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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远被秦风两句话堵的心里难受,却又做不出甩手就走的事,兜兜转转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这个么糟心的景象。
世子爷的脸一时之间拉的比驴脸还长,拍平了就能胜任提鞋的拔子一职,分外的生动形象。
遇到秦风也有好事,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必再去找城隍庙。
秦风居然在鹿城置了宅院,杨柳春烟,青草嫩翠,幽幽静立的二层木楼在纤月下庭院的黄昏之后,淡云来往,晚风疏疏,院落里一树梨花将开未开。
秦风把李明远晾在一旁,先是客气地替陈紫云安排了起居,带着李明远退出客房,一转身踏着微微“吱呀”的木楼梯优雅而上。
李明远气哼哼的跟上去,赌气似得一言不发。
其实李明远也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哪门子牛气,可是他就觉得秦风这客客气气的样子太勾火儿——你不是不乐意看我吗,那我就偏在你眼前碍眼。
楼上一左一右两间厢房,秦风推开一间,还没回头,就见李明远反客为主地抢了进去,高大的背影怒气冲冲地往前挪了好几步才立住。
秦风无声暗笑,见他回过头来,瞬间恢复了云淡风轻的优雅:“看来世子爷对房间很满意,歇息吧,少陪……”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明远一把抓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室内的烛火摇曳得婉约,天边的晚霞早就彻底落下,天幕全然的漆黑,称得那如豆昏黄的火光也难得分外明亮。
秦风被李明远擒着双手,全然松了力,一双桃花眼里莹莹的光亮有独特的深邃,仿佛万物都被他的眼睛吸进了无边的梦境里。
天色暗透,他那原本就颠倒众生的模样越发显得神秘而无双秀丽,仿佛是这世上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风景。
他还是在笑,只是那原本优雅清浅的笑容此时看去,像是无端落寞了红尘。
李明远一肚子怨气终于被他这笑容笑没了,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幽香暗雅,不风尘脂粉也不是远离俗尘。
秦风只是笑,不言不语不挣扎,仿佛只是在等他先开口。
李明远无奈地牵了牵嘴角,没头没尾道:“我没有怪你利用我,我只是觉得……你其实可以直接的告诉我。”
这么前言不搭后语,恐怕也只有秦风听得懂,连怔愣的时间都没有用,就淡道:“我知道世子爷会体谅我。”
李明远却没有他的七窍玲珑心,一时拿捏不准他是在客套还是在敷衍,沮丧的在他的笑容里败下阵来:“那你为什么离开京城都不说一声……我以为……”
“以为什么?”秦风的眉眼在烛火下有着别样的动人,“人情冷暖恩恩怨怨我唱的多也见得多,而且我走之前已经回禀过皇上行踪,您多虑了。”
李明远:“……”
也是啊……世子爷后知后觉地琢磨,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去问问皇上。
李明远彻底泄了气,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沮丧表情,语无伦次道:“哦……多虑好……多虑好。”一抬眼撞上秦风似笑非笑的表情,又下意识狡辩道:“我不是说那个……”
秦风动了动被钳制的双手:“那是说哪个,世子爷不妨放开我再说。”
李明远却犹自不愿意松,支支吾吾地“恩”了两声儿,把原本松懈的力道又抓紧了:“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儿猴急但那时候我自己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后来觉得你不是一般人,我还退缩过……可是后来就不是了。我不是因为这个躲着你,哪怕你不是公主的儿子我也没有觉得伶人该下九流,我只是没有想清楚。”
秦风任由他抓着手胡言乱语,却平白听得笑弯了一双眉眼:“那世子现在想清楚了?”
李明远看着他那双眉目,想要透过笑容看进他心里那般认真:“想清楚了。”
“哦?”
“皇上的差事儿你乐意继续领我可以帮你,你愿意住在江南也好京中也罢,我可以陪着你,世子的爵位也不难,我可以去求皇上把他封给老二,他除了办事不牢脑子有坑外加贪玩不靠谱儿之外确实也没有其他毛病,戏你想唱就接着唱,想教就选徒弟,怎么样都行。我父王在边关打仗,暂时不去扰他老人家,事后我会跟他明说。”李明远真诚的看着他,“但是在这之前,先跟我回一趟京城,公主和侯爷都葬在东郊,皇上面前,要骂要罚,我都要先让他知道。”
他这话说的很诚恳,言出必行的意思也表达的很认真。
可是秦风毫不留情地终于开始想要把手从被李明远钳制了半天情况里挣脱出来了。
秦风只是刚刚用力,世子爷就像猛兽被撩了逆毛,眉头一皱:“你干什么?我不会让你……娘的!”
可怜世子爷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风手上的力道甩在了桌上,后背磕到了桌子角儿,那滋味何止一个*。
李明远和秦风动手儿从来占不得上风,他自己也奇怪,自己一个堂堂练硬家功夫的亲王世子,究竟是怎么沦落到连秦风这看似柔弱无骨的小白脸儿三招以内制服的。
世子爷想着这些就是一晃神儿,扶着后腰就要起来,却被秦风欺身压制在桌子上。
李明远一只手被秦风拿捏着巧劲儿反擒在背后,而秦风的手力道十足却看似柔婉非常地攀在了他的肩头。
两个人面对面贴的很近,心跳与脸上的表情一样避无可避。
秦风勾了勾唇角,桃花眼中戏谑的笑意分明懒得掩藏,就着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笑出了春风十里柔情,他的侧脸在李明远的颈侧摩挲了一下,李明远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绷紧了。
“一身隔夜的酒气。”亲封笑道,“世子爷的江南之行还算多姿,只是怎么落到身无分文的境地呢?”
李明远分明忘记了秦风那明察秋毫的桃花眼和无所不知的狗鼻子,陡然想到昨夜遭遇的仙人跳,整个人都心虚了,仿佛昨夜那习以为常的风流状全然成了活生生的把柄。
还跟人说哪门子的诚恳,现在都纷纷化作了被打肿的脸。
世子爷觉得自己脸皮子有点儿疼,忙解释道:“我只是喝酒!醒来就不知被扔在了什么鬼地方!”
秦风居高临下,轻笑着看他,一头如绸如缎的乌发顺着肩头的春衫凌乱纷纷而下:“世子爷跟我解释什么?”
李明远又没了词儿,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秦风盯了他半晌,笑容淡了几分:“世子爷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真拿我当什么名伶,随便什么捧客都肯放得下身段逢迎?”
李明远挣扎了两下却没挣扎动,本来想糊弄过去,听闻此言这下再不敢含糊:“没有!”
“那就是世子爷以为?听您一两句没头没尾的‘真情流露’,我就该感恩戴德?”
李明远愕然抬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秦风一笑:“那我该怎么想?”
李明远被他看的脸上发紧,却终于再一次兵败如山——他在秦风面前就从来没有威风八面过。
李明远认命的闪了闪眼神,道:“我去西北之前就想问你什么意思,我知道我之前招惹你是因为我在苦闷之中□□熏心,但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风流……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找你,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不想稀里糊涂的再过二十几年,也不想跟你唱戏里的曲终人散,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不离不弃的那种。”
这话说得太你侬我侬,李明远说完,根本不敢去看秦风的表情,半晌却没等到秦风的反应。
世子爷这才鼓起勇气去看秦风那也许震惊也许感动的脸,却意外看到的仍旧是笑容清浅的桃花面,心陡然凉了半截。
秦风笑着,仍然没有放开他,身体却不着痕迹地离远了一点:“李明远,你想的太美了一点。”
李明远心下一凉,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他反手一带一推跌在了床上。
世子爷一头栽进了床里,蒙了一懵,回过身来才发现,屋里落针可闻。
秦风这是走了吗?
世子爷全然失去了起身的冲动,还没来得及流露他心里那止不住的酸,却被人从后面压在了身上了。
李明远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等到熟悉的气息全然喷洒在他的颈侧,耳鬓厮磨的感觉却是分外温存的,红罗纱帐后的温柔乡里,世子爷经历了大起大落的胆战心惊,突然有点儿想哭。
“你要跟我回去吗?”李明远说,“明天就启程……这是什么?!”
背后一双指若削葱的玉手从身后拎了什么东西在李明远眼前一晃,而李明远眼都直了!
那分明是他昨日晚间在画舫上丢掉的钱袋和香囊,怎么会在秦风手上?!
李明远移动脑子就明白了,脸色白了白,终于意识到又被耍了。
那有什么画舫江南与春风,八成是秦风早就安排好了恶作剧等着他!
……这混蛋玩意儿!
想清楚的瞬间,又陡然笑了,一转身,秦风那笑意深了几分的眉目如画,背对着摇曳的烛光恍然如梦。
李明远翻身如电,难得手脚麻利地将秦风制住:“真是小看你了秦小九儿,你派人跟了我多久?”
秦风微微一笑,眉眼如丝,一翻身扯下了窗幔:“不久,从你离京去西北的时候。”
李明远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伸手将他散落的乌发挽成一股。
秦风微微低头,笑在眼中,灼灼如纷落桃花,一低头,冰凉的唇舌相触。
李明远发现姿势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想要挣扎却被秦风一手按住。
“急什么,你若还有力气,下次让你。”
李明远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被秦风绵密的亲吻堵住了声音。
“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我问过你的问题,我最好的一出戏是什么?现在懂了?”
李明远恍惚之中好像突然想起了京中沸反盈天的戏楼,那人倚栏而笑,说,世子爷,我最好的一出儿戏,乃是《凤戏游龙》。
……晚了!
被扯开的帷幔半遮半掩了旎旖□□。
窗未紧闭,漫天繁星闪耀的夜幕像是落幕的终局。
满楼明月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