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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夫人和赵宓看来,刘秀比赤眉军可信,特别是赵宓觉得,当初刘秀能出使河北,自己和父亲赵萌功不可没,因此也是抱着一部分让其报恩的心情前去投奔。果然,刘秀一见到他们,便是收留下来。刘玄死前留有三子:刘求、刘歆、刘鲤,刘秀封刘求为襄邑侯,刘歆为谷孰侯,刘鲤为寿光侯。这三子中长子、次子皆为韩夫人所生,最小一个孩子则是一个宫女所产。
适才一见到刘秀时,赵宓就是大吃一惊——眼前这个端坐大位,身着玄服的男子便是当初在洛阳城指点过自己向刘玄邀宠的人么?当时的他还朝不保夕,如今却是当上了皇帝。那时自己和父亲一门心思想要攀龙附凤,如今却是押错了筹码,落得这个下场——当真是讽刺!
看到刘秀的威严气势,她忽然感到从前在刘玄身边时,刘圣公当皇帝的那个样子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简直像是一个跳梁小丑,难怪会给绿林军的人反了,会死得那样的惨!先前她还为刘玄的死而伤心,还担忧着自己后半生的生活。可是现在看到刘秀,她的心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忽然灵机一动——想到长安期间,自己虽是宠冠后宫,却是无一所出,干脆向皇上请愿不要和韩夫人她们一同生活。“这样——”想到此,她忽然生出一丝暗笑,便是向刘秀道:“陛下,我和圣公虽为夫妻,却是没有能为他留下血脉。如今归顺陛下,确是望陛下能为我找到父亲,将我送去,于愿足矣。至于襄邑侯他们年纪虽小,却是有韩夫人照顾,不必我留在身边,我原暂时先留在陛下宫中。”
韩夫人等却是道,她从前是刘玄的皇后,但是现在这襄邑侯和谷孰侯皆是韩夫人的儿子,从前在宫中大家争宠时,赵宓给过韩夫人多少难堪,如今她没有儿子,若还是一同生活,只怕将来秋后算账,倒不如先求了刘秀另作安排——心中虽是讶异,却并未多想。
果然,刘秀记着她在洛阳时和赵萌一同帮过自己的恩情,当即应允:“诺!朕便是答应了你,你若真不愿与襄邑侯他们同住,便是先留在这后宫之中吧,他日找到你的父亲,朕再遣人送你团聚。”
赵宓急忙叩首谢恩。
此刻,与乱成一锅沸水的长安相比,朱鮪所镇守的洛阳城,亦是给刘秀的军队包围成了一座孤城。
然,守城容易攻城难!
经过数月的苦战,朱鮪却硬是给坚挺了下来!城外吴汉命士兵将城池牢牢包围,断粮断水,城内同样是人心惶惶。
面对双方惨烈的伤亡人数,刘秀不得不亲自赶到河对岸,对洛阳的军情进行亲自指挥。
可是他的到来并没有让洛阳投降,朱鮪顽守城内佣兵不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九月底的清晨,在再一次攻城的时候,建义大将军朱祐、扬化将军坚镡竟是带领一众队伍,从东门的一个漏洞杀进城中。朱鮪大惊,收到情报,即刻领兵前往反击。源源不断的敌军,让孤军奋战的众人渐渐不支,其他的城门又完全攻不进来,光让他们这一支队伍入城,不是找死是什么?
右将军万修在奋战中,一个不小心坠下马来,坚谭急忙过来一把扶起他,可是他看上去受伤很严重。坚谭急忙向朱佑道:“怎么办?现在是拼死打下去还是撤退?”
朱佑瞧一眼气势汹汹的朱鮪,和他手下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将士们,再看看眼前似再坚持,只怕就要身先士卒了,忙道:“撤!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撤了保命要紧!”说完就一挥手中的长刀,大喝道:“大家快随我保护万将军出城!”说万,第一个转身向城门口开路。
坚谭将万修抱上马,自己又跨了上去,带着他一同向城门口而去。
这一仗,朱鮪再次化险为夷。
如此一来,刘秀的眉头就更加紧锁了——朱鮪这厮其实是刘玄手下唯一明白人也!想当初也是他镇守长安,才能抵抗住赤眉的侵略。而后自己使出离间计,他居然是能稳住大局密杀李铁,轻易化解一场政治危机。而现在,洛阳已经耗了好几个月,也是因为他的坚持,这座早已经被重重包围的孤城才能得以坚守。
刘秀的心中不禁有点欣赏起他来——若不是这厮当初和张卬、李铁一起密谋害死了他的大哥刘演,他倒是很希望能得一个这样的手下!
而一连数月的伤亡惨重,却是激起了汉军营中将士的怨愤——大家纷纷道若不是当初刘秀不接受李铁的归降,何至于今日为了洛阳死这么多人?有李铁这个内应,说不定洛阳早已经打开城门了,哪里用得着冒性命之忧?
大家虽是有怨言,可是还不至于去刘秀跟前发牢骚——可是有一个人坐不住了,那个人就是岑彭,他虽是感恩刘演因此投靠刘秀,但是在更始朝廷时,朱鮪对其同样有提携之恩。岑彭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现在看两边都是自己的恩人,却是斗个你死我活,哪里能安心?
于是岑彭找到刘秀,向其言明欲劝降朱鮪。
刘秀微有错愕——这朱鮪和李铁、张卬一样,都是杀害自己兄长的主谋呀!岑彭说这样的话,是欲将自己置于何地呢?但他知对方不是乱来的人,便也没有发火,而是耐心的听了下去。
岑彭便是将军中将士有怨气的事情说出,最后道:“朱鮪和李铁不同,李铁当初原是与陛下兄弟一起起兵舂陵的。而后他见风使舵,投靠绿林军,转而谋害了陛下兄长之性命,是为卑鄙小人!朱鮪他本是绿林军人,拥立更始以后,虽是自持功高盖主,但对刘玄却是一片忠心。便是为了他这忠心,陛下也该接纳了他,好叫世人知道陛下不待见李铁,是因为他为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接纳朱鮪,是因陛下欣赏对君主忠心耿耿的将才。这样不但世人知晓了陛下的英明,更是让军中的将士知道只有忠诚才是您最欣赏的!”
刘秀一呆——其实这些天,他也是考虑过劝降朱鮪的事情,只是心里上总过不去。朱鮪和李铁都是当初陷害刘演的人,他计杀李铁,却是劝降朱鮪,与理不合。现下岑彭的一番解释,让其茅塞顿开——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还有什么比将士们的忠心更重要的?
“大哥,我想你若是地下有知,会谅解我的!”他在心中道,转向岑彭,又言:“爱卿一番金玉良言,让我明白过来,眼下只有快快攻取洛阳,才是让将士们安心的好法子。卿请为我前去说服朱鮪吧!”
岑彭见他终于点头,当即一叩首,道:“陛下能为江山社放弃个人的私怨,此乃天下万民之福!”
刘秀忙一把将其扶起,道:“爱卿,若不是你的提点,只怕我还要继续错下去了,这天下万民是该谢你!你这便去和朱鮪说,只要他投诚,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另外他的官位爵位通通可以保留。”
岑彭没料到他会这样爽快,立时兴奋地道:“那么臣这便去了。”说完离开。
却说岑彭来到洛阳城下,便是嚷嚷着求见朱鮪。这时候洛阳城中的将士们也是巴不得来个谈和的,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更始帝刘玄的死讯,也是知道长安已经落入赤眉军手中。如今洛阳一座孤城,支持不了多久了,不若早做打算,双方和和气气,也免得再陷苦战。
于是,马上就有人通知了朱鮪过来。他和岑彭是有感情的,当下双方寒暄几句,岑彭道:“俗话说,得人恩果千年记,我以前受过大司马的恩惠,时刻不敢忘怀。如今更始败亡,我陛下顺应天意登基,天下百姓归心,大司马你还坚守着这城池有何意义呢?不若早早开门投诚,我陛下绝不会亏待你的。”
朱鮪一怔,万万没有料到对方是来劝降自己的——要知道,他和刘秀那可是有不共戴天的杀兄之仇呀!便是诺诺道:“这......这,可是当初刘演是为我和李铁、张卬所害,恐怕刘秀他不会轻易饶我,到时只怕我连性命也没了......”
岑彭见他话语中犹犹豫豫,似有动心,便加紧道:“陛下已经说过了,只要大司马开城门,你们之间的恩怨就如过往云烟,再不提及。大司马的官位、爵位尚能保留,何愁性命不保?”
朱鮪吃惊道:“真的?刘秀他真如此说?”
岑彭笃定地道:“陛下亲口向我说明,令我前来。陛下兄弟与大司马同样待我有恩,你们之间的任何一边,岑彭我都不会欺骗,不敢欺骗。我所言若是有一个字的假话,老天爷只管叫我天打雷劈肠穿肚烂而死.......”他还欲再说下去,朱鮪打断道:“别说了,兄弟,你若是教我信你,我这便放出一根绳子下来,你若是敢一人孤身爬上我这城头,我便是同意归降!”
岑彭大笑起来,坚定地道:“有何不敢?”
朱鮪便是让士兵放下一根长绳,待得绳头至城下时,岑彭二话没说,抓住绳子就攀岩而上。然,他才爬了五六尺,朱鮪便是在城头高声喊道:“你不要爬了,你的一片赤诚我都看在眼里了,我信你!你这便回去告诉刘秀,五日后我便开城投降!”
岑彭再次顺着绳子下到城下,亦同样大声地回道:“好——我也相信你!大司马,我等你!”
两人再次相视一笑——那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坦诚。
五日后,朱鲔率领轻装的骑兵去会见岑彭。出城之时,他回头命令各部将道:“大家坚守此城以等待我。我若是不回来,诸位可直接率领大兵到頧辕去归于郾王尹尊。”
众将挥泪惜别,朱鮪便是让人将自己双手背后以绳缚住上身,带领手下十几亲信向不远处的岑彭而去。而后又与他一起赶往河阳觐见刘秀。见了刘秀之后,刘秀即刻亲自解其缚,朱鮪哀声而泣,长跪不起。刘秀又将其扶起,安慰道:“昔日不同阵营,各为其主。将军的忠心我很赏识,如今更始已亡,将军投我麾下。我等都是成大事者,不计小怨。往后你我君臣同心,我待将军一如其他将领,绝不食言。”
朱鮪感激涕零,道:“陛下尚且能善待更始的家眷,我信陛下!”
刘秀甚感欣慰,又令岑彭送其回城。
第二天一早,朱鲔率领全部部众出城投降——洛阳至此归刘秀。
刘秀拜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