远图却晒道:“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死了旧的,总还有新的!”
“可领头的却只有那么几人。若是死了领头的,又让我哪里去寻人来整训新人?”沈默摇头道:“如今咱们几个,一个萝卜一个坑。何福训新军,远图你驻县城,哲安率着飞虎队,横财管着驴牌寨。就是莫风,也忙着生意,更不说他今年还要成亲。缺了哪一个,咱们都玩不转!人手却越来越多,你领着百人,钟哲安手下飞虎队两百人。就连鬼脸、大力他们也都管上成百人了。横财更是管着丁壮老弱几千人!人才难求啊……”
“那老爷的意思?”王远图皱眉思索着道。
沈默如今最大的短板莫过于军事管理人员的不足。有时候想一想,历史上的名将们,哪一个又是天生天养的便就文武全才了?还不是从大头兵开始一步步拼了命的去打,去搏!活下来的,就成了老兵;再活下来的,就成了十夫长,百夫长……;一路都活了下来的,便成了名将!乱世之中,只要你能活下去,一直活下去,最后总能出头的。
只是这背后,却是残酷的淘汰法则!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断的拉来壮丁,不断的打仗,不断的死人,是金子的总会在尸骨中闪烁起他的光芒。而那些平凡的人们,只能是陪衬着名将功绩的一抹血色……
沈默却想要另辟一条道路来走,在他的心里,虽然己经对杀戮不再恐惧,但埋藏在心底里的那种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小清新的思维方式,还在深深影响着他。对敌人他己经可以象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冷酷了,只是却无法看着眼前那些沈家子弟、那些熟悉的笑脸,去经历战场上刀兵矢石的残酷的检验与淘汰,死去一多半儿,最终才给他留下些寥寥的金沙出来。
所以,刚才沈默在书房里做的,便是想要编写出一套军事整训教材,来做为初级军官的必修课程。可是,在书房里己经憋了三天,憋得脸通红,最终的结果无非是几篓字纸……
对于沈默,唯一的军事经验只有大学军训时候经历过的那些队列操练。现在他己经把那些统统颁布了下去。如今的家丁们行径操练,整齐得己经可以媲美后世的解放军了。可后面,还需要做什么,还可以做什么,还能教他们些什么呢?沈默也在迷茫着……
“元廷势大,乱而不死。如今四方起事,只是他们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而己。回头当真调了大军压境,这势头怕还要见些反复。”沈默慨然道:“咱们眼下要做的,就是要借着这个时机,尽快得训练出咱们的人手,最主要是带兵的人手,十夫长,伍十夫长,百夫长这些,全都要教会他们如何带兵,如何训兵,如何用兵!”
“老爷……”王远图点头道:“属下明白了。您这是跟彭帅一个意思。”
“嗯?怎么说?”沈默的眼中一亮,追问道。
“彭帅一向广授门徒,教的却不尽是白莲教义,反倒是把如何起事,如何理事,如何断事这些说的更多。如今他老人家一起事,诸位师兄便顺理成章的担了大任,皆都做的有声有色!老爷您的意思,该是也想尽快训出些能干的,当真起事的时候便就不缺人手了!”
“对对对!”沈默一想,果然还真是这个理!也难怪四方起事,刘福通那一路声势最大,可却是徐寿辉那一路的势力范围最大,攻略下的地盘也最多。经验丰富,人手储备充分,行事自然会顺手些。
“要带人手,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为。彭帅一向有说:一年成禾柴,十年成梁材。几位大师兄,跟着彭帅却不是一年两年了。”王远图忽然一转话头,又说道:“而且,说到教人育材,便是老爷只怕也不如彭帅多矣……”
“呃……这不废话么!”沈默笑骂一句,继续走了起来。
便在这时,山门那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哨声!谷中立时便有巡岗的人手,背着火枪一路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沈默走了过去,寻着人问道。
“回老爷话,外面来了一男一女,说要找您。”
“找我的?”沈默疑惑得走上山门,望着白线外站着的两人,不禁有些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一身青衣长裙的宋青衣昂首站着,身边还有名男子,却是一身的污烂,面色尚有些戚惨。
“俺来寻你帮俺收留个人儿。”宋青衣一推身边的男子道:“这是俺一位朋友,家里遭了兵祸,无处容身,你家地方大有饭吃,也不缺他口饭。俺便带了他来啦。”
“呃……?!”沈默没想到两年没见,宋青衣竟会为了一个有些畏缩伤感的男人来寻自己帮忙。只好笑道:“沈家是不缺他这口饭,你即送了来,那便留下吧。只要肯做事,吃饱饭没问题!只是……你不是去寻朱重八了么,怎么这两年里全没见个动静?”
听着沈默痛快的应承下来,宋青衣面色稍霁,这才回道:“俺寻了他两年,却不知他藏去哪里。你只管放心,一日不杀了他,俺便一日不来寻你的麻烦便是!”
沈默闻言一笑,如今自己左手左轮枪,右手屠龙刀,当真敢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宋青衣如今再来刺杀自己,只怕自己一人便也应付得来!不过即是她乖乖去杀朱重八,自己倒不妨……
“你如今右手废了,单凭一个左手剑可使得惯?”沈默忽然问道。
宋青衣眉头一凝,冷冷道:“你想试试么?”
“嘿嘿,别误会。我先命手下开门,进来说!”
打开了山门,把两人迎进院来,沈默看了看那男子,岁数不大,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生得并不雄壮,略还见些单薄,神情还有些委顿,低着头跟着宋青衣身后。便点了点头问道:“这位……如何称呼?”
“见过沈老爷,俺……俺叫喜蛋儿。原是在定远卖馄饨的。”听着主家问话,喜蛋倒还有些知晓,忙回话道。
“嗯,家人呢?都遭了祸了?”
“俺娘子跟孩儿都被那些天杀的……给砍了……”说起亲人的事情,喜蛋的脸上又不禁凄凉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起了转来。
宋青衣面有悯色,递了块帕子过去,却转身对沈默道:“定远乱军起事那天,强把喜蛋哥的摊子砸了,又拉了他去充了军,喜蛋哥媳妇儿抱着孩子去寻夫,跟一个小领头的吵了起来,便被他用大刀片子当场砍死,竟连孩儿也没放过!亏了那天俺见着喜蛋哥被挟裹在乱军里,要被带去打濠州,这才救了他出来……沈当家的,这就麻烦你了!”
“这个小事情,只管放心住下。”沈默一点也不为难的应了下来,却转而说道:“你这手是我弄断的,如今我帮你想想法子,你看可好?”
其实沈默本来想到的是——何铁手……不过只怕不好弄。至少,弄个海盗那样儿的铁钩儿,也比宋青衣如今空着只残肢有些用处吧。到了铁匠房里,却见着李根正帮着几名铁匠打着下手。来了几个月了,这小子吃得也见了些肉,浑不是往日那瘦弱不堪的模样。
“憨子!过来帮我看个事儿。”沈默笑着看了看李根,一扭头招呼着铁匠房的大锤——沈憨子。当日跟胡三九一起学铁匠手艺的几个人里,憨子看着人是最笨的,可学成了手艺后,他的手艺却是最好的。现在成了铁匠房领头的师傅。当然,打造火器并不在这里,那是机造房的活计,属于别院中的绝密地带了。
“你来看看,给弄个铁手掌或是铁钩子装在手臂上。行不行?”叫来了憨子,沈默指着宋青衣的断臂道。
宋青衣听着沈默的意思,想了想,却摇头道:“俺不要铁手,你要想给俺装这个,不如装只短剑!”
沈默道:“装只短剑太过张扬,反易招人侧目。我怕你来日行走江湖时候,是非便多了……”
“装个能折起来的短剑,就弄个手臂这么长,收起来就贴着手臂,任谁也看不出来,弹出来便能刺敌!”一边的李根听了却笑嘻嘻得伸了头来说道。
“嗯,这法子好!便是要这娃儿说的那种了!”宋青衣眼前一亮,点头道。
“弹簧刀?”沈默不禁失笑。想了想,却也不错,便对着李根和憨子道:“这事儿便就交给你们俩啦,打得结实些!”说完,却又看了看李根背上背着的一柄怪里怪气的刀具。
看到沈默的眼神,李根不无得意得从背上摘下那柄刀来,给沈默演示道:“老爷,这是俺自己想出来的。你看……”
这是一柄单刃刀,一尺半长的窄窄的刀刃,却有着一尺半长的刀柄。看着象是一把日本刀的模样,却又象一把小号的斩马刀。
“这刀是怎么个意思?”看着李根献宝一样的捧了刀来,沈默估计他又有些什么花头在里面的。
“这样!”李根一手握着刀柄的尾部,一手抵着刀镡,用力一拉……原来铁制的刀柄却是中空的,竟给他又拉出了一截来。再一拧……便成了一杆四尺来长的长刀!
“呵呵,这孩子捣鼓这些倒有心思。”憨子笑着在一边拍了一记李根的后脑勺道:“别见人就献宝啦,先好生去做活计。”
沈默饶有兴趣得看了看李根那把刀,点点头笑了笑。让人安顿下了宋青衣与喜蛋,这才准备车马,要去盱眙县会会那些提心悬胆的官儿们。
“东主,且留步。”马车到了山门时,却有人拦住了去路。
“风骨先生?”沈默从马车上跳下来,揖手道:“先生寻着沈默,未知有何事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