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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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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

    宋十一郎越说得轻松,姬瑶心中愈发难受,张榜缉拿的要犯哪能轻易逃身,五十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平头百姓来说等于一笔金山。

    她伸手握住宋十一郎的手,忽略他手心的厚茧,轻声问:“阿兄,南大婶院里小草船是你编的吧?”

    “我不方便现身,七郎代我去南大婶庄子上传音讯。”宋十一郎边说看一眼窗边的少年郎,微微笑了:“七郎还收了个小跟班。”

    姬瑶瞪大眼睛,问道:“是南瓜?”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七郎将身子往旁边挪一步,轻哼,什么小跟班,那就是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宋十一郎点一下头,轻轻为姬瑶别起耳边一股乱发,眸色幽深,声音也变得低沉:“阿瑶,我不放心留你一人在京里,可现在又不方便带你出去。姬家人使坏下绊子,你暂且忍着,倘有人给你说亲,也想法子推了,横竖没什么好人家,你也到明年才满十五,千万别叫人轻易哄了你去。姑母留给你的嫁妆丰厚,姬家人全不可靠,你身后又没有真心撑腰的人,万一遇到黑心肠的夫家,只为贪图你的钱财……”

    宋十一郎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啰嗦,七郎掏了掏耳朵,心道既然放心不下你的小表妹,索性带走算了,偌大个盐帮还怕养不活一个小丫头。

    他自小游走江湖,有碗稀粥喝,旧衣能挡身,便叫衣食无忧,哪里晓得大家族里的虚礼讲穷,往常见了那些富贵荣华亮晃晃的金银,大呸一声,小爷也配使得。

    宋十一郎为表妹筹划的是另外一种人生,不同于七郎信意由缰,而是世家贵女追求锦绣年华,把姬瑶带到盐帮真是埋没了她,而且十一郎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护得表妹周全。他尚且过着刀尖上讨命的日子,朝不保夕,能给姬瑶的庇护有限。

    姬瑶点头明白,以她与宋氏及废太子千丝万缕的纠葛,的确没有好人家肯上门提亲,即使有人给她说亲,她也想好了对策,绝对不会轻易托付终生,何况她也不想嫁。

    “阿兄”,姬瑶开口刚想说什么,禅院外传来两声清晰的猫叫声。

    七郎做个噤声的动作,冲着宋十一郎打个手势,一跃身翻出窗外,动作之快几乎叫人怀疑看花了眼,好似这屋里本来没有第三个人,一直是姬瑶和宋十一郎两个。

    “无事”,宋十一郎低语,“阿瑶,接着说。”

    姬瑶说话格外慢,“教坊司里现在只剩下十四表妹和小云娘姐妹三个,她们年纪小,跟着师傅们练功,一两年内还算稳妥。我想了法子,终是没能护住几个表妹,梁家表兄能力也有限,他花费周折只拿到其他人的几件遗物,也没敢送到我跟前,还在他手里收着。”

    “你去求了梁恒文?”宋十一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不等姬瑶答复,他快快说道:“阿瑶,你不必再费气力,单凭你或恒文,救不下她们。宋氏罪臣,死一百和死一千没什么分别,可活下一个叫有些人寢食难安。”

    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话,双拳紧握,浑身发出咯咯声响。

    月夜恰好透过窗户照进殿中,窄窄的一道照亮宋十一郎的脸,他脱去年少时的洒脱率性,眉宇间坚毅不移,双眉横飞,眸闪寒星,真真的不容小觑。

    不用别人鞭策,阿兄变成外祖父一直希望的样子,可姬瑶宁愿他没有变,还像以前散漫不羁。

    “太夫人也没怎么难为我,她做事不讲究章法,总是不痛不痒拿几个下人出气,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自己也觉得没趣,几次过后也不再生事。阿兄,就别担心了。”姬瑶说话带着笑意,云淡风清真没把太夫人当回事。

    宋十一郎心酸不已,傻丫头真当他看不透?

    这屋里燃着极普通的檀香,市进小民随处都可买得到;院里院外统共十来个仆妇,堂堂镇国公府嫡女上香,居然不派百十部曲家奴护卫?

    阿瑶不想让他担心,宋十一郎也装糊涂,轻松问起京城的趣事,说来说去避不开宋家,二人小心又小心还是提到从前两字,不由都缄口不语。

    “石兄,该走了,天马上要亮,迟一步可是没法藏身。”这是七郎如鬼魅夜枭的声音,打破屋中的沉寂,少年高大的身影出现,眼睛定在姬瑶身上。

    宋十一郎惊起回头,颇为不舍拉着姬瑶的手叮咛道:“阿瑶,保重,等着阿兄来接你,不会等太久。”

    阿瑶紧跟着到窗前,直到宋十一郎跳出窗,她仍紧拽着他的手依依不舍,最终没忍住哀求道:“阿兄,你对阿瑶交个底,好让我心里有数。”

    宋十一郎轻轻摇一下头,和七郎对个眼色。

    七郎轻嘘一声,上前一步分开姬瑶的手,让宋十一郎先走,自己断后。

    “这院里的人都中了迷香,明早辰时才能解,你也要吃点苦头。”七郎对着姬瑶鼻间弹出一股粉末状的东西,她来不及说什么,只闻见香甜的味道,腻得难受,身子已经软倒在窗边。

    七郎跃身进来,单手扶住姬瑶的腰肢,将她轻轻放到打坐的蒲团上,她人刚挨到蒲团,七郎的大手立即离开她的腰身,摆正姬瑶的身子和头,就像是她念经念睡着的样子。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姬瑶能看清他的长睫毛投在脸上现出一圈好看的弧度。他想干什么?她有点慌乱。

    七郎抽出匕首在她眼前晃悠,自然瞧见了姬瑶的紧张,他嘴角抽动两下,眼睛中透着狡黠,“我刚用它杀了人,这东西使着还不赖,以后归我了。等下回见,我送你一件更好的。”

    他杀了人,他杀了什么人?姬瑶想大声问一句,张大嘴巴发不出声,她想说别伤阿绣她们,还有那匕首是父亲的遗物,可眼皮不由自己闭上,渐渐听不到四遭的声音。

    “十一郎改名换姓在淮北盐帮当九把头,三把头韩七郎便是我。”七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这么把自己和宋十一郎卖个一干二净,也不知姬瑶能不能听到,她阖目沉睡,指尖搭在七郎握匕首的那只手腕上。

    少女的皮肤细腻如玉,七郎微动手腕,看着纤纤玉指滑下他的手腕,落在经书上,一点温热的触感仍留在记忆里,他竟有片刻怔忡。

    只是瞬间的分神,他收起匕首收到靴套里,用袖子抹干净屋里的痕迹,原从进来的窗口跳出去,合上窗棂,把混了蒙汗药的竹杆插在窗纸上,检查再无遗漏后,这才消失在夜色中,翻墙跃树,行出小半个时辰在万安寺后山的一条小道上和宋十一郎会合。

    “人安顿得怎么样?”宋十一郎急急追问一句,七郎是一个可以信得过人,总归是有点担心阿瑶。

    “她吸了蒙汗药爬在桌上睡着,天亮才能醒来。”韩七边说挑开道旁的黑绸油布马车,车里四个人,三女一男,一死三晕,真是今晚的意外。

    “全都问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办?”他解开领上的系带,脱下一身劲装,大白天的黑衣黑服难免让人生疑,他们这趟偷偷上京,正事没办成,看样子还得耗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