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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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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晚上,霍元彪正在洗澡,房里的手机响过不停。霍元彪老婆推开浴室门,对霍元彪说:“你有电话来了。”满头泡沫的霍元彪摊着满手泡沫说:“是谁打来的?”霍元彪老婆说:“没有显示名字,是个陌生号码。”霍元彪就一边继续洗他的头,一边说:“不接!他妈妈的,物业管理公司那帮鸟人,把我们这些资集建房户的手机号码全都卖出去了,这半个月来,每天都有人打电话,推销瓷砖的,推销水龙头的,推销抽水马桶的,烦死人了。”

    霍元彪正在搓身子,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霍元彪老婆说:“你到底接不接?吵死人了!”霍元彪用干毛巾擦了擦手,把手伸出来。霍元彪刚要说话,里面的人就发话了,那人说:“霍科长吗?在忙什么?连电话都不接了,你也真是的。”霍元彪一时听不出那人是谁,正犹豫,那人又说:“我是运营部的秦沧海呢!”霍元彪这时反应过来了,那声音确实是运营部的秦沧海。这个秦沧海虽然与霍元彪不在一个部门,但霍元彪还是对他多少有点印象。秦沧海在运营部具体从事什么工作,霍元彪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秦沧海好像活得十分洒脱,两只手腕都戴了佛珠,脖子上还圈了一根金链子,喜欢穿休闲服,抽烟也很讲究,烟雾吐出来时,足有四十厘米长,他好像没有任何职务,一年半载也很少碰见他,也从不参加刘白龙局长组织的任何提拔活动。霍元彪说:“哎呀,是秦总呀,有什么好事?”秦沧海说:“别在我面前秦总秦总的,就叫我沧海吧。对了,找你有件事告诉你。”霍元彪一边抓自己的屁股一边说:“什么事?你就说吧。”秦沧海说:“刘白龙局长的爹死了,你知不知道?”霍元彪说:“什么时候死的?”秦沧海说:“两个小时以前。”霍元彪说:“多大年纪了?”秦沧海好像有点嫌霍元彪问得太多,直截了当地说:“你到底去不去?”霍元彪说:“在哪?”秦沧海说:“当然是在宜州呀。刘白龙局长是宜州人,9月14号,我们在江南帝豪大酒店给他爹作了七十四岁生日,难道你没去?”霍元彪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他说:“9月14号,我在北京参加一个封闭式培训呢。”秦沧海说:“怪不得我到处联系你,就是联系不上。刘局长的爹在那次生日后的第三天就病了,只好送回老家,不到一个月,就这样了。”霍元彪全身冷得有点哆嗦,他说:“我人就不去了,封一个礼吧。”秦沧海说:“封多少?”霍元彪说:“四百怎么样?”秦沧海说:“兄弟呀,你如果人去了,光路费就不止四百呢。”霍元彪说:“那就五百吧。”秦沧海又提示说:“那就等于你人去了,只封一百的样子。”霍元彪经他这么一提示,又报了个数:“那就八百吧。”秦沧海说:“好呢,我现在在办公室,你是把钱送来呢,还是由我暂时垫付?”霍元彪想到自己刚洗完澡,再跑去办公室,来回又是一身汗,回来还是要洗澡,于是说:“那你就给我垫付吧。”

    霍元彪在浴室里通话时,霍元彪老婆张着耳朵在门边听,越听就越不高兴。因此,当霍元彪出来时,他老婆说:“上次我舅舅死了,你只封五百,现在这个刘局长的爹死了,你却要封八百,我看你是吃错药了吧!”霍元彪没想到老婆会这么说,只好解释说:“那不一样的。”霍元彪老婆说:“有什么不一样?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我舅舅亲呢,还是他刘局长的爹亲?他刘局长对你有什么好?啊?提拔三次人了,你连第两轮都没进过!”霍元彪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霍元彪老婆说:“我就是要这么说,怎么了?”霍元彪老婆好像有点受委屈,她擦着眼泪跑进了房间。许久,霍元彪老婆在里面说:“你爱封多少,就封多少,反正,我也不管了,这个家由你支撑,我只跟着你吃就行了。”霍元彪穿着三角短裤推开房门,他讨好老婆说:“算了,别生气了,就算我这八百元被小偷扒了,好不好?”霍元彪一边穿衣服一边开导老婆说:“你想想,要是刘白龙局长的爹活到八十四岁,他还有十年,如果刘白龙局长在我们江南还交流四年,那八百元显然是应付不了的,这样一想,我们也亏不了多少,再说,他早一点死,我们江南分局的职工们就少一点开支,你应该为刘局长爹的死感到高兴才是!”霍元彪老婆此时的脸色不那么难看了,她挤着笑出了房门。

    深秋的一个傍晚,霍元彪正陪老婆在双龙公园散步。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电话。霍元彪此时不担心什么推销瓷砖的了,因为他的新房已装修完工。但霍元彪还是不打算接这个陌生电话,他对老婆说:“是接还是不接?”老婆说:“管我屁事。”霍元彪就接了。才两句话,他就知道对方是秦沧海。秦沧海说:“兄弟呀,在哪?”霍元彪说:“在外面散步呢。”秦沧海说:“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蔡副局长的公子当父亲了,生了个八斤重的小子,这个星期六,他准备在帝豪大酒店为这小子摆宴,请你喝杯喜酒。”霍元彪说:“好的,好的。”霍元彪寒喧几句就挂了电话,骂道:“他妈的,瞧他那心情,好像那小子是他的种。”

    春节前夕,霍元彪正排着长队买回老家过年的车票,正准备掏钱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喂”了一声,里面的秦沧海就说:“兄弟呀,郭副局长的小舅子后天结婚,请你喝一杯,地点同样在帝豪大酒店,你可要去哟。”霍元彪还想“喂”上两句,里面的售票员说:“给钱呢,一共628。”霍元彪隐隐听到后面的排队者在发牢骚:买票还打什么电话罗,真是的。霍元彪想发脾气,但他又忍回去了。他怕自己如果真的发了脾气,全然不是那帮排队人的对手,弄不好,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奔出汽车站,霍元彪毫不犹豫地将秦沧海那个手机号设定为限制呼入。

    霍元彪一家三口正为明天回老家过年打理行头,楼下就有人喊。霍元彪把头伸出去,见是传达室的孙老头站在下面。霍元彪望着楼下那个正在抽烟的孙老头,用手指了指自己,孙老头说:“是的,是喊你呢,传达室有个电话,找你的。”霍元彪砰砰砰地下了楼,直奔传达室。刚握住话筒,里面的秦沧海就说:“你这个霍元彪呀,是不是换号码了?”霍元彪说:“没有呀,13312341234。”秦沧海说:“那我为什么老是打不进呢?”霍元彪就想到了他打不进的原因,笑呵呵地说:“兄弟呀,有什么事?”秦沧海说:“你还有心情笑呢?”霍元彪说:“怎么了?快过年了,高兴呀。”秦沧海说:“你难道不知道?”霍元彪说:“知道什么呀?我正在家里打包,明天准备回老家呢。”秦沧海说:“郭副局长被检察院带去了。”霍元彪说:“啊?”秦沧海说:“你也不要啊了,赶快到郭副局长的父母家去一趟,安慰安慰那两位老人。”霍元彪有点迟疑。秦沧海说:“快过来呀,郭副局长的父母住在人民路234号王府花园9栋18房,局里很多人都去看了。”霍元彪吞吞吐吐地说:“要封礼吗?”秦沧海说:“当然要封呀,而且这个礼就更加特殊了,我个人认为,这是考验一个人是真封礼还是假封礼的时候了。”

    霍元彪放下电话,他在反复考虑:要不要跟老婆说起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