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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
一早,阴夫人就着红拂将丽华打扮得漂漂亮亮。淡绿襦裙,领口和袖口以深绿镶边,绣满了淡黄色的小花。内里是白色的蚕丝衬里,由交领口翻出。腰间系着一条粉色的宽腰带,上面由湖蓝的绸带束紧。红拂还为她特意梳了个少女特有的垂云髻,将顶端发髻高高束起,佩戴珠花,后面的头发则垂在背上。
红拂边为她梳理边道:“小姐的头发丝丝顺滑,又黑又亮,真如瀑布一样好看。”
阴丽华笑了笑,没有答话,只道:“弄简单点就好了,今日我并不是主角,不要太招摇。”
红拂满脸笑意:“夫人说今日邓奉公子和邓禹公子的父母都会去看你呢,怎么不是主角?夫人还特意交代了,要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丽华叹了口气,心道——估计过了今日,邓禹或邓奉无论谁家的家长看中了我,必都会来提亲的。
等红拂将她打扮完,她对镜一照,镜中的人美得就像仙子一样,可是神色中却分明有着忧伤。
红拂大声道:“小姐真是太美了,当真比画里的美人还要漂亮。”
两人出得房间来,阴识和阴兴他们也是看得呆了。阴兴道:“从前只觉得姐姐漂亮,竟想不到有这般美丽,看来邓家二位公子的长辈必能一眼相中的。”
与阴夫人道别,丽华就跟着阴识还有阴兴三人一起上马车,向邓奉家出发。
一到邓府门口,就感受到非凡的热闹。他家的宅院比阴家没有小的,宾客如云,张灯结彩。阴识领着丽华他们上前道贺,邓晨与他寒暄几句,便道:“今天来的都是亲戚和族里的人,你们先进去喝杯茶吧,邓禹和邓奉他们也到了。”说着向丽华一笑,看来他也是知道这两人的父母今日是要相丽华的。
到了偏厅,果然见邓禹和邓奉各自立在自己父母身边。瞧见他们进来,便与阴识互揖行礼。阴识领着丽华上去拜会长辈,邓禹的父母与邓奉的父母对视一眼,皆是对她相当满意。阴识与他们聊天,阴就他们无趣,便去找邓晨的女儿们玩,留阴丽华和阴兴待在那。
阴丽华转头,见邓禹笑嘻嘻看着自己,想到他为了让自己今日过来耍的诡计,不由恼恨的瞪他一眼。邓禹不以为意,仍旧笑嘻嘻望着她,朝大厅的正门努努嘴,示意她到走廊说话。
丽华恼他,故意朝他扮了个鬼脸,向阴识说句:“大哥,我出去走走。”便向后门跑了。邓禹去追她,跟着跑到后院口,却看不见她人了,自语道:“这丫头,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得一个个小院子去找她。
丽华为了避开他,跑的飞快,左转右转走进了一个小小的庭院里。忽然,她被庭院里的景色深深吸引,只见院子的中央,一棵一棵的牡丹花竞相争艳,红的白的黄的粉的,端的是无比美丽。丽华为眼前情景呆了,不自主地走近,清甜的花香沁人心脾。她动容一笑,忍不住弯腰闭目深深吸口气。
只听一男声朗朗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阴丽华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颀长,剑眉星目的布衣男子立于廊上,正怔怔笑看着自己。她隐约感觉对方刚才所吟诗句是赞美自己的,而他现下眼神中的一露无余痴迷,更是连邓禹也不曾如此无礼过。丽华心下恼怒,脸上却是一片绯红,不由得低下头来。那男子瞧着她羞赧无措的样子,不禁又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不正是姑娘吗?”
阴丽华知道这是《诗经》中描绘女子美丽的句子,但哪有素不相识便这样搭讪的,想出言教训他。却见他虽是衣着朴素,但五官俊朗神采奕奕,真真是一表人才。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赞美虽是唐突,但神色间竟无半分轻薄。她一时间心下混乱,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邓禹找了过来,看到丽华笑着道:“阴妹妹,可让我找到你了。”
阴丽华正自尴尬,见了邓禹便如逢救星,跑近他身边,回头又望那男子一眼。邓禹也看到他了,脸露欣喜道:“刘秀!你也来啦!”
刘秀上前一揖道:“今日是我二姐小女儿满周岁,我这个三叔怎能不来。”望一眼丽华,道:“这位小姐是?”
邓禹呵呵一笑:“是新野阴次伯的妹子——阴丽华。”
刘秀神色一凛,“可是那位为亡父与母亲到道观祈福三年的阴丽华?”
邓禹道:“正是。”
刘秀再看向丽华的眼神中便含着崇敬,向她一揖:“久闻姑娘孝名,失敬了。”
阴丽华懒得理他,拉着邓禹便要往院外走,“我离开多时,哥哥怕是担心了,快过去吧。”
邓禹向刘秀无奈一笑,“晚点宴席上见。”就随着她离开。
刘秀应诺,眼中却瞧着阴丽华的背影出神,直到他二人在长廊转个弯不见了。背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还看?人都走远了。”他回过头来,见是刘元。她笑道:“三弟从来不理男女之爱,今年可都要二十五岁了,还没有成个家。娘和大哥大姐都发愁,你二姐夫还担心你不好女色,是有断袖之癖呢!现在看来,却是三弟眼光极高,寻常乡野女子入不了你的眼。”
刘秀不好意思道:“哪里,秀不懂二姐的话。”
刘元嗔:“在二姐面前还装,刚才我在厢房里都看见了的,你瞧着阴家小妹时那痴样,如何不是看上了人家?二姐是过来人,你这点道行怎能瞒过我。”
刘秀不再否认,叹道:“只是我再有意又如何,我一介布衣,无权无势,阴次伯是断断不会看上我的。”
刘元也叹道:“是啊,若是爹爹在世,还是一县之长,这天下还是刘家的,我们家好歹也是皇室宗亲。现下却什么都不是了……”
刘秀道:“二姐切莫伤怀,如今大哥正在筹谋起事,我相信刘家会好起来的。”
刘元笑了笑,“大弟他是英雄豪迈,可他行事要有你一半的稳重,姐姐也就放心了。”再看刘秀怅然若失的表情,又道:“三弟能有个心上人,我这二姐当真高兴,你放心,姐姐必定尽力帮你撮合。”
刘秀笑了笑,没有答话。他适才看邓禹与阴丽华亲密的样子便知道邓禹是有心于她的,邓禹家好歹也是新野大户,他爷爷还是邓氏一族的族长,自己不过是个没有功名在长安游学的闲人,有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正说着,邓婧瑶过来了,道:“嫂子,要开席了,哥哥叫人正四处找你呢!”淡淡看了刘秀一眼,刘秀笑着向她道:“婧瑶妹妹,好久不见。”
邓婧瑶微一点头,算是答应了,又拉着刘元:“嫂嫂快些过去吧。”
刘元对她说:“我这就去找你大哥,今天我大哥他们都有事没有来,你带着我三弟一起入席吧。”
邓婧瑶嘀咕了了句:“哪里是有事,怕又是闯了什么祸才是。”
刘元道:“小姑说什么?”
邓婧瑶忙摇头,“没什么。”向刘秀说:“三公子,请——”即领着刘秀到大厅。
这里人声鼎沸,密集安排下的二十来桌酒席,座无虚席。阴兴三人和邓晨的两个大女儿还有其他孩子们坐到一桌,阴识和丽华还有邓禹邓奉以及他们的双亲坐一桌。刚好还剩两个空位,邓禹见邓婧瑶和刘秀过来,就招呼他们:“婧瑶——这边!”
邓婧瑶见有阴识在,满脸喜色的走了过来,挨着他坐下。刘秀见能与阴丽华同桌,也很兴奋,向满桌人打过招呼,就坐在了邓婧瑶的边上。阴丽华见着他,不自然的把头一低。他也不敢太过造次,与邓禹阴识侃侃而谈,偶尔眼光不经意的扫过丽华的面。阴识很敬重他大哥刘演,便换了个位置要与他畅饮。这一来,邓禹和邓奉就一左一右坐在了丽华两侧。大厅正前方,邓晨对宾客说过谢词,便宣布开席。上菜后,邓禹和邓奉争着都往丽华碗里夹菜,不一会碗里菜就堆老高,丽华为难道:“你们夹这么多,我怎么吃啊!”
邓禹和邓奉对视一眼,都尴尬的笑了笑。他们双方家长也都不禁好笑。刘元与邓晨正好过来敬酒,刘元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真是没有说错啊!”
丽华和邓禹还有邓奉都是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
邓晨与刘元一同向一桌人敬过酒,刘元就绕到刘秀后方,向丽华道:“丽华妹妹,这位便是我的三弟,舂陵——刘秀刘文叔。”
阴丽华碍于面子,略一点头,刘秀也抱以一笑。刘元又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我这位弟弟可也是尚未娶亲呢!”说着咯咯直笑,邓禹和邓奉的双亲也跟着起哄,纷纷开玩笑似的向阴识表示想给自家的小子求亲。
丽华低着头不说话,阴识笑了笑:“这事我和家母早商量过了,让妹妹自己做主。”
大家又问丽华对未来夫婿可有何要求,邓婧瑶忽道:“丽华妹妹是新野第一美人,好逑之人自然是多,只怕妹妹挑花了眼,不知道将来要嫁个怎样的夫婿才是。”
阴丽华一呆,瞧不出她说这话是何用意,看环视全桌,见邓禹、邓奉、刘秀都眼巴巴瞧着自己,她脑子一乱,想说——你们通通我都不乐意,可又不敢当面得罪人,更怕回家被阴夫人唠叨。便站起身,举杯大声道:“各位的厚爱,丽华谢过,只是我曾许下心愿,我将来的丈夫,必是个能救国家于危难救百姓于水火的大英雄。”
刘元道:“那不就是要嫁个将军吗?”
阴丽华本没有这意思,见她说了,就点头道:“丽华此生就是想嫁个大将军!如不能如愿,情愿一生不嫁!”
邓奉和邓禹的双亲呐呐道:“阴小姐志向高远。”
邓禹和邓奉还有刘秀则看着她,竖然起敬,都默默在心里立下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