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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部分夫人小姐落座后,宁舒郡主便被突兀地显示出来,浑身是血污的她惹来殿中一阵骚动,不独太子惊讶地放下了酒杯,连一直滔滔不绝、不顾他人的几个老臣也停止了言语,整个大殿像是突然没有了人似的。
宁舒郡主在史茹云和敖澈的搀扶下,缓缓跪在红毯上,目光坚定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御座。
从她视死如归的眼神,众人就能看出,宁舒郡主这次是来玩命的!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老狐狸一般的丞相史敏之则立刻将头低了下去:李家和淮阴侯的恩怨,他可不想搅进去。文昌侯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上官霖立刻起身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太监一声刺耳的尖叫:“皇上驾到、庄康太妃驾到!萧淑妃驾到!”
众人在山呼万岁的声音中一一拜倒。
金色的凤纹织锦宫裙配上头上华贵的飞星逐月髻尽显庄康太妃作为大楚国母的尊贵风范,只见她一只手扶着隆庆皇帝的胳膊,另一只自然垂在裙摆下,和蔼地向诸人点头示意。
隆庆皇帝近日因服用了几个道士奉上的仙药,气色尤为的好,加之上官霖进献的王美人十分和他的心意,让他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十岁。
“众爱卿平身!”隆庆皇帝在御座上朝阶下众人摆了摆手。
萧淑妃莲步盈盈地走到玉贵妃下手,裙衫一摆,款款坐下。她是三皇子的生母,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因保养得宜,善于打扮,与玉贵妃并肩而坐,便如一对姐妹花般耀眼。
刚刚坐稳的庄康太妃望着依旧匍匐在大殿中的一双人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对身边的隆庆皇帝道:“是哀家老眼昏花了吗?怎么瞧着地上那个人浑身是血?”无怪她惊疑,宫禁森严,这般衣衫褴褛,血污满身的人如何上得了这安庆宫?
隆庆皇帝先庄康太妃片刻便已瞧见地上跪伏的男女,男子很好认,虽然低着头,但从背影便看得出来是燕国四皇子敖澈,那女子是谁?为何浑身是血?
“下跪何人?”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每个人都是心中一震。
敖澈朗声道:“罪臣敖澈参见皇上!”
隆庆皇帝的嘴角挂着一丝不经意的冷笑:“四皇子为何自称罪臣?”
“罪臣本为燕国质子滞留大楚,蒙皇上隆恩,并未以俘虏的身份对待,本应安分守己,可罪臣却偷偷爱上了宁舒郡主,以至于害她悲惨至此,所以臣有罪。”敖澈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因宁舒郡主的遭遇感到心痛又自责。
庄康太妃讶然道:“地上跪着的是宁舒?来,快抬起头让哀家瞧瞧!”
“太妃!”宁舒哀哀地叫了一句,应声抬起头,却将庄康太妃下了一跳,只听她连声问道:“你…怎么闹得如此狼狈?”
宁舒郡主将下午李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殿上诸人开始还本着看热闹的心思听着,哪知越听越是生气,到最后,几乎满殿的人都是义愤填膺,那些个千金小姐望着宁舒郡主身上已经由殷红变成深紫色的血块,都是人人自危,唯恐自己也嫁了这么个没人性的中山狼。
宁舒郡主哭道:“宁舒自知不该用这等小事烦扰皇上,可是宁舒实在是忍耐不了他的暴虐,请皇上准许我们和离。”
隆庆皇帝眉头深锁,原本和煦的表情立刻被阴云遮蔽。本来想着那李崇俊是个好色之徒,将身份高贵的宁舒郡主嫁给他,他定然十分满意,而自己也可借机让淮阴侯假意投向李家的阵营,用以刺探军情,却没想到事与愿违,这宁舒郡主不仅没到李崇俊的心,还成了他最厌恶的对象,这都怪她先和这个燕国四皇子有了奸情!
想到这,隆庆皇帝简直是怒不可遏,真想亲手掐死地上没用的女人!自己在她幼时便当女儿看待,为的就是让她长大成人嫁进李家替他做事,多年的苦心培养,没想到她竟如此无用!
一枚弃子,留之无益。
虽然心狠手辣的隆庆皇帝早已做出了放弃宁舒郡主这枚棋子的决定,但脸上却不能有过多的表现,毕竟他还是要维持他仁君的身份的!当下装作龙颜大怒道:“你所言可真!”
“宁舒不敢欺瞒皇上!”宁舒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殿上大部分人动了恻隐之心。
隆庆帝愤怒地道:“该死!”
李青君见自己的兄长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心中急的了不得,却没法出言辩解,便一直向自己的夫君上官霖那望去。
上官霖眉头一皱,自己与父亲都不能开口,上官家本就与李家有姻亲,虽然文昌侯府也沾了李家的光,却同样要承受李家的弊端,即来自隆庆帝的怀疑,如果此时此刻自己贸然地上去求情,恐怕适得其反,可不张口,自己家里那位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回白府以后还不得闹上天!
思付间,便深深地看了一眼邻座博望侯身后的几个健硕青年。
果真,博望侯身后站起来一位相貌清俊的男子,只听他气度沉稳地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恐怕不能只凭宁舒郡主的一番说辞就责怪征虏将军,还应让征虏将军李崇俊上殿对质。”
锦瑟黛眉微蹙,向身边的翠竹低声问道:“这个人是谁?”
“他是博望侯府的大公子,名叫赵胜,一直在边关镇守,极少在宫中露面,难怪夫人不认识!”翠竹低声回答。
锦瑟嗯了一声,既然是身在行伍,必然与镇国将军李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怪不得会向着李崇俊说话。赵胜身边还做着几个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子,各个身姿挺拔、器宇不凡,眉眼间透着精明强干的劲,吸引了不少未婚小姐的注意,想来也是赵家的公子,怪不得那博望侯夫人如此骄傲,有这群沉稳刚毅的儿子,比之大楚其余世家不知强了多少。
看来这博望侯的势力不容小觑。
锦瑟微微一叹,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要费尽心思防备的人!
赵胜话音刚落,便听见太子身后传来一声轻嗤,“素问赵家大公子与征虏将军私交甚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说话的人丝毫不留情面地将赵胜至于帮亲不帮理的尴尬局面,他这一句话惹来了赵家几个兄弟狼一般的眼光,唯独坐在最后边,年龄稍幼的不知是赵家的几公子,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发怒。
白士中坐在席上,听见那人的冷笑,心中赞叹一声:“四弟进宫多年,居然还是这个性子!”
刚才毫不容情讥讽赵家大公子的正是白家的四公子,锦瑟未曾见过几面的白士毅。
赵胜听了白士毅的话淡然一笑,解释道:“白兄误会我了,我赵胜从来都是认理不认人,如果征虏将军真的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赵胜便与他割袍断义!”
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引来殿中一阵掌声。
白士毅听罢不再说什么,只是嘴角嘲讽的笑意越加浓烈。
丞相史敏之缕着胡须道:“确实该传征虏将军对质!”待他说完,隆庆帝缓缓点头,便有内侍飞一般地跑出去传旨。
按道理,今日的宫宴李崇俊也是要参加的,可是今日正轮到他换防,保卫禁宫的安全,为了表示忠心,他推辞了庄康太妃的邀请,腰跨宝剑,在东华门外溜达了一圈,便跑进内宫与几个宫女厮混,传旨的太监直奔李府寻不到李崇俊,又在禁宫各处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李崇俊的随行侍卫,继而在一间冷宫的厢房内找到了才把裤子穿好的李崇俊。
李崇俊一听皇上传召,又听闻是宁舒那个贱人告了他一状,气的火冒三丈,跟着那内监一路进了大殿,跪拜道:“末将参见皇上!”
隆庆帝指着地上的宁舒郡主问道:“征虏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李崇俊装作有疑问地看了看众人,早有人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与他,只见他听罢双拳紧紧地攥着,上边一条条青筋暴起,想来是恼怒已极,怒道:“贱人!本来想看在淮阴侯为我大楚忠心耿耿的情分上,放你一马,你反而恶人先告状!”
玉贵妃寒着脸道:“征虏将军,你有什么话便说,圣上面前岂可污言秽语?”
李崇俊听了,忙谢罪道:“请皇上恕罪,末将是气急了才忽略礼数。宁舒郡主自待嫁闺中时便不守妇道与燕国四皇子暗通款曲,末将本以为她嫁进李家便能谨守妇道,谁知道她竟变本加厉,与四皇子敖澈私通,怀上了孽种!末将一时气愤,便亲手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说到这,李崇俊颇为羞愧地惨然道:“本来是家丑,末将不想再提,哪知这心狠手辣的妇人不仅不知悔改,反而与四皇子一起谋划,掉过头来谋害亲夫!
说话间,连连用握着拳的右手将大殿中的青玉砖捶地砰砰作响,显然是气愤已极。
待李崇俊说完,四座哗然!
果真宁舒郡主挨打是有原因的,不仅是李崇俊宠幸婢妾那么简单,宁舒郡主喜欢燕国四皇子敖澈,此事人尽皆知,李崇俊既然斩钉截铁的这么说,便有一多半的人都信了,毕竟亲手打死妻子的事情有,亲手打死自己骨血的人可是不多,不是有句老话:虎毒不食子。如果孩子真是李崇俊的,凭他李家现在还没后人,就算是不喜欢,也不会拳打脚踢地弄掉,一定是因为这宁舒郡主怀的是别人家的野种,这才惹恼了本就性情刚烈的李崇俊。众人这么分析完,全都从同情宁舒郡主变为怨怪,连投过去的眼光也从怜悯变为憎恶。但大殿中那些聪明的人都缄口不言起来,因为他们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