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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烟忙屈膝道:“臣妾不敢——”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抬手制止:“无碍,本宫知道你的为人,你直说便是。”
沈如烟抿了抿唇:“臣妾只是有些担心,到底太傅势大……”
皇后低头笑了一声,微微挑眉:“不是不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闻言,沈如烟默了默。
皇后眼睛真毒。
“……是。”
她没再否认。
沈氏没落许久,族中没几个出头的,如今的京城里,只沈承砚尚有前程。
可纵然他身有功劳,却也仅位居四品,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一个刚升上来的新贵,说不得还是旁人眼中靠“裙带关系”上来的新贵,其间艰难可想而知。
他初来乍到,还尚未站稳脚跟,便要对上太傅这样堪称庞然大物的存在,即便谢长风时有相帮,也可以说同他一营,可出头的却只有他。
因为身份还不够高,而太傅党的炮火,也需要人来挡。
这几日她时时听着前面朝堂上的消息,却不得安眠,更隐隐怀疑起了自己曾奋力追逐的名利荣华……当真有这般重要吗?
听着外头他查无此迹却依旧人人争传的“前科”、旁人的抹黑污蔑、朝堂之上对他的肆意攻讦……这是赵玉楼与太傅间的博弈,哥哥明明有无数同盟,她却总觉他在孤身奋战。
细究起来,在这座紫禁城里,他只有她。
而她也帮不上他分毫。
她这几日想的极多,既怀疑自己追名逐利的对错和父兄对权势的执著,又愤懑于自己家族势弱,即便兄长豁出命去挣功名,却依旧只得存进,更初初入朝,就遇上了太傅这样的对手。
……不,他们甚至没资格做太傅的对手。
他们只是池鱼罢了。
若一着不慎,他便是第一个被殃及的人。
纵然他有万般不好,可那终究是陪她长大,从来站在她前面,为她挡去一身风雨的哥哥。
她心疼他。
皇后难得叹了口气,缓缓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无论柴米油盐,还是权势荣华,总有人放不下想不通,困于其中不得挣脱,无论是谁,无论在何境地,波折争斗在所难免,你要放宽心、想得开才是。”
“娘娘箴言,臣妾明白。”
她知道皇后说得对,她也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她只是……还需要时间想通才是。
皇后见状也明白了,她点了点头:“你想得通便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在所难免,而你兄长……皇上不会亏待他。”
皇帝虽偶尔有些一言难尽,却到底还算靠谱。
无论是为沈如烟,还是为沈承砚这个人,他都不会让功臣、让人才寒心。
沈如烟也点点头,赵玉楼同她语焉不详的说过几句,安了安她的心。
“臣妾多谢娘娘开解。”她极为认真的屈膝一拜。
皇后摆了摆手:“你兄长是个能干的,你心性也并不差于他,本宫身为国母,安功臣之心,分内事罢了。”
沈如烟笑了笑,正欲开口,却听后头一阵哭声传来,听声音应是大公主。
皇后皱了皱眉,起身道:“你先回吧,本宫便不留你了。”
“是,臣妾告退。”
她话音未落,便见皇后匆匆往后殿去了。
她真是尽职尽责的在做一位皇后。
无论对内对外,前朝亦或后宫,都说不出她一句不是来。
沈如烟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前朝的争端还在继续,赵玉楼近来明显比之前忙了许多,只是后宫却依旧要顾及……太后还病在床上呢。
慈宁宫来报时,赵玉楼刚到长春宫。
他今日难得有了些闲余时间,天色将黑就处理完了政事,本想同沈如烟一起玩玩,结果太后那边又不好了。
看到深深埋头的刘安,他默了一瞬,便起身往慈宁宫去了,而沈如烟也被他顺带拉着一起离开。
沈如烟有好些日子没见太后了,现下乍然一见之下,吃惊之下又不由对季良的话又确信了几分。
现在的太后面黄枯瘦,气息微弱,只一双苍老而微亮的眼睛能添上些生气,油尽灯枯不过如此。
她看了跟在后头行礼的沈如烟,唇角不由扬起一丝苦笑,轻声开口:“哀家这时好时坏的身子,早便如此了……何苦又劳皇帝来这一趟。”
赵玉楼神色淡淡:“母后病重,朕该来尽孝。”
“也罢……”她叹了口气,终是闭上眼,不再开口。
赵玉楼也没再看她,拉着沈如烟坐在椅子上,一炷香时间后,他便起身道:“太后该歇息了,我们回罢。”
沈如烟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太后微颤的眼睫。
被病痛折磨着又心结难消的人,身心饱受煎熬,哪能睡得着呢。
她敛下眼眸,没说话,转身跟着赵玉楼离开了。
一路无言。
赵玉楼每回见过太后后,话都不多。
沈如烟心下理解,见他拉着她往乾清宫走,她也没出声,就静静跟着她。
一番折腾下,已经快到深夜。
沈如烟本以为他近日事忙,又遇上太后病重,该是没心思的,却不知为何,他一进门就紧紧抱住她,猛地覆上她的唇,极尽交缠描摹。
沈如烟颇有些措手不及,只能一边回抱着他的腰,一边随着他的脚步轻移。
最终,两人双双倒在了床榻上。
他今夜格外热情,甚至过了头,如抵死缠绵一般,巫山云雨,至死方休。
直叫她也再没了心思想七想八。
乾清宫的烛光亮了大半宿。
翌日,沈如烟又在熟悉的一阵腰酸背痛中醒来。
赵玉楼近日一直忙,即便夜里来了长春宫,两人也只是同床共眠罢了,不知他昨夜受了什么刺激,忽地来这一下,她只觉自己腰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她刚起身洗漱完,便从小德子嘴里得到一个可以称之为震惊的消息。
“太后寿宴如旧?”
小德子笑回道:“正是呢,算来也不到一月时间了,今儿各处都吩咐下去了,也都准备起来了。”
沈如烟迟疑道:“怎的突然又要办了?”
太后病的都下不来床了,还办寿?
先前宫里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主要是赵玉楼不在意,而太后……她能不能撑到寿宴当日都是问题。
小德子甩了甩拂尘,小声道:“今儿慈宁宫来人,说太后自知时日无多,想办最后一回寿宴,见见我大周的盛世和乐、贤臣良将……您说,皇上还能不同意么?”
沈如烟有些不信:“那太后的身子……”还起得来不?
“娘娘可想茬了,咱太医院最不缺的就是这本事。”小德子意味深长道。
能叫垂死之人打起精神的——那是虎狼之药吧?
沈如烟面露深思。
用寿命换一回寿宴,只为最后看一眼大周盛世,群臣和乐?
太后不是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