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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的历史,将这条路称之为‘新楚大道’,被誉为一个新时代起点。
而此刻的这条路,却连名字都还没有被确定,而后来在给这条道路起名时,负责起名的白大当家,只是想了一息的时间,说:“即然这条路是通往蓬莱,就名作‘蓬莱大道’罢。”
蓬莱大道开工的前几天,县尊大人、白大当家、陪戎校尉等众人一直都紧盯在工地上。那陪戎校尉大人,竟还不顾身份,亲扛着锄头簸箕,教人怎么铲土、怎么区分粘土和砂性土,怎么筛选土里的砂石,包括怎么铺路基,毕竟在前世,她就是建筑拆迁队的头,有她的加入,算是补充了白夙手下工匠们理论方面的知识。
想比起楚宁的身体力行,白夙则显得轻松多了,她与县尊王逸处在一座小高地,霍昱等管事侍丛候在一旁,面前的桌案上铺着楚宁写的修路计划书,与一众老少工匠监控着整个工地,配合着楚宁时不时的要求,游刃有余的指挥着。
在工地现场,第一批壮汉拿着锄头、铲子、竹箩筐、独轮小推车等物什,将地面浅层富含腐殖质的土壤铲走平整,紧接着,就会有第二批人上来,他们将筛选好的粘土和砂土交替分层铺上,每铺上五寸厚,就有第三批人,推着巨大的石辗子过来,反复将这些新铺的粘土和砂土夯实,直到填起压紧二十寸后方才算是打好了路基。
在围观众人眼里,这宽达四丈余的路铺,已经算是顶好走的路了,然而,这在楚宁的计划里,却才打好路基,毕竟,在她和白夙的计划里,这将是一条商用路,以后人走马行车货纷繁,可不能挖平随便修修就了事。
打好路基,就要开始铺路面,但在这个没有水泥、沥青年代,楚宁只能用粗砂质垆坶掺着鹅卵石铺上去,大约又铺了五寸厚的路面,推着石辗来来回回压得紧紧实实,方才罢修。
粗砂质垆坶就是粘土和砂土的混合物,经过压实后能保持一定的密实性,晴天不易起尘土,下雨沾了水,既不会像粘土那样粘鞋底车轮,也不会像砂土那样容易松散,且雨后干得快,以后维护起来也方便。
然而,铺完路面却还不算完,还要把道路两边取土的沟里掏平埋上石板,修面两条随路排水沟渠。
这样的路,即使是放在楚宁前世的那个时代,晴天时也是能够跑得了各种轿车和中小型货车的,在这个时代,怕是除了秦始皇修的那条直道之外,估计也没能有几道路能比得上了。
在晚间收工的时候,有个老工匠专程去修好的那段路上踩了又踩,量了又量,回头对自己同行唉声叹气道:“那新路修得实在是漂亮紧实,老汉我吃这碗饭,吃了大半辈子,这才知道,除了炒熟土添米汤之外,还有这般个修法。”
也有人不以为然道:“这等费工夫的折腾法,我等即使是懂得,又有何用?”
“也是,照我们以往那修法,何须动用如此多的苦力?怕是不出三个月便可修好。”
“哈哈哈,足足五百壮汉,整天下来,竟然才修了不足百丈!”
“照这修法,没个半年,岂能修到蓬莱?”
“那又如何?反正是那白家有的是钱,他们愿意花钱费工夫,与我等何干?”
……
事实上,这群工匠并不买楚宁的账,他们总觉得这个年轻女校尉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却偏偏要来指挥他们做事,即使楚宁满口他们听过没听过的专业词汇,他们也始终认为,那是个外行人。外行指挥内行,当然得不到尊重与好评。
楚宁也知道,如果是在以前的那个世界,自己肯定是个纯粹的外行人,也就读过几本理论教材,走马观灯的批过一些相关文件,可在这个世界上,这些工匠,他们虽然有自己的方式方法技巧,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条路对楚宁而言,对白夙而言,对整个黄县乃至整个东莱的影响。
楚宁希望通过修这条路,给那些因寇乱失去家财与亲朋的人带来活着的希望,希望这条路能够给整个县城里的人口带来新机会。而白夙希望这条路,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商机和利润,这是她将商队送到海洋对岸各地的第一步。对整个东莱而言,如果白夙的商队能够去到海洋的那一边,那么,往来进出的货物将带来惊天利润,将会给整个东莱郡带来惊天巨变。
最初的时候,白夙并不明白,为什么楚宁一定要坚持修这样的路,但此刻,当她亲自踩在这条新路上时,她已然知道,这条路,将会成为她全新的起点。
而她,或许会踏着这条路,走到一个自己不敢想像的至高处。
楚宁并不个恋权的人,也不是喜欢指手画脚的人,当两三天后,所有事情都走上预设的正轨时,楚宁便不再去工地,回营开紧抓做自己的正事来。
第一件事,就是围绕每个士兵提出来的想法,把他们认为卫民军不能做的事情,把他们渴望得到的东西,把他们希望和梦想综合起来,拟编并公布了第一版卫民军《纪律条令草案》《内务条令草案》《训练条令草案》《奖惩抚恤优待条例草案》《武器装备管理条例草案》,成立了正式的军法司。
由于这些条令都是由士兵们提出,楚宁只是综合编纂,删改了一些不恰当的东西,加入了些自己认为比较合理的东西,再由楚柔、霍蕴书、王沅德共同\修订,所以,一经公布后,获得了全营的赞同与欢迎,甚至好多士兵,都去找王沅德,生生把那《奖惩抚恤优待条例草案》背将下来。
楚宁本想让朱二喜这个名誉上的训导官来担任军法司主管,但朱二喜不识字,也不想做什么训导官,一门心思的往厨房里钻,只想研究吃食。楚宁也不勉强她,看她一天到晚折腾得辛苦,就把馒头葱油饼的做法说给她听,将她赶回去继续做她的厨房娘子头。没想到,这朱二喜的动手能力极强,楚宁第三天晚上就吃到了馒头和葱油饼。
据说,在楚宁前世的那个时空,包子馒头是诸葛亮发明的,而葱油饼是东汉时期才有的,而在这个时空,这两样玩意儿楚宁都没见到过,楚柔和霍蕴书他们边吃边问来历时,楚宁只得推说是那场梦里神仙教的。
连带着,朱二喜也被楚柔和霍蕴书夸了一回,她一不做二不休,又做了一大堆白面馒头。楚宁估摸着,这朱二喜是打小饿怕了,如今有了吃食,就欢喜得疯魔了,管都管不住,遂也懒得管,把朱二喜做出来的馒头分发给了营里的战兵和军官们,当作野训时的军粮,方便携带又管饱,吃起来甜津津的,很得将士们的喜欢。
这样一来,朱二喜是高兴了,但霍晚晴却摔着账薄闹将起来,上回楚宁好说歹说,用澡豆和牙膏配方从白夙那里弄了一万贯钱来,但这一万贯钱是分期付款,白夙至今才付了两千贯,眼看着仓库里粮食成堆的减少,霍晚晴简直气得脸都绿了。
匠作司最近没新玩意儿研究出来,楚宁也没办法去打土豪,指望着九州商社分红,可那还得等到明年,无奈之下,楚宁也只得摸着鼻子装傻不管这事儿,躲到匠作司里跟一群铁匠们混迹着不出来。
没过两天,霍晚晴与朱二喜两人有说有笑的来了匠作司,找楚宁要走了两个石匠,楚宁心里嘀咕了一下,大方的准了,就又躲在铁匠棚里跟一群人捣鼓起来。
大抵在匠作司躲了一个星期,楚宁终于舍得出来,手里捧着一物,兴匆匆的找到楚柔,献宝似的递给她。
“这是甚?”长约两尺,非剑非刀,三个开锋的刃口各朝一方,前端尖锐得像锥子,握柄尾处还是中空,不知有何作用。
“古人叫作‘厹’,我叫它三\棱\军\刺。”楚宁笑眯了眼,对楚柔说:“你且试试,这物甚好使不好使?”
楚柔试了试了,她贯用刀剑和长\枪,倒是没试出什么效果来,但她也是久精武艺的人,当即评说道:“此物入手颇沉,应是纯铁所制,厚重虽不易折损,但三边开刃,却不适合劈砍,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是吗?”楚宁取过一截木枪杆,穿入军刺握柄后面留出来的空心里,装紧后,重新交给楚柔,着人牵了一头健猪过来,道:“再试试?”
楚柔接过这杆临时制作的长\枪,随手抖了几朵枪花,猛的往前一刺,刺中了那头健猪的左前腿上侧。
随着楚柔拔\枪,健猪的伤口处喷出一股殷红,嗷嗷叫着跑了不到两圈,就躺在地上抽搐,显然是失血过多。
这下,楚柔来了兴致,她蹲在地上,一会儿看看手中的军刺,一会儿看看那头明显不是伤在要害,却已濒临死亡的肥猪,向楚宁请教。
“你看,这猪身上的伤口,大体上是方形,而这方形的伤口一直都是裂开着,就像是你在它身上开了一个窟窿,而这个窟窿一直合不拢,它的血就会一直的往外流,血流干它就死了。”
比起楚柔的兴致勃勃,楚宁心里却觉得有些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整出这个大杀器来是对还是错,毕竟,在这个没有西医、没有青霉素、没有外科手术缝合的年代,无论谁挨了这么一下,死亡率是非常之高的。
可如果不要这东西,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白夙说,皇帝年迈,已经逐渐失去对朝庭的掌控,两三个月前,还因天狗食日异象大开杀戒,前前后后诛杀了不下万人。朝野纷纷流传,说是苍天不满今上好大喜功年年征战,故降下杀星解救天下水深火热的百姓。
老皇帝如今噬杀成性仿若疯魔,皇子们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不休不止,想方设法的敛财结党,对民众疾苦视而不见;关外的东胡与鲜卑二族狼子野心,趁着大庆朝庭混乱,纷纷趁乱出兵,边军连战连败,丢失了乐浪、玄菟两郡及数十万边民。
尽管如此,东胡鲜卑二族还不满意,几次三番派兵入关打草谷,朝庭被逼无奈想送两个公主和财帛过去议和,然则,财帛何出?受苦的还不是天下百姓?
天下百姓受苦,苦得日子过不下去了,自然就会有人造反,自然就会天下大乱。
地痞、流氓、飞贼……这些人都只是细枝末节,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乱世即将来临前的黑暗,可怕的是乱世风火硝烟的残忍。
而在这场即将到来的乱世,自己该当如何才能自保?又如何才能保护那些真心对自己好,尽心依附自己的人?
白夙之所以愿意以一万贯钱的高价来买她两个配方,就是希望楚宁能够用这笔钱替她建立一个强大的军事后盾,她甚至第一次正式对楚宁提出了要求,她希望楚宁够扩军,能够在开春渤海解冻后建立起一只水军,她希望能够在蓬莱大道修筑完成时,楚宁已经解决掉黑胡子,将砣矶岛拿下。
那天,白夙望着低沉的夜空,神色异常的沉重而悲痛,说:“大乱即将来临,我们……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