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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迅速来到马厩,套上马匹就往外奔。
刘秀问:“何处出城最快?”
朱佑道:“北面。”他话音刚落,就见马成面无人色的从院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不好!如今北面城门以关,刘接正带人从县衙而来,要来抓我们了!”
众将皆是大惊失色,连一向沉稳的刘秀也不由恐慌起来。不过他知道此刻若不冷静,就只会自乱阵脚,看着平日机警如邓禹、冯异都是面露慌张,他连忙强做镇定地道:“刘接他们自东南而来,定以为我们会向北而去,因此一定布下重兵于北门。现在我就反其道而行之,从南面城门冲出去,给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闻言,皆道唯有险中求胜了。当下二十几人跨马而上,由铫期和臧宫左右护卫刘秀,一干人等向蓟县南面城门冲将而去。
刘接和王朗也使者来蓟县捉拿刘秀的声势浩大,惊动得全城百姓皆出门来看热闹了。人头攒动,街市拥堵,刘秀他们行动不便,来抓他们的刘接等人一样备受阻挠。
刘接的家丁和县衙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大声呵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让开。刘接本人也赶了来,当见到刘秀等人朝南而过时,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想走距离最远的南门出城,忙大声道:“皇上有令——凡有击杀刘秀者,赏十万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这一声吼,那些来抓刘秀的人就更起劲了。连着看热闹的百姓也是蠢蠢欲动,更有胆大的就拿起锄头、菜刀朝刘秀等人冲了上来。
形势危急,千钧一发!刘秀手下等人连忙大喝:“大家不要相信他们的话,我等才是长安皇帝派来持节河北的!”
可是那些百姓已经不相信他们了,跟随着刘接的人马一起拥上前来。
这一变故,刘秀是万万想不到的,他断不愿伤及无辜,眼见大群的百姓涌来,一时间吓得心惊肉跳,却也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知他爱惜百姓,他不发话,即便形势险峻,大家也只是一味的躲避。
冯异见状,断然喝道:“支持刘子舆者,即是逆贼!杀无赦!”他这一句话,如当头棒喝,将刘秀和众人都惊醒过来。虽然一路北上,刘秀一直是对百姓仁义有加,可是现在百姓的倒戈相向让他们已经危险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危急关头,冯异的当机立断,让众将士如醍醐灌顶。大家一意识到若再不出手,就是死路一条,都纷纷抽出兵刃,将蜂拥上前的人不论百姓逆贼统统击杀。
马成、蔡遵、坚谭、王霸等皆是一刀一个,将挡路者砍了。邓禹、朱佑武艺不及那些人,就都策马跟随在刘秀身后,在众将士的拥簇中一路南行。
越来越多的人拥了过来,眼看南城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身后刘接的人马又追了上来。
一直护卫在刘秀身边的铫期急了,他纵马一跃,挥戟扫退冲在最前方一批人,气沉丹田,厉声大喝道:“跸——”
这“跸”本是汉代皇帝出行时,让百姓避退的用语。也不知是铫期用了这个充满威严的词,还是他那怒目圆睁的的样子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可怖,总之那城门口的人群竟就这样分散开来。
铫期瞅准时机会挥戟在前冲将出去,刘秀在臧宫和蔡遵的护卫下也紧随其后,王霸、坚谭押后退敌。他们这些人大都是当初昆阳十三骑中的人,个个骁勇异常,别说这些普通老百姓,就是刘接带领的那些个家丁侍卫又哪里能够抵挡?
刘接眼见刘秀在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十万户的赏赐马上就要泡汤了。他怎能甘心?大喝道:“追!快给我追!”
刘秀等人虽然逃出了蓟县,可是丝毫不敢懈怠,在冰天雪地中一路的狂奔。
冷风扫得脸颊如刀割一般生疼,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一旦为刘接等人抓住,只有死路一条!大家卯足了劲的策马狂奔,对河北的路又不熟悉,便专往小道上跑,希望能尽快摆脱眼前的危机。
这样慌不择路的一直跑到深夜,等背后完全没有了追兵的声音,刘秀等人才停下来观望。等到真的确信没有人再追来,便一个个精疲力竭得的马上翻了下来,倒在这雪地当中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一幕真他妈太惊险!
每个人都是惊魂未定,等到大家都休息够了,缓过神来,一清点人数,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耿弇。
这一来,大家对耿弇的身份再次产生怀疑,纷纷道:“早看这小子怪异了,老是催着我们去上谷,现在一有点危险就跑得没了影。可见他就算是上谷太守之子,只怕也是要将我们骗过去,好一举擒拿。”
刘秀闻言却没有表态,他对耿弇这小子还是有好感的。
夜以深,寒风刺骨。
从蓟县的情况来看,整个河北似乎并不欢迎他们。回想当初来到河北时,安抚过的郡县对自己等人的欢迎,原来一切都是敷衍!现在王朗已经全面占领河北,再想在他的地盘上分一杯羹,又如何可能?严峻的形势,让刘秀也不敢再贸然顶着这颗价值十万户的头颅继续在河北的郡县中招摇过市。经过众将士的商议,大家一致决定过河回家。就算更始和绿林军那帮人再不是东西,对他们也不至于说杀就杀吧,总得有个理由。现在若再继续逗留在河北,一个不小心脑袋就等着搬家了!
这一次,耿弇也走失了,完全没有再主张北上的人,刘秀一个人也不好去反驳所有人的意见,南归的问题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一夜,没有一个人睡得踏实。第二天大家就只有一个目标了——回长安!
他们不敢走大路,更不敢进任何城池,都是在一些荒无人烟的小路上向南而行。这群人中没有一个队幽州上谷、渔阳二郡熟悉的,大家都仿佛如同睁眼瞎一样,就凭着感觉再往南的道路上行走。
经过两天两夜的疾行,这群人早已是人困马乏,在经过饶阳东北的芜蒌亭时,连一向身强体健的刘秀都生起病来。他忽然感觉头晕乏力,就这样一下栽倒于马下,吓得其他人连忙下马去扶他。
众人围上前叫了几声,刘秀微微张开眼,脸上苍白。
冯异伸手探他额头,发现滚烫滚烫的,道:“明公这是受了风寒,不能再赶路了,得休息一下。”
朱佑望一眼旁边的亭子,道:“此处正是芜蒌亭,大家也都赶了这许久的路,天寒地冻,忍饥挨饿,也是该歇息歇息了。”
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将刘秀抬进亭子,冯异找了些稻草给他打了个地铺,让他躺下休息。朱佑在他身边生起义堆炭火,给他驱寒,众人这才各自在刘秀周围躺下,二十几人围着一堆火席地而睡。
这时只见一只小老鼠给惊扰到了,从亭子里“吱吱”叫着跑了出去。其他人累极了,都懒得理会。冯异却是一个“激灵”,跟将出去。
朱佑以为他是要去抓老鼠吃,大家都饿了有两天了——可是这老鼠万一有鼠疫,吃了可是会没命的啊!不行,得过去阻止!朱佑连忙跟着跑了出去,见冯异已经跟到了那老鼠洞边,忙道:“公孙糊涂,哪怕再饿,老鼠这东西万万不能吃啊!”
又见冯异已经从旁边拾起了一根树枝,准备掏老鼠洞了,更加急了,道:“你这样徒手去抓老鼠,只怕要给它咬到的!”
冯异冲他笑笑,道:“我可不是要抓老鼠,你就再旁边看好了,一会保管大家伙都能吃上东西!”
朱佑哪里肯信,冯异也懒得和他啰嗦,就开始掏起鼠洞来。他这一挖,那满洞的老鼠一溜烟的全往外跑。忽然窜出的十几只大小老鼠唬得朱佑抬起双脚左蹦右跳,生怕给踩到了。
看着朱佑这滑稽样,冯异乐得呵呵大笑。
等了片刻,见再没有老鼠往外窜,冯异又开始挖。这时鼠洞上方忽然一塌,地面陷进去尺于深——朱佑伸脖子往洞里一看,不由露出笑容来,大叫道:“是豆子!”
只见塌陷的洞里四处分散着红豆、绿豆、黄豆。
冯异却是脸现失望,呐呐道:“这样大一个鼠洞,怎么就这么点豆子呢?”
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朱佑看见食物就喜不自禁,蹦下去就开始拾豆子。捡了一会子,又抬头向冯异道:“公孙好样的,快下来一起捡吧,等会可以熬粥喝啦!”
冯异这才跳到洞下,和他一起捡起豆子来。
他们二人认真仔细的捡拾豆粒,哪怕一颗小小的绿豆也不放过。
朱佑笑嘻嘻道:“公孙怎么知道这鼠洞里有豆子?”
冯异道:“我小时候,家中贫穷,时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寒冬腊月里更是经常饿肚子,所以我从小就爱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去田里挖鼠洞。有时运气好,一个鼠洞里能挖出一斗的粮食来呢!”复又叹道:“其实这些老鼠储存粮食也是为了过冬,就这样让我们这抢了,实在是罪过。不过我们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不去抢老鼠的粮,自己就要饿死了。”
朱佑家境也不好,但还没到这个地步,不过他很理解冯异,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公孙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等到两人捡了老半天,各自用衣服兜着一捧豆粒回芜蒌亭时,看着躺在里面的二十几人,朱佑才真正感觉到这点豆粒儿实在是太少了——这么多人,估计是熬成汤都不够塞牙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