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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的丛林填满人的眼睛,城市的街道,车正堵成一只只彩壳的乌龟,在拥挤的河流里慢慢爬。2
黎逸川的车在医院前停下。
这一路上,两个人并没有说话。
蔡梦娅看得出黎逸川心情不好,这恶劣情绪的来源自然是冉蜜。一个男人,能被那女人撩拨得时喜时怒,不难看出那女人在男人心中的地位,不然怎么会有首歌唱:“让人欢喜让人忧”?
黎逸川没有下车的意思,也没看她,一手手臂搁在车窗上,另一手轻抚过了额头,淡然地说了句,“你上楼吧。榛”
“好。”蔡梦娅点头,推门下去。
这次见他,他一直这样冷漠,可是那次他在赌场为她解围、请她喝酒时,她分明看到了他眉眼间隐隐浮现的兴趣呀,那一晚,他甚至很幽默风趣……
不过此时的蔡梦娅并不着急,也不生气,她相信这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事也。
她看得很明白,在黎家这个家庭里,一旦嫁进来,便是绝对的主母的地位,加上黎逸川的王国相当强大,蔡梦娅有足够的信心,和他一起驾驶这战斗力强大的船舶,在商海巨浪里一路前行。
她昨晚陪苏怡芳聊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苏怡芳给劝住了,同意出院,不再和黎逸川对着来。所谓柔才能克刚,和黎逸川硬碰硬,只会碰出满头包来。这时候蔡夫人已经在楼上等着他们了,要一起接苏怡芳出来。
蔡梦娅如此温驯体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喜欢黎逸川!
蔡梦娅头一次遇上黎逸川这样的男人,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淡漠,遥远的气质,让她情不自禁地想靠近,想喜欢,想他爱她。
有野心的女人,本质上和有野心的男人差不多,一样喜欢征服,喜欢男人拜倒在她的香唇之下。
她甚至把自己和冉蜜做了细致的对比,拟订了周详的作战计划,不怕困难,不怕挫折,不怕拒绝!她承认冉蜜比她年轻、漂亮,冉蜜还柔软妩媚,是男人觊觎的对象。
可这不算什么问题!
她一直认为,在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必须去争取的,争了、努力了,便有!不争的话,永远只能站在别人的世界外面。
这道理在她五岁的时候就明白了。那一年父亲有了私生子,那男孩聪明伶俐,长得极像父亲。那天,妈妈去参加姐妹的聚会,父亲抱着一岁的小公子,带着年轻漂亮的小太太回家来吃饭,三个人从车里下来,场景极其融洽。
保姆悄悄议论,太太要让位了,小太太会带着小公子入住大宅。那天晚上,她发高烧,醒来之后抱着父亲的脖子,在他耳边细声细气地说……我最爱爸爸了!
她愈加乖巧,做什么都争第一,16岁就考上了大学,一路深造,学了金融,考到了国际注册会计师。
她知道自己必须会这一些,才能掌握蔡家的公司,不被人哄骗。她行事大胆稳重,又心细如丝,帮着蔡会长打理公司,替公司赚钱。她还劝母亲对那个小太太要大方,不时送昂贵的礼物给那母子两个,尤其是对弟弟,她更是疼爱有加,不停袒护。久而久之,弟弟在父亲和那小太太的溺爱下,越来越无用混帐,前年出了一件大事,父亲一怒之下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蔡家的公司她渐渐独揽大权。
这才是正确的人生道路呵!
蔡梦娅上了楼,柳眉舒展,面带笃定的微笑,站在栏杆处往下看。
黎逸川这时下了车,就靠在车门上,双臂抱在胸前,扭头看着医院外的大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甚至知道他在想谁,可这有什么要紧的呢?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适不适合才重要。
“梦娅来了。”苏怡芳一看到蔡梦娅就高兴,从病房里走出来,笑吟吟地向她打招呼。
“伯母。”蔡梦娅转过身来,主动挽起了她的手臂,头微微后仰,看着苏怡芳的眼睛,笑着说:“我订好了位置,晚上好好陪您散心。”
“那小子呢?”苏怡芳往她身后看,又微微拉长了脸。
“他在楼下抽烟,楼里不许抽烟呢。”蔡梦娅柔柔地解释了,扶着苏怡芳往电梯走。夹答列晓
蔡夫人笑容满面地跟在她身后,母女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蔡夫人便上前一步,拉住苏怡芳另一只手说:
“怡芳,晚上我们打麻将去吧,管他们年轻人的事干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看你就是瞎操心,我都想通了,你晚上就跟着我走,我带你好好玩一晚上。”
“也行。”苏怡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反正那臭小子最近和她闹别扭,都不肯上楼来,干脆去和蔡夫人连络下感情,别让蔡梦娅这个她最满意的儿媳妇给跑了。黎逸川鬼迷心窍的,她可不能看着他错下去。
“我也想打麻将,我都好几天没休息了,妈,我也要玩。”蔡梦娅皱了皱眉子,扮了一脸可爱的模样。
苏怡芳拉紧她的手指,连声说好。老人都这样呢,喜欢大方活泼听话乖巧,还肯陪老人家的女孩儿。
“干脆也别去别处了,就去我家吧。”
“哎呀,我订了房间,你家一定没有自动麻将机。”
蔡夫人乐呵呵的,戴着硕大钻石戒指的手指,捋了一下褐色的卷发。
“我让逸川买一台回来,我要什么,他一定会买的。”
苏怡芳笃定地说着,电梯门开了,她大步就走向了大门外,朝黎逸川走去。
“逸川,我请你蔡伯母和梦娅去家里打麻将,你买抬自动麻将机来吧。”
“嗯。”黎逸川淡然地应了声,给秦方打电话,让他去送麻将机,然后转脸看向苏怡芳,“我还有事,司机已经过来接你们了,稍等一会儿就好。”
“你去哪儿啊!”
苏怡芳拉住他的手,脸又拉长了。
“妈,让我静会儿。”
黎逸川轻轻拉开她的手,向蔡夫人打了声招呼,径自离开。
苏怡芳慢慢堆起了愁容,小声说:“这孩子!”
“伯母,不要紧的,男人不管多大都是孩子,他总要回家的。”蔡梦娅的手轻搭在苏怡芳的肩上,柔声安慰她。
“梦娅,我只怕他没那个福气……”
苏怡芳有些担心,蔡梦娅条件也不错,若想找个好人家,也是容易的事情。
蔡梦娅往前走了一步,挽住了苏怡芳的手,柔柔地说:
“伯母,这事要靠缘份,我是很喜欢逸川,但也只能等着他回头看我,而且就算做不了恋人,我也很喜欢伯母,我们可以常出来喝茶,我还可以陪您和妈一起去旅游。”
“哎哟,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蔡夫人,真想和你做亲家啊。”
苏怡芳心里又融了一团热血,拉着蔡夫人的手,满眼的感概。
“我也想啊,难得找到投缘的朋友。”
蔡夫人笑了笑,勉强掩饰着心里的不快。梦娅是她的宝贝女儿,若不是女儿真心喜欢,她真不想再靠近黎逸川,瞧他那张苦瓜脸,似乎全世界只有他一个男人似的。可梦娅是她的一切,她做任何事都得为了梦娅想,所以,现在这时候她就得堆起笑脸,去人家家里打麻将!
瞧,这人哪,有时候就是过得累!管你有钱没钱,欲|望的胃打开了,那就得伸开了双手,拼命去抓取想要的东西,用力往胃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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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辉,暖暖地抹过了玻璃窗,斜泼进了办公室,在蓝色的地毯上涂上一层暖意。
小灰猫站在办公桌的边缘上,低头看着地面,不敢尝试这个对它来说、实在太高的“悬崖”,它咪咪地叫着,细软的声音在窄小的办公室里回荡,让人心底酥|软。
办公室的门轻轻推开,冉蜜端着泡面进来,把一小盘稀粥放到地上,然后把小猫抱下来,自己坐在一边吃泡面。
小猫闻了闻稀粥,随即走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的碗。
“你想吃这个吗?可是你很小,你不能吃。”
冉蜜挑了一根面,放到地上,小猫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很是失望地抬眼看她。
“嗯,吃点这个试试嘛。”
冉蜜把泡面放下,跪坐在地上,推着它去吃稀粥。米汤是好东西啊,小猫应该可以吃吧。它这么瘦,这么小,也不知道多大了。
小猫趴下去,可能是饿极了,终于把小舌头伸进了小盘子里。
冉蜜微笑起来,勾着头,凝望着小家伙,手指在它瘦弱的背上轻轻地摸过,小声说:“小东西,取个名字给你吧,叫你什么好呢?嗯,叫小豆芽?你看看你,多瘦啊,我们长胖一点,长成大芸豆。”
小猫的舌尖在粥里轻卷,不理会她的积极。她轻吸一口气,转脸看窗外,落日已经跌到了天幕尽头,一眉淡月浅浅地悬着。
“要不,你就叫月亮吧,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你在陪我,我们只能在这里住一晚呢,明天就带你去找地方住下,以后我们作伴儿。”
泡面凉了,她加了点热水进去,大口吃光,然后用纸盒给小猫弄了个窝,自己开始工作,多看广告案例,多学销售技巧,又把英文杂志翻出来念。
纵望整个公司,可只有她一个人的英文如此流畅,这可得益于她当年爱看那部《飘》……
她抬起头来,轻轻地念起了那句:“郝思嘉站在迷雾里,她失去丈夫和爱情,只有土地与明天同在……”
这时候的冉蜜已经读懂了这句话,以前读飘只读到那爱情无望、寂寞、挣扎,可是现实告诉她,她已经无望得到给她明天的爱情,她只有一颗渐渐成熟的心、一份能让她鼓起力量的工作。总之,她一定要赚很多的钱,一定要活得很好,一定要能拿着壁球拍活蹦乱跳!
大楼里非常静,整屋楼里只有她的办公室有灯光,寂静中还有可疑的声音传来,偶尔电梯的响声,以及疑似脚步的声音,都让她有些害怕。
“月亮,陪我去厕所吧。”她憋不住了,两腿蹭了蹭,抱起小猫。
轻轻拉开门,走廊上是幽暗的光,前方的地上有一团来历不明的水渍,被灯光捂成了暗色,她赶紧又把门关上。
月亮却不知她心慌,咪咪叫了起来,她赶紧捂住小猫的嘴,回到办公桌前,心里懊恼得很,明天一定要去找房子。
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啊!她坐了会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心一横,抓着纸就往外跑。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LED的灯珠,在镜子上投下白光,未关紧的水龙头往下滴水、滴答、滴答……
冉蜜都不敢四处看,更不敢看里面的蹲位,不敢抬头看天花板和通风口……
整个一层楼,二十多间办公室,她一个人留守!还有这卫生间,十多个蹲位,每个门都紧闭着,这种环境,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绝佳取景点。
冉蜜不敢想,脑子又忍不住要想,她拉下裤子,快速解决,然后裤子提到屁|股一半就往外跑,吓得心肝乱跳的,就像身后在无数怪兽在追。
到了办公室门口,她伸手就去推,可这一推就傻眼了,门碰上了!热血往头顶一涌,她几乎没晕过去,为了防盗,公司里的门都是一碰即锁的,从外面打不开,而她没拿钥匙呀!
月亮在里在咪咪叫。
她的手机也响。
她站在门外,大骂自己傻瓜。她没钱、没钥匙、没手机,晚上得在走廊上缩一晚!见鬼!怕什么,什么事就撞上来!这楼层,为什么不给办公室里设计卫生间?能臭死多少人呢?
冉蜜不敢一个人呆在楼里,埋头往电梯跑。
夜晚的电梯,也是能让人吓掉魂的,加上她在医院的电梯里吓过了一回,进了电梯就感觉到浑身发凉,头皮发麻。
好容易到了一楼,门一开,她立刻往外冲。正是夜|生活丰富的时候,这城市的中心地带被七彩霓虹笼罩,酒吧和娱乐城的门口,聚集着大批衣着光鲜的男女,笑声里张扬着肆意的欲|望。
她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下,怨念地看着夜空。
如果她有很多钱,她就不会坐在这里了,白天就能租到好房子。可在医院做检查、拿药,她已经用去了两千多……穷人不能生病,病了就是深渊!医|保?她哪里来的医|保!入职才几天而已。
冉蜜很窘迫、无奈,她的月亮在办公室里,她在楼下,她孤单得想立刻有一个怀抱……不,她想立刻有一个印|钞机,印出大把的钞票!
连一丝风都没有,霓彩的光轻轻拂过她的眼睛,她看向对面的颐美中心,轻咬住了下唇。
她去卫生间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了,这时候应该过十点了吧?黎先生让她九点去他那里,她没去,黎先生明天想怎么折磨她?
“冉蜜,你怎么坐在这里?怎么不接电话。”
丰田车在她的眼前停下,林利平一脸黑线地从车里跳出来,大声质问她。
“我手机关在办公室里了。”冉蜜赶紧站了起来。
“哎呀,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拿东西,你跟我去谈笔生意……不行,你一起上来,换件衣服,你这像什么啊?”
林利平走了两步,又回头瞪她。
“哦。”冉蜜见他一脸严肃紧张,就知道这生意重要,立刻就打起了精神。
师徒二人拿东西、换衣下来,林利平不免又对那只小猫有了意见,冉蜜一再保证明天白天让它呆在卫生间,中午就带它去找地方,林利平才不再骂她了。
有这样严厉的师傅,也得有够强大的心脏,够厚的脸皮才行呢!
见他气消了,冉蜜这才敢去看自己的手机,上面十多个未接,都是沈司晨。黎逸川当然不会打电话给她,他又不是没女人陪!
冉蜜对着屏幕呲呲牙,冲着他的号码做了个鬼脸,然后利落的把他的号码给拉进了黑名单!她又不是没工作,养不活自己,理他呢!他爱找谁,找谁去!
林利平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说:“你化点妆吧。”
“干吗?我这样很丑吗?”冉蜜捂着脸,不解地看他。
“不是,不是说,化点妆更尊重对方吗?以示隆重,啊?”
林利平说完,冉蜜就认输了。
“到底什么人啊,师傅你这么看重。”
林利平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很有些得意的模样。
“大人物,做大生意的,我有个老同学的老婆的叔叔帮我搭的线,如果能谈成,让他们的广告交给我们去运作,这半年我们就能松口气了,甚至在过几天的展会上拿出来夸耀一下,效果肯定不一样。”
“师傅真了不起。”冉蜜连忙巴结了一句。
林利平更得意了,转头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那是,好好学。”
冉蜜嘻嘻地笑了起来,从包里拿唇彩出来往嘴上抹……哪知林利平这时候避前方的车,打了一下方向盘,她手一歪,唇彩直接扫脸上去了,长长的一条,直到耳根后面。
“师傅……”冉蜜怨念了一声,多浪费唇彩啊!这量,能多抹两次好不好!
林利平听她抱怨,眼睛立刻一瞪,大声说:
“你还真是小气到家了,今天事谈成了,明天我奖你一个,随便你挑……那,不能超过五十块钱的啊。”
“好吧,原来你让珊姐抹50块钱的口红,你也不怕吃了铅中毒。”冉蜜想翻白眼了,林利平你还敢说别人小气!
“她抹的时候,我能亲她吗?”林利平立刻就回了一句。
冉蜜傻眼了,原来林利平也能开这种玩笑呢!
林利平干咳了一声,又板起了脸,作师傅模样!
冉蜜趴上前去,小声说:“师傅,有亲生兄弟没,有你这样好不?给我介绍一个呗。”
“免了,你这么漂亮,谁放心啊。”林利平呵呵一笑,又开了句玩笑。
你看,心情真的很好呢!
冉蜜跟着放松下来,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意,拿着纸巾擦去脸上的唇彩,扑了点粉,再重新往唇上涂抹唇彩。
林利平这回开得很慢很稳,似乎是怕明天破财。
车在“君御天下”酒店前停下,这家酒店顶楼有一个极负盛名的露天咖啡厅,消费昂贵,却又客源满满,每天都得预约才有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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