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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梁离开后三天,吴汉和邳彤也从幽州赶了回来,他们在那边收购了大量的上好人参。正好这段时间刘秀在外征战,郭圣通闻言便接见了他们。
吴汉和邳彤将人参交送至郭圣通面前,她立刻含笑道:“多谢二位将军为我费心了!不知二位在单单大岭一切可还顺利?”
吴汉道:“其实我们......”他并不知道刘秀交代这事情是瞒着郭圣通的,因此嘴快就想说出来,邳彤忙将他一拉,打断道:“其实我们在那一切尚算顺利,这不是为王妃寻到了这么多的人参吗?王妃每日熬汤食用,待到生产之日,大人小孩皆会平安。”
吴汉并不笨,一见邳彤这样,立刻也心里有了点数,不再提那找涪翁和冰蟾的事情来,并顺着邳彤的话道:“是呀,是呀,托萧王和王妃的福,一切顺利!”
郭圣通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但这事情大家都不好点破,于是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其实萧王现在该以战事为重,实在不宜为儿女私情分心。若是因为一些小事情,耽误了大局,不光对他自己无益,对属下将领也是无法交代。”这话听着像是说为了她自己一般,显得特别的通情达理,让那吴汉和邳彤都是把头直点,随即话锋一转:“而他从来都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对诸将如此,对我如此,对他从前那糟糠之妻亦是如此。他这人就是太过深情,对谁都是重情。二位许是不知,当初和我真定联姻时,他还曾以在南阳已经娶妻为由准备推脱。幸好我与他缘分深厚,适才结得良缘。如今我这腹中是已经有了萧王的骨肉,若是生得个男孩,便是萧王的长子了。而若是不出意外,这孩子怕就是萧王将来的嫡子。而我真定王室与诸位河北大将乃是同气连枝,论起亲近程度来。哪里是那些南阳、颍川将领能比的。”说完又是故作失态地一笑,道:“看我这一说就说过头了,绝非有意挑拨河北将领与其他将领间的关系。而是我自己乃是河北人,自是希望夫君和将来的继承人都很重用我们河北人,这才不枉我幽州突骑为攻占邯郸,平定河北所立下的汗马功劳。”
最后这些话句句打在了邳彤和吴汉的心上——邳彤本就是河北人,吴汉虽是南阳人,但发迹于河北,也算得上是出身河北的将领。以他们为代表的河北将领们,平日里和南阳、颍川将领间虽是相处融洽,但是大家未免还是以地域分派。而南阳、颍川那些刘秀带来河北的人,也常常仗着自己是刘秀的嫡系,说话间也似不将他们河北将领放在眼中。只是平时刘秀处理得当,大家的矛盾没有爆发,这一下郭圣通提到后备继承人的问题,他们也都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子嗣的将来——若是那萧王之后为河北一脉,对自己子孙之利,那是大大多过他将来立那南阳妻子所生的儿子的——可见为这阴氏去寻涪翁和冰蟾的事情没有完成倒还是件好事了!
邳彤和吴汉对视一眼,都在心中赞同了郭圣通的话。
然,想起刘秀临行前的千叮万嘱,邳彤心里还是坎坷不安,遂将自己和吴汉一起在单单大岭上发生的事情向郭圣通和盘托出,只是他二人却还不知那涪翁已死的消息。郭圣通听罢,心道:“刘梁这个家伙倒是没有说谎。”复向他二人笑道:“其实萧王让你们去做的这些,不过是他的私事,成与不成在他看来,断比不上二位为他立下的赫赫战功。而若是他得知了那涪翁跑了,以他的性格怕是又要劳二位再跑一趟了。等二位将军寻遍天下,找到了那人,只怕其他将领们都已经为萧王平定基业了。而这点事情,相信在他看来,又如何比得上开疆扩土的战功呢?”见他二人都是不住点头,似很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于是挑眉一笑,道:“索性你们不如回绝了他这心思,也好让他再给你们安排战事。带兵的将领最快活的莫过于行军打仗,这种找人的琐事,实在是有辱二位能力了。”说完还似为他们抱不平一般,连连摇头一声叹息。
唬得那吴汉和邳彤甚觉有理,待得退下,二人又私下商议一番,觉得那郭王妃的话,或许藏着私心,但对河北诸将而言,对自己而言,却是实在——若将来萧王真的一统天下,那么哪一派的人为继承人,对将领们的将来也是有至关重大的影响!
当下二人一合计,待得第二日刘秀闻言匆匆赶回来询问这事情的情况时,邳彤和吴汉一口咬定没有在单单大岭上找到那涪翁,不过还是寻到了大量的上等人参带回了给萧王妃安胎。
刘秀闻言,神色间说不出的失望,又向邳彤道:“那么邳太守,你也是人称药王,他日若得见我那爱妻,可否请你为她医治医治。她心地纯良,为我付出甚多,若是因此劫难不能生育,只怕她这一生也难开心。”
他那种失望和痛苦的神色倒是让邳彤和吴汉又不忍起来,不过谎话已经开了头,便不好再改。若是再说出真相,刘秀将如何看他们?当下也只有应承下来,快快告退,等得出了温明殿,邳彤才道:“或许萧王对那位南阳的妻子才是情深意重。”
吴汉粗人一个,哪里懂什么情啊爱的,大声道:“都已经这样做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先回去好好休息两天,等萧王给我们安排任务吧。好多天没有带兵打战,我的手抖痒起来了,哈哈哈!若是再出征,定要杀他个痛快!”
邳彤笑道:“你这杀神的名号倒是不虚!”
他们走后,刘秀便想回寝宫去看一看郭圣通——如今阴丽华解毒的希望破灭,只怕这郭氏怀着的就将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一想到今生不能和阴丽华生育孩子,他的心就莫名的痛。当走到郭圣通的寝宫前时,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和阴丽华所说过的那句誓言又回响在了他的脑海——“我爱你——若此生不能拥有和你的孩子,就算和别人有再多的孩子,于我又有何意义?”
是呀,又有何意义?
阴丽华为了成全他,眼睁睁瞧着他另娶,而阻止邓奉搅局。她的牺牲,她的付出,他一辈子都感恩。可是现在她解毒生育的希望破灭,他却是要和别的女人共享天伦了。
这——岂非不是太无耻了?岂非不是太无情了?
他的心一沉,便不想再看望那郭氏,临至她的院前,还是踌躇一下,掉头离开。
这一幕,郭圣通站在院中池子上方的石桥上,瞧得真真切切,咬牙恨恨道:“果然,听了那阴氏解毒的希望破灭,你便是连看我和孩子的心情没有了。”说着一拳捶在了桥梁上。
绿衣见状,不由急道:“王妃这又是怎么了?当心手疼!”
郭圣通道:“他都不关心我和孩子,一心只有那个阴氏,我又何必在意自己。”
绿衣道:“王妃自己都说,萧王重情义,可见他为了那阴氏用点心思也是情有可原。而现在二王子和邳彤大人都是没有找到那神医涪翁,可见是老天爷都不帮那阴氏。即便是萧王从前与她的情义更深,她生不出孩子,那么她在王妃的面前永远不要想出头。将来你们见了面,念及孩子,萧王也是一定会将嫡妻之位给王妃的。”她并没有随郭圣通去见刘梁,而只是和她一起去见了邳彤与吴汉,因此还道那涪翁活着。
郭圣通懒得费神解释,也没有必要和一个下人解释,便随她说。等她说完,才不甘地大声道:“你懂什么?我要的不仅仅是嫡妻的地位,我更要他的心!我要他的心里都是我和孩子,我不要和另外的女人去分享他!”见绿衣一脸疑惑,她又是自嘲一笑:“你又如何会明白我的心?”
是啊——她又如何会明白自己的心呢?在这个时代而言,男子三妻四妾稀疏平常,以真定王府的地位,她的条件是一定优越过阴丽华那个南阳新野地主婆的。而她的美貌,她的聪颖,她的孩子,无疑都是加分项。只是偏偏遇到的就是刘秀这样一个千古专情的帝王,她看似幸运的一切又给蒙上了阴影。即便是得知阴丽华不可生育,刘秀还是那么的记挂着她,这个出自南阳新野的民间女子,到底有何魅力?
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的女性竟会比不上这样一个乡野村姑?
她不甘心!
这些日子,黄河对岸的赤眉军逼近关中,刘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派出一切能够用得上的力量,对赤眉大军采取堵截的方式,阻止他们的进一步进攻。而已经被封舞阴王的李铁,在洛阳佣兵十几万,却是连一兵一卒也未派去增援。这李铁不但不支援长安,反倒时连连书信洛阳,言刘秀屯兵河内,随时便要过河讨伐,让刘玄从长安多多增兵,以备其造反。
刘玄居然还真相信了他的话,反复考虑过后,觉得刘秀的危害比赤眉军还要大,于是将朱鮪也派到了洛阳,还给了他十几万军队,让他和李铁一同佣兵三十万,共同对抗刘秀。
刘秀亲自赶往河内郡部署,他知长安一定会破,刘玄蹦跶不了多久了。刘玄手下最会打战者,莫过于朱鮪一人,现在他给调离至洛阳,那么长安逼败无疑!
眼下——长安就是他的目标!
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能在赤眉和更始两败俱伤之际,瞅准时机,便可坐收渔利!
刘秀甚至很想亲自前去,然,自己身为主帅,在河北也不过刚刚崛起,一旦自己离开,好不容易奠定的基业很有可能会给一些居心不良者颠覆。但攻长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他急需派出一个既有头脑又忠诚可靠的人为自己前去攻打长安,思前想后,最后定下邓禹。
言:“以禹深沉有大度,故授以西讨之略。”
邓禹当然是感激涕零,刘秀将这样的重任交付给他,可说是将他比这手下一众将领全部高看一等!当下向刘秀抱拳跪下,道:“禹定不负明公厚望!”
而后刘秀给到邓禹精兵两万,言:“君此行隐秘,人数若是多了,恐引人注意。”又让其亲自挑选跟随将领。
邓禹以河内郡新降的韩歆为军师,又在他的推荐下,选了一些不太有名的将领,若是大将去得多了,估计不好管理。
如此,邓禹就带上刘秀的厚望,连夜偷偷过河,向长安方向西征而去。
然,此时的河北也并没有完全安定,朱鮪、李铁与洛阳对其虎视眈眈,刘秀丝毫不敢懈怠。另外河北更始政权的已经完全消灭,却是还有多路匪患。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刘秀同志就再一次开始了他的北伐之旅!
时间已近年末,这一年来刘秀总算是在河北站稳了脚跟。可是,在这家家户户准备新春团圆的时刻,尽管温明殿中也开始布置的喜气洋洋富丽堂皇,他却是没有任何的喜悦。
“元日元日,团圆团圆!”刘秀在心中念叨着:“何时何月,我才能和丽华、大姐、小妹你们团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