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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婆为了获得丰厚的赏赐,争先报喜。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扶苏只匆匆瞥了一眼刚出世的儿子,就急不可耐地冲进凌乱不堪的产房中。
望着床榻上面如白纸,气息微弱的太子妃,他瞬间红了眼眶,上前紧紧抓住爱妃的手腕,一遍遍呼喊着她的名字。
“殿下。”
“臣妾给你生了个儿子。”
王菱华勉强打起精神,轻淡地笑着。
扶苏潸然泪下:“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太子妃刚刚生产,陈庆也不好进门。
产婆抱着襁褓中的皇孙,与婢女们聚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让我瞧瞧。”
“小家伙,你怎么长得这般丑,一点都不像你爹。”
“我是你姑父陈庆,等你长大了,我带你乘大船巡游西海好不好?”
新生儿绝对称不上好看。
皮肤被羊水浸泡多时全是褶皱,皮肤的颜色特别红。
湿哒哒的胎毛一缕一缕贴在头皮上,黏腻腻脏兮兮。
起码从现在的样貌,看不出与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扶苏有半点关系。
“你们好生看护皇孙。”
“本侯回府了。”
陈庆留了句话,拎起墙边两个木箱,迈步离去。
在宜春宫的这些日子,他的吃穿用度与扶苏别无二致,并无半点亏待之处。
但每日里承受的心理压力,却是外人难以想象。
原本的历史中,扶苏根本就没有子嗣。
胡亥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能杀个干净,倘若扶苏有骨血留下,绝难逃脱他的毒手,汉朝修史的时候必定大书特书。
陈庆非常担心会有什么历史修正力干扰,导致这个未降世的孩子半途夭折。
这些年王家人才凋零,王离在北地被蒙恬死死压制。
而王翦却始终安之若素,不争不抢。
他的底气就来源于自家的孙女。
如果王菱华和腹中的孩子出现什么意外,那王翦还能这么淡定吗?
蒙、王两家必定再起争端,造成扶苏的班底离心离德。
况且,始皇帝和郑妃命他过来坐镇,出现难产的时候该怎么办?
这个年代做剖腹产,跟蓄意杀人差不多!
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庆总是辗转难眠,一次安稳觉都没睡过。
如今孩子平安降世,他总算可以放下负担,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了。
——
金色的暖阳洒下慵懒的光芒,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陈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疲惫一扫而空。
“热巴,给我端盆水来。”
他慢吞吞的起身穿衣,然后等鞋履都穿好之后,仍旧没听到任何回音。
“夫人?”
“阿菱!”
“芷茵!”
“你们都去哪儿了!”
陈庆连外袍都顾不得披上,急匆匆跑出了卧房。
家里从来没这么冷清过,哪怕嬴诗曼她们外出,热巴也会留在家里。
“家主,夫人她们都去了宜春宫。”
“小人这就唤婢子过来服侍您。”
管事听到呼喊声,一路小跑着过来,带着歉意回道。
“哦……”
“吓我一跳。”
陈庆拍了拍脑袋,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虚汗。
要是睡一觉起来,发现自己成了楚门,经历的一切都是别人预先设计好的剧本,那玩笑不是开大了?
“不用叫人了,我自己洗漱就好。”
他转身准备回卧房,突然停下脚步:“替我备一份礼物,待会儿我也去宜春宫。”
一刻钟之后。
陈庆提着两份礼盒,脚步轻快地出了府邸大门。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
所以当他走出没几步后,发现整条街巷都被严重堵塞后,脑海中首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排队啊!”
“你是哪里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往后面去,先来后到懂不懂?”
马车边的仆役,侍从眼见着他拎着礼盒从身边经过,不约而同地开口斥责。
陈庆这才明白,这些人都是来给太子贺喜的。
皇孙降世,达官显贵、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甚至受过扶苏恩惠的黔首百姓齐齐赶来道贺。
连自家门口都堵成这样,宜春宫恐怕更是人满为患。
陈庆摇了摇头,拎着礼盒打道回府。
原本想着此等大喜之事,走正门显得更庄重一些,没想到居然不给他机会。
“侯爷。”
拥挤的队伍中,传来一声清喝。
都隆挥舞着手臂,笑容格外亲切。
陈庆暗自纳罕,扭头朝对方走去。
“你也是来向太子道喜的?”
都隆点点头:“月氏与秦国素来友好,贵国太子喜获麟儿,本使岂有不至之理。”
“侯爷您也是要……”
他打量着陈庆手中的礼盒,热情地招呼道:“前方太过拥挤,连少将军的马车都被堵在半途,寸步难行。”
“侯爷不妨来我这里,好歹落个清净。”
陈庆诧异地问:“你是让我插队?”
都隆委婉地说:“恰好本使有事想跟侯爷商谈,请您不吝拨冗赏光。”
陈庆坚定地摇了摇头。
看现在这架势,排一天一夜恐怕都到不了宜春宫的大门口。
他没那么多闲工夫耗在这上面。
“侯爷若是强行开路,恐会遭受众人非议。”
都隆好心地劝道。
“我开路做什么?”
“我自己家就有路。”
“你随我来。”
陈庆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上。
都隆诧异地愣在原地。
不是要去宜春宫吗?
怎么去了侯爷府邸?
“来呀!”
陈庆站在门口再次邀请。
“侯爷稍待。”
都隆转念一想,与其留在此处空耗时间,还不如先去陈庆府邸与其商议采买物资之事。
他回头吩咐几句,快步追在陈庆身后。
“侯爷,您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都隆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陈庆府中待客的厅堂他去过,不在这个方向。
若说是去别苑、内室,也不太像。
“去宜春宫呀!”
“咦,你怎么没带贺礼?”
“停在外面的马车呢?”
陈庆刚才正在搜肠刮肚,准备讨喜的贺词,没注意到都隆两手空空。
“从您的府上,能去宜春宫?”
都隆惊诧地问道。
“废话。”
“我家府邸原本就是宜春宫的一部分。”
“前面就到了。”
陈庆熟门熟路地领着对方走到了小门前面,伸手推开。
守门的卫兵瞄了一眼,恭敬地行礼问好。
陈庆站在门内:“这不比在大街上排队方便多了?”
“礼单在你身上吧?”
“先献上礼单,回头再把贺礼奉上就是了。”
都隆神思不属地点点头:“在我身上。”
他学着陈庆的样子跨过小门,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
一路行来,恢弘大气的殿宇楼阁让都隆目不暇接。
“还真是宜春宫啊!”
他忍不住发出惊叹。
陈庆疑惑地蹙起眉头:“难道你一首以为本侯在诓骗你?”
都隆讪讪地笑道:“并非如此。”
有些话他实在不好意思说。
月氏使节团原本是和李超一起来的。
结果前来贺喜的人实在太多,前方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李超不甘落于人后,吩咐车夫和侍卫头前开路。
许多宾客碍于他的身份,不得不忍气吞声,想方设法给他让道。
结果没走多久,李超就遇到了硬茬子。
皇室宗亲,论辈分是始皇帝的堂叔。
李超哪敢造次,无奈地屈居对方身后,老老实实排起了队。
没想到他只是无意间和雷侯打了声招呼,竟然发现陈府与宜春宫互相通连!
这得多么深厚的情谊和信重,才能让秦国太子如此厚待呀!
都隆立刻下定决心,把笼络秦国君臣的重心从李超转移到陈庆身上来。
前者能保月氏一时安危,后者却能让月氏百年无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