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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月节的第二日,隆庆帝便在朝堂上气急败坏地喝命三司会审李崇峻欺君罔上一案,这让一直以来以为风波已经过去的文昌侯、博望侯等人大为震惊,盛怒之下的隆庆帝根本听不进去朝臣们‘李家数十年驻守边关,劳苦功高’的这些说辞,而是以最严厉的语气交代三司必须用心审理,并将原来的京兆尹撤职查办,流放琼州。
文昌侯大为不解,本来已经不打算追究的隆庆帝为何会突然发了疯?到底李崇峻如何触动了他的逆鳞?
直到上官霖为他传来博望侯府四公子赵琦的话,文昌侯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日上官霖买通京兆尹将李崇峻放出来后,不甘寂寞的他化装成燕人出去逛灯会,并在画舫上与易容成年轻公子的昌乐公主因为争一个叫云娘子的花魁大打出手,终于被雅间中坐着的隆庆帝抓个正着。
这个在位已经长达二十多年的皇帝,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欺骗他、无视他的威严,而李崇峻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君罔上,以前隆庆帝还能看在李破虏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的事情真的将他激怒了!
一个小小的征虏将军,本该呆在昭狱里,乖乖的思过,哪知他却能大摇大摆地上了街,还有闲情逸致争粉头,这简直就是无视他的存在,大楚到底是谁在当皇帝,是自己还是李破虏?!
文昌侯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哀叹了一声,知道此事再难挽回。
上官霖也是极度郁闷,好端端地昌乐公主怎么会去画舫,还带着皇上也一起去?眼见李崇峻已然无救,李青君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李崇峻并非自己的同胞哥哥,可他毕竟是李家唯一的男丁,是李家的顶梁柱,他一旦倒下,无异于给李家一个重创!
经不住爱妻的反复求肯,上官霖准备再努力一次,奈何他始终想不到办法,想去找赵琦他们商量,心里却颇不舒服。因为上官霖一直骄傲如凤凰,从不肯承认不如别人,赵琦是同辈中智谋最高超的人,虽然他心里一直是赞服的,嘴上却从不肯承认,让自己去求他帮忙,更是拉不下这个脸面,不过,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开始会审的前一天,他终于放下骄傲,来到了博望侯的府邸。
转过屏风,赵家的两位兄弟已经走了出来。
赵胜神色凝重地迎了出来,赵琼则垂头丧气地跟在大哥身后,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怎么?”上官霖吓了一跳。
赵胜长叹一声:“四弟病重在床,现在还昏迷不醒。”
上官霖脸色阴沉的恐怖,心中不觉狐疑起来:自己刚有事要求赵琦,他就恰巧病倒了,难道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赵琼跺着脚,恨声道:“都是苏锦瑟那个该死的女人!”
“怎么和她还有关系?”赵家兄弟并未将那日画舫中,锦瑟对赵琦的口语告诉上官霖。
赵胜哼了一声:“四弟就是被她气的呕血。”
上官霖就像是被兜头一盆冷水照下来,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他已经明白赵胜这句话的含义:画舫上发生的一切其实是苏锦瑟设的局,而赵家的四公子在这场局中,赌输了!
苏锦瑟,又是你坏我好事!上官霖气的牙根痒痒。
赵胜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已经抑制不住怒气的上官霖,沉声道:“上官兄这次前来是为了崇峻兄吧?四弟昏迷前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扶不起的阿斗。恕我直言,崇峻兄实在是太过不争气!每每让人因美色一事算计,却从来不长记性,这次终于闯下弥天大祸。”
“可他毕竟是李家唯一的男丁,也是咱们盟约里很重要的一个人,赵兄可别忘了唇亡齿寒的古训。”上官霖话里有话的道。
赵胜喟然长叹道:“我又何尝不知这句话的道理,可四弟曾言,如果留着李崇峻,情况会更加的糟糕。敌人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苏锦瑟是个极为精明的人,我们不能留下这么大的把柄,让她借此机会不断的攻击我们,而我们只能被动地承受,每当发生一件事情,就心急火燎地去解决,这样一来,我们便会自乱阵脚,最后被她一举击溃。”
上官霖皱着眉,仔细听着,其实心中已经对赵琦的话信了几分。
赵胜继续道:“但李崇峻一死,我们的这个软肋就会消失,就有更多的精力和机会去对付苏锦瑟,而且这样一来,李家和苏锦瑟就真的结成了死仇,到时候远在边关的镇国将军一定不会轻易饶了这个让他痛失爱子的女人。”
上官霖听得怦然心动,没了一个李崇峻,确实少了很多麻烦。
“不过四弟也说了,如果上官兄念及和李家的姻亲关系,想要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从罪证这一点下手,就能让崇峻兄毫发无损地出狱。”赵胜微微一笑。
上官霖一愣,重复道:“什么?”接着皱眉道:“这次可不是交由京兆尹审理这么简单,这次是由三司会审,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不是咱们的人,恐怕难以在证词上做什么手脚。”
赵胜摇头道:“不是在罪证上做手脚,而是恰恰要让崇峻兄认罪。”
“认罪?”上官霖不明所以地道:“如果认罪事情不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赵胜微笑道:“这自然是有的罪要斩钉截铁地认下,有的罪则打死也不能认,至于其中哪些能认,哪些不能认,就要靠上官兄自己辨认了!”
上官霖心中一动,似乎已经隐隐明白赵胜话的意思,当下拱手道:“多谢,告辞。”
言毕,大步流星地出了博望侯府。
他的身影刚在影壁那消失,四公子赵琦便推着轮椅从房中缓缓地走了出来,只听他平静地道:“上官霖不会放弃李家的势力,所以他必然会救李崇峻。”
“四弟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反而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弄这些玄虚?”赵琼搔了搔头。
赵琦厌恶地道:“我很烦李崇峻这个人,他不配做征虏将军!”说到这句话时,他和蔼地对自己的三哥笑了笑。
“那谁配?”赵琼不自觉地念叨了一句,却惹得大哥赵胜莞尔道:“真是个傻弟弟。”
赵琦这么做虽然有厌恶李崇峻的成分,但大部分是为了他这个三哥!赵琼自幼习武,又善读兵书,本可在疆场有一番大作为,但却因镇国将军之故一直压在李崇峻身后不得施展才华,这次李崇峻一死,这征虏将军的职位理所应当地落在赵琼身上,而且这李崇峻的死又与博望侯府无关,赵家兄弟乐得袖手旁观。
赵胜思索道:“可是你还是告诉了上官霖办法,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出这件事的关键点。”
“我这么做无非是想让镇国将军知道我们赵家已然尽力,至于上官霖能不能想出事情的关键点,就要看他李崇峻的造化了!”赵琦慢慢地将头靠在椅背上,沐浴着傍晚的阳光,虽然有红色晚霞的点缀,但他的脸看起来仍是那么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赵琦闭目想着他满心期待、又有些激动甚至令他有一丝恐惧的对手——苏锦瑟!
翌日,李崇峻被下狱交由三司会审的事情像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临安,临安城的大部分百姓全都紧张地涌上街头,围在大理寺的衙门前静候消息,不少人找来白布用血写成了一道道的横幅,上面满满地写着这些年被李崇峻害过的人的名字,其中重复次数最多,最显眼的便要数大楚第一冤案——林清绝一事!
老巷子口的百姓都受过林清绝的大恩,此刻便一直在大理寺门口跪求三司替冤屈而死的林清绝伸冤。
衙门内,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中丞三位上大夫,神情严肃地整理着案件的证词并以往弹劾李崇峻的折子,争取多给他罗列几条大罪。而御史中丞便是林清绝当年的顶头上司,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老臣当年十分欣赏林清绝的风骨,一心要让他接替自己的职位,哪想得到他还没进棺材,林清绝便被冤屈致死,这件事让他郁闷了很久。
此刻,义愤填膺的御史中丞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将李崇峻冤杀林清绝的大罪设在了第一条。
之后,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又毫不客气地给李崇峻罗列了包括欺凌郡主在内的十八条大罪,致力于将他置之死地。
正当几位老臣忙碌时,衙门外百姓的呼声越来越大。
“诛杀忠臣,天下冤之!”
“林大人是好人,是冤死的,奸佞李崇峻才该杀!”
“求几位大人为死去的林御史做主!”
一浪高过一浪的请愿声将手脚都戴着铁链、被押上堂的李崇峻吓得一哆嗦。
刑部尚书作为主审官,惊堂木一拍,言辞训斥了跪在地上的李崇峻,并将十八条大罪全部念了一遍。
本以为李崇峻一定会妄图狡辩、混淆视听,为此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人证物证,可奇怪的是,李崇峻除了对其中几条欺瞒圣上有异议外,竟对害死林清绝一事供认不讳。
刑部尚书见此立刻让他画了押,并在李崇峻被带走后,欣喜地跟两位同僚说道:“只有这一项大罪便够他死个千百回的,这下中丞大人的得意门生,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御史中丞搓着手道:“太好了!咱们这就将供词交予皇上,老父要亲眼看着这畜生被千刀万剐!”
一声吩咐过后,刑部尚书派人将已经画押的供词送往宫禁,为防止意外,还特地让数名侍卫陪同。在一切做完后,忙了几天的三位老臣终于可以去后堂小憩片刻。信使刚离开大理寺,百姓中就有几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其中一人贼头贼脑地向四周望了望,最后见没人注意他,便溜到拐角处,其上快马,一路跑进了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