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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六个菜端上来之后,官副局长拿了一双筷子,挨个点划着。www.Pinwenba.com在局里他经常给下属点评工作,这会儿工夫,他竟然将平时的工作作风延续到了餐桌上,用筷子挨个尝了尝,哪个菜炒咸了哪个菜炒过了,都要评头论足一番。官母似乎是听惯了他的唠叨,像往常一样笑说了句:“嫌我炒的不好是吧,下次你炒试试。”官副局长也饶有兴趣地讲起了大道理:“得虚心!你要把厨房当成是战场,不把仗打好,就是你的失职!”
一直作为聆听者的官欣,不失时机地帮助母亲反击父亲道:“都和平年代了,您才打过几次仗呀,还动不动就打仗打仗的。”
官副局长放下筷子,强调道:“错!对于军人来说,就没有和平二字。军人心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打仗。军人也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打仗,一种是准备打仗。”官副局长眉飞色舞地扭头看了一眼官夫人,接着道:“你也一样,你除了正常的工作,在家里,也应该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做饭,一种是准备做饭。把家人伺候好了,那才是你的荣誉!”
赵传奇听后,想笑。但仔细一品味,还真有几分道理。
官欣禁不住抨击道:“官僚主义!好战份子!妈你看我爸整天大道理大道理的,口口声声不离打仗,好像自己打过多少仗似的。抗战八年,你参加过?内战四年,你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抗美援朝神马的,你哪一次参加过?”
官副局长一皱眉,反驳道:“虽然我没有亲自参加,但是……”
官欣打断他的话:“但是,你的灵魂穿越过去了,是不是老爸?咱们在家里就别老打仗打仗了行不行?”
“那不行!”官副局长拿起筷子来,大动声势地道:“得居安思危。和平,什么是和平?你以为我们坐在家里,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饭过日子,这就算是和平了?国家和平么,世界和平么?这些你考虑过没有?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战争,都有人阵亡。官欣啊你把和平这俩字理解的太浅显了,一家人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国家富强和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和平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在当今时代,列强横行,以美国为首的霸权主义时刻挑衅着,千方百计想抑制中国发展,小日本儿也仍旧是虎视眈眈,摩拳擦掌想跟咱们干一仗,你哪儿来的和平?真正的和平,是靠打仗打出来的!”
这一番逻辑,虽然乍一听觉得有点儿危言耸听,但是一琢磨,也不无道理。
官欣道:“老爸在家里您就不要讲您那些大道理了好不好,要讲去跟你手下讲,跟老婆孩子讲这些,有用吗?画足添蛇了您这是!”
赵传奇禁不住笑道:“用错成语了吧,还画足添蛇呢。”
“没文化真可怕!”官欣啧啧地说道:“小猪倌这你就外行了吧,本人对中国成语颇有研究,你想啊,画蛇添足都够多余的了,要是画足添蛇,是不是更多余?”
这鬼丫头,还挺会滥造成语。
不过她造的还挺是那么一回事。
官副局长皱了皱眉头,道:“官欣,你以后能不能不给人乱起外号,小猪倌小猪倌的,怎么,人家赵传奇没名字啊?”
官欣耸了耸鼻子扮了个鬼脸:“就爱叫就爱叫!”然后从盘子里夹起一块牛肉,伸长手臂往官副局长嘴里一塞,嘻嘻地道:“看用牛肉能不能堵住您的嘴,您呀话太多了,老是讲大道理。您要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对不对,应该是怎么说呢,就是,您应该去跟您的兵,还有特卫局的战士们说这些大道理,而不是在家里生搬硬套的,多生硬。”
官副局长嚼了一下牛肉,似乎是被里面的纤维塞了一下牙,用手指在牙缝中拽了一下,然后挥手指了指赵传奇:“怎么,他不是我的兵啊?”
官欣强调道:“他今天不是,他今天是咱们家的客人。不不不,也不全是。那是什么呢?”
官欣冥思苦想后,未得其果。
不一会儿工夫,官夫人收拾完了厨房那一摊子后,也走了出来。
赵传奇正想招呼她一块坐下,官副局长冲她一摆手:“你也会下吧,辛苦了一晚上了。”
官欣嘻嘻地笑说:“老爸这句话挺暖人心的。”
官夫人摇了摇头,道:“我不坐了,你们先吃。缺什么菜我马上做。”
赵传奇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道:“阿姨您也坐下吧。您看让您这一阵忙活。”
处于礼貌,赵传奇走到了官夫人身边,从旁边拉开一把椅子,扶了扶官夫人的胳膊,朝餐桌上摆了摆手,以示礼让。
其实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中国传统规矩。客人来时,女主人负责后勤,做饭倒水,但是即便炒完菜做完饭也不会自己主动上桌。这时候就需要由客人开口邀请女主人坐下就餐,女主人才会在半推半就之下,坐在最靠外的那个位置上。但她一般的工作,是端茶倒水,并且随时根据客人的需要,准备去做其它的工作。
赵传奇没想到,一个共和国将军家里,竟也像普通人家一样,讲究着这些基本的传统。
但没想到的是,这一讲究之下,却出了大笑话。
赵传奇作为今天唯一的客人,本来也是根据这些传统,亲自走过去礼让女主人。谁想正坐在餐桌前剥虾皮的官欣,却突然冒出来一句:“男女授受不清,小猪倌你干什么呢,占我妈便宜是咋着?”
这句话,让所有人一听,都觉得大煞风景。
赵传奇尴尬地放下手,官副局长也皱了皱眉头,愤愤地盯着官欣。
官欣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快吐了一下舌头,把剥了一半的大明虾往桌子上一放,嘻嘻笑道:“开玩笑开玩笑的嘛。缓解缓解尴尬的氛围。那什么,小猪倌你刚才不是说我妈显年轻吗,你这么推搡我妈,还真有点儿……那什么嫌疑。”
她这样一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反而让现场的氛围,更加尴尬。
赵传奇心里那叫一个委屈。敢情自己好心好意地礼让官夫人就坐,反而在官欣的夸大下,成了耍流氓了?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丫头简直已经无药可医了!她好像是分不清场合,分不清幼长,更分不清什么话是好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官副局长禁不住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拍,皱眉道:“官欣你给我老实呆着,少说话!”
官欣委屈地噘着嘴巴道:“凶什么凶呀,皇帝管天管地还管不到百姓什么什么呢,您是小猪倌的局长,可不是我的局长。我们单位直接隶属中办,和特卫局是平行单位!”
一时生气,官副局长禁不住强调道:“但我还是你爹,你家长,我就有权管你!”
官欣呶了呶嘴巴,暗怨了句:干什么呀耀武扬威的!
赵传奇不失时机地又礼让了一下官夫人,官夫人嘴上说,我坐不坐的吧,你跟老官喝酒就行了。但还是在半推半就之下,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但她刚坐下,官副局长就马上给她指派了一项任务:“去,去到酒柜把那瓶茅台拿过来,我要跟小赵好好喝几杯。”
茅台?
敢情自己这次来,享受的招待规格,很高啊!
赵传奇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去拿我去拿!”官欣像是突然懂了礼貌似的,主动站起来效劳。
官夫人不失时机地在官副局长面前炫耀道:“看吧看吧,欣欣其实还是挺懂事的。”
官副局长也咂摸着嘴巴点了点头:“嗯,这次表现还行!”
赵传奇心想,看来这官欣在家里,真是被娇惯的不得了。只不过是主动站起来去拿瓶酒,竟把这老两口,差点儿感动的热泪盈眶。
酒柜那边一阵排山倒海的翻腾后,官欣提着两瓶酒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赵传奇见她手上抓了两瓶酒,一瓶是茅台白酒,一瓶是写着法文的红葡萄酒。
官欣一边坐下来,一边把酒放在桌子上,笑说:“今天我也喝点儿,我和我妈喝红的,你们爷儿俩喝白的,拼了!”官欣撸了撸袖子,露出洁白如藕的手臂,那阵势,简直像是上战场前的激昂表态。
虽然她用‘爷儿俩’来形容自己和官副局长的关系,并无不妥。他是长辈自己是小辈,再加上自己父亲那一层关系,这么一种称谓倒也符合规矩。但是不知为何,赵传奇总觉得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别扭。这种别扭从可而来,无从而论。
赵传奇主动起开白酒,给官副局长倒上,然后自己也倒上一杯。
官欣则在餐桌的抽屉中翻来覆去找了很久,才摸出一个红酒起子。用那旋转的尖头对准红酒的橡木塞,灵活的手腕一阵旋转后,呯地一声,酒开了。官欣提起红酒正想倒上,却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又跑到厨房拿了两个高脚杯来,这才将红酒倒进了高脚杯中。
官副局长忍不住说了句:“小孩子家,别整天学着喝酒。”
官欣扬头抨击道:“自己没做到之前,就没资格管别人。再说了,喝点儿红酒怎么了,还能养颜护肤什么的。是不是呀妈?”
赵传奇不失时机地端起酒杯,站起来跟官副局长碰了碰,说道:“官局感谢您让我来您家里吃饭,这杯我敬您,对今天上午的事情,我向您道歉!”
赵传奇正想率先将杯中酒干掉,借此表达自己上午冒犯了官副局长的歉意,但官副局长却一挥手,说道:“你先别急着喝,容我说几句。”官副局长把自己的酒杯放下,片刻后又重新端了起来,说道:“你不用跟我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我。”
官副局长说完后,一口将杯中的白酒倒进了嘴中,也没顾得上抄菜,便又把杯子添满。
他接着举起了第二杯酒,说道:“刚才那一杯,算是我向你赔罪。因为伊张两家的事,我迁怒于你,实在是不应该。上午你的那番话点醒了我,让我明白,我老官官没做多大,架子却摆的挺大。本位主义思想严重。明明你做了一件好事,可我呢,我作为副局长,不仅没有表扬你奖励你,反而还处处找茬儿批评你,我这是犯了一个不可宽恕的原则性错误。我站的角度太大了,只考虑到了特卫局因此蒙受到的损失,和所面临的麻烦,却忽略了这件事情的本质。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老官没有做错,特卫局没有做错,你小赵更没有做错,我们凭什么要提心吊胆?该提心吊胆的,是那个败坏了风气的张家公子张毅!他的父母也该是到了反省反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