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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马车穿过营地,在这月朗星稀的夜色里,哒哒着马蹄,沿着河流而过,朝下游的石桥驶去。
这一路上实在是颠簸难耐,众人已是无心再睡。于是齐齐醒来,在车上谈天说地,不着边际。
第三辆板车尤其热闹,一众侍卫们半句离不开荤腥,不时发出猥琐的哄笑。
只有唐紫这辆马车,是安静的。
那借口方便,实则偷偷放飞渡鸦的侍卫,而今状况十分凄惨。他被数人踩在脚下,五花大绑,竟是个托脚的肉垫。
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瘫软在车板上,气若游丝。
“可恶!这只臭猪猡,竟他娘的是个内鬼!”车头的侍卫,愤恨地咒骂道,“我当真是狗尿糊了双眼!等下中途休息的时候,你们只管看我怎么审他!三刀六洞,断指拔舌……我倒要看看,他都玩了什么花样!”
他咒骂得是如此狠毒,没有办法,在这帮子杀人越货的匪盗眼中,内鬼可比“官兵”还遭人嫉恨。
“头,这样吧!直接交给公子好了,”有人抬手提议道,“只要公子愿意出手,把这猪猡的骨头一节节化了,活活变成一滩烂肉!再由你我踩烂!”
“是了,是了,交给公子。”
“还是交给公子好!”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唯恐慢了一步,平白招致祸端。
他们无不怜悯地看向脚下,此人在他们眼里,已是一团死肉了。
车队打了个弯,驶入了主路,继而开上了石桥,朝着金兰的腹地远去。
窗外吹来清风,唐紫已经清醒,但还是闭上了双眼,靠在软垫上假寐。
道三道利,乘坐如此华丽舒适的马车,还是头一回。纷纷将头探出窗外,观赏一路掠过的风景。
“唐紫?唐紫?”公孙夜小心问道。
他也早已醒来,一个人在唐紫对面枯坐,心中顿生乏味,想找唐紫聊天解闷。
可惜,叫不醒的,就是装睡的人。唐紫全然不愿理会,自顾自地小憩。
并非她一时风光之后,便耍起了大牌,而是公孙夜总在有意无意地,套她的口风。
他已然发现了唐紫的诸多马脚,虽说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却也能一并归集,找出漏洞来。
“唐紫?”他再次问道。
好吧,不愿理我,公孙夜有些失落。
换做是旁人,他现在大概已经动怒了,此时他却无可奈何,继续独自枯坐观看景物。
车队的休息时间,定在次日的正午。在这前往腹地的路途中,并不算太平,即使许占营展开了旗号,还是有零散毛贼阻挡。
不过都被侍卫们摆平了就是了。
“不要全都弄死了,留下一两个活的,我有用处,”窗外打斗正酣时,唐紫总算是醒了,她将头探出窗外嘱咐道,“到时绑上,一并带走。”
“听见没有!照着仙人的话做!”许占营提枪跳下马车,殷勤地将唐紫护住,像个传声筒似的大吼道,“留活的!别弄死了!谁弄死了我弄死谁!”
侍卫们闻言,一时手持刀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手。
显然是被束缚住手脚了。
“你这样说,不如让你的弟兄们自缚双手送死好了,”唐紫探出身去,一拍他的肩膀责怪道,“留存下一两个就得。”
许占营闻言,顺从地点头,横枪身前又是开口喊道:“全都上吧!拿出自己的本事,剩一两个就好!”
于是乎,等到了次日的正午,板车上被绑住的人,又多了两个。
停车生火做饭,一行人休息之时。
拷问内鬼的脏活,没等侍卫们开口,公孙夜就主动揽下了。昨夜唐紫故意装睡,不愿理他,使他心中不快了许久。
于是将一腔的恶意,统统宣泄在了内鬼身上,那场面之血腥,看得黑娃当场呕了出来。
四周游荡着的,望见炊烟寻着味摸来的匪盗,远远地看见这光景后,便掉头遁走了。
因为那画面,即使是这些刀尖舔血的匪盗见了,都觉得战栗。
“恶鬼食人,简直是恶鬼食人啊……”他们一边遁走,一边庆幸,“还好跑得够快,还好……”
是的,在场的所有人,除开见多识广的唐紫外,尽皆感到不适。黑娃直接吐得吃不下饭,其余人也跟着食欲大减,随便咽了几口,便算是打发了。
那两个“无辜”的匪盗,更是吓得当场失禁,屎尿横流。
审问的结果,最后还是出来了。这人放飞的渡鸦,不出唐紫的预料,是给铁卫总头的。
这人竟在几年之前,就是山城的眼线了。结果一出,顿时解开了许占营的疑惑。
“狗娘养的猪猡!难怪每次打山城的秋风,都是所获寥寥,”他气呼呼地走到那摊烂肉边上,就是一脚将他五指踩碎,“感情是你在通风报信,害我每次都自掏腰包,分赏下面的弟兄!山城这块肥肉,竟是两年没有碰过了!”
是的,前几年他在唐筑山城接连碰壁。不是到时,村庄已经人去楼空。便是人在,却是颗粒无收。亦或是队伍还未杀到,那帮子铁卫已经早早地侯着了。
他也有想过是内鬼,但没想到竟在自己身边!
还是每次分赏,都拿足了油水的家伙!
这人这次接连放出两道讯息,第一道,是发现唐紫了。他和记忆中的画像比对,加上公孙夜当初直呼她的大名,便心知撞上了“鸿运”。
第二道,便是这次出发了。他原本在上道讯息之中,告诉了营地的所在,便安心等待赏钱和铁卫们一道过来。
没有料到,唐紫竟然要走,还是挑在半夜的时候。于是慌忙之中,他放出渡鸦补救,告诉铁卫总头。
“特么的!”付百一正在吃饭,闻言气得把碗一摔,跟着过去又是一脚,“居然还想祸害我的地盘,你他娘的是掉钱眼里了!”
他撒完气,连忙跑到唐紫身边,开口说道:“我们等下快些走吧!我想早些时间赶回去,把营地的位置挪一挪……”
唐紫闻言,点头表示理解。她转身翻入马车之中,不一会儿又拿着一个荷包出来,是公孙夜上次给的荷包。
“这个你收下,”她把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付百一的手,言语诚恳,“就当是拔营的分赏好了,散给下面的弟兄们。大家毕竟都住得久了,和土地生了情愫,这次突然要走,怕是有人不会配合。”
“这如何使得!”付百一心头一热,连忙推了回去,“分赏的钱,我自己有的。”
“收下便是。”
唐紫啪地一下打他手上,便转身走了。
付百一掂掂重量,多少灵石心头已然有数,一时间,心中竟暖流喷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