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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武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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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张吗?”叶挽君问道。

    “你非要问这种问题吗?”卫霜苦笑着反问道。

    叶挽君呵呵笑着。

    “挽君你别想着整他了,我看他一点都不紧张。”万暮白调侃道。

    他想骗叶挽君容易,还骗得过他万暮白?也不看看跟谁待在一起时间长!

    “你这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卫霜抱怨道,“不过,我看真正紧张的是你。”

    卫霜说得没错,万暮白才是紧张的那个,卫霜已经拿到文试第一了,他已经不用担心没法跟师父交代,可万暮白还没有,而且还有父帅的期待。

    从武试第一场开始到现在,万暮白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场上的考生,每个人的招式几乎都被他看在眼里,心中同时思索破解之法。

    而卫霜则跟着万暮白一同观看,考生众多,而此时表现出来的也就三种,一是没本事的,二是有本事不知掩藏的,三是有本事也知道掩藏的。卫霜所做的,就是帮万暮白把第二第三类当中真正会威胁到他的挑出来。

    不然,考生少说也有千人,把每个人的招式包括破解之法记住,先不说记不记得住,就算记住了,估计万暮白的脑子也要炸了。

    叶挽君见两人忙着看武试,自己一个“外行”又看不出什么门道,便打了声招呼,自己玩儿去了。这个时代这么多有趣的没见过的事物,今天又来了天南地北许多人,好生热闹,叶挽君保证了半个时辰后回来,便随处观看去了。

    “丁卯六!”场边的护卫大喊了一声。

    卫霜和万暮白一下子来了精神,想起来,这个丁卯六就是文试的第二名。

    不一会儿,一个肤色苍白的女子到了场中,眼神清冷,对周围的事物没有丝毫兴趣,仿佛饱含了无尽的悲伤,看着令人难过。卫霜感觉这个女子很是熟悉,但就是说不出来哪里见过,她的气质宛若一块坚冰,既让人难以接近,又让人担心在晴朗的阳光下融化了。

    更让卫霜觉得奇怪的是,她的头发全然是白的,不是衰老的那种白,而是有如严冬的冰雪,配上她淡蓝到脚底渐白的长裙,增添了她生人勿近的气质。

    “她很强。”万暮白说。

    卫霜点头同意,虽然眼前这位丁卯六看上去清冷柔美,甚至像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一样有些苍白病弱,但就是给他一股不安的感觉。

    “她的斗篷,你看看。”万暮白说。

    卫霜一听,留意了一下,那件斗篷包裹住了她的身形,让她看上去很是保守,不愿与外界接触。蓝色的斗篷散发出淡淡的灵气,线条和美,让卫霜一看就觉得面料很舒服,其上用白线勾勒出了风雪肆虐的情景。卫霜心说怪异,一般图案都是一些美好祥和的情景,怎会有人绘一副风雪肆虐的情景,而且绘出的巧夺天工,看着似乎就能体会到行走于狂风暴雪中的人的冰冷与绝望。

    “我虽然还不怎么懂法宝,但那确实……”卫霜暗暗握住拳头。

    在上官涟蕊宣布让她开始展示自己时,丁卯六的眼神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斜看着地面。

    丁卯六双手凝聚黑色的灵气,带起了一团白烟,是水行坎卦的灵气,也正如她的气质,是冰。

    双手抬平,逆着转动,随着她的动作周围的空气中也掀起一阵冷风。已是四月的天,却刮起了冬日的冷风,很是诡异。

    左手停在丹田,右手止在眉心,灵气愈发浓郁,随着手的方向旋转起来,周围的空气也愈发狂暴,竟然肉眼可见地凝出了冰珠,围着丁卯六旋转得越来越快。

    猎猎风声灌进了周围每个人的耳朵,有的人已经裹紧了衣衫。

    冰珠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将丁卯六围在里面,最后完全遮住了视线,看不见了她。

    而风雪依然没停,反而更加狂暴。谁能想到,在莺飞四月天,竟然在乾坤卫外的荆楚书院的演武场,刮起了暴风雪。

    不一会儿,一层厚厚的雪盖在了演武场的各个角落,有些运气不好的家伙已经成了雪人。风雪逐渐收敛,从布满整个演武场一直收缩到了丁卯六所站的位置,成了一个仿佛蕴藏着整个严冬恐怖的雪球。黑色的灵气从里面缓慢爬出,像一层薄膜包住了风月。从外面还是能看到风雪依然在里面肆虐,而丁卯六任然淡然地保持着原本的动作。

    突然,雪球炸开,纯白的雪花,或者是冰晶,抛满了场地。

    安静,全场的交流从开始施展这个法术的时候全部停止了。冰雪覆盖在场地上,显得环境更加安静。丁卯六微微行礼准备离开,这一切好像与她无关,只有还没消散的寒冷证明了刚才所发生的事。

    “等等。”上官涟蕊叫住了她,同时也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何事?”丁卯六问,她的声音也像她人一样清冷。

    “你的修为是?”

    “筑基九重。我能走了吗?”丁卯六似乎有些不耐烦,仿佛她的每一个字都金贵无比。

    “走吧。”上官涟蕊表情有些凝重,若有所思。

    安静了几个呼吸,全场有闹成一片,都在讨论她的修为。

    “暮白……”卫霜表情如上官涟蕊般凝重,“不好办了。”

    万暮白如今是筑基八重,修为比人家低了一重。而万暮白在乾坤卫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说是乾坤卫同辈第一也不为过,丁卯六是筑基九重无疑给他很大的震撼。

    万暮白从他身前让开,刚才一直半身帮他挡着风雪,说:“确实,她很强,刚才那个还没认真。”

    “没有认真吗?”

    “没有……完全没有……”万暮白声音愈弱,右手抓着栏杆,几乎要把它抓坏了,左手从小指开始依次弯曲,又逆着顺序展开,不断重复,眼睛盯着丁卯六刚才站的地方逐渐出神。

    卫霜不去打扰他,看着场边的护卫加紧清理地上的雪,他没有思考对策,毕竟卫霜经过昨晚冲开四条脉也才到了炼气五重。

    他究竟有没有见过丁卯六呢?应该是见过的,不然不会觉得熟悉。难道她是风雷卫的人?说不定,他虽然生在风雷卫,但很少跟风雷卫的人接触,也许只是偶然见了一面,并且那时候才四岁,能记住什么呢。不过在他印象里,风雷卫这个年纪他见过的女孩子只有楚离。

    丁卯六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一个超过筑基期的人,修为在炼气二重到八重徘徊。甚至他们还看到一个使流星锤的,把流星锤缠住了自己的脖子,被锤直接打晕了过去,然后就被两个护卫抬了下去,估计他的武试就这样结束了。

    而就在他们精神逐渐放松之时,一个穿着铠甲的身影踏入场地。亮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反射的光芒散发着飒飒英气。他火红的头发被头盔高高地束在后面,如同一个火炬。

    他周身上下被厚重的铠甲覆盖着,关节处用锁甲过渡,除了面部之外没有露出一点皮肤,走起路来发出的清脆碰撞声令人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虽然现在还没到夏日,天气并不是特别炎热,但已经有人逐渐换上夏装了,卫霜甚至能想象到那副铠甲在阳光下里面是怎样的闷热,这人竟然受得了?

    他的背后背着一个圆筒,不知里面是什么,只看出来那是陈年毛竹做的,兽皮的带子绑在身上。

    正在打量着,那个人转头看向了卫霜这里,和卫霜的眼神正好接上。卫霜心里一阵恶寒,手竟开始微微颤抖。

    他的眼神凛利,杀气从中喷薄而出,无论看什么都像猎人看猎物一般,不对,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死敌,正如军人一般,也许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敌人,也没有任何个人之间的深仇大恨,但因为立场,成了必须予以消灭的目标。

    卫霜胆怯了,跟他对视的,是杀过人的眼神,是面对大军屹然不动的眼神!这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暮白……”卫霜声音颤抖。

    万暮白表情凝重,只摇了摇头。

    场上的军人抱歉了一声“甲胄在身”,略微行礼。随即抬脚后踢向圆筒,“砰”地一声闷响,圆筒的盖子被撞开,里面飞出两段长杆,军人接住长杆,“噔”地一声拼在一起,这时才看清,那是杆长枪。军人肩膀一抖,抖开了兽皮背带,圆筒落地。

    长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枪身雕着条龙,精妙到每一片龙鳞都一清二楚,张牙舞爪地,龙头对着枪尖张开嘴,枪尖仿佛就是从龙口里吐出的一样。接近龙头的地方刻着两个字,卫霜看不懂,不过令他惊奇的是,这杆枪是由两段拼接在一起的,可现在好似浑然一体,根本看不出一点拼接的痕迹。

    当长枪一体的那一刻,军人宛若同枪融为一体了一般,浑然忘我的状态连万暮白也为之着迷,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手中的枪,细微的呼吸是在与枪做着只有他懂的交流,甲胄长枪是他最好的伴侣,即将参与这独有的浪漫。

    他睁开了眼睛,也就在此时,枪尖动了!一枪直刺,锋芒毕露,夺命、锐利,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有一下下战场上被无数次检验过的干净利落,龙蛇飞动,浮光掠影,枪风呼呼地刮着,枪尖愈发强力而快速,出神入化地刺、顶、射、击、舞、转、颤、挺、如虎啸如狼号如鬼泣,如鹰爪如蛇形如电闪!

    “我看不透。”万暮白有些颓然。

    “他的枪法尽是攻势。”卫霜念叨着,似是提醒,又似是单纯的漫不经心。

    “他的枪法每一招都清清楚楚,干净利落,没有什么掩饰,但他使出来的方式根本没有注重招式或者原则,一味地攻击,说明他有绝对的把握把对手死死地压制住,直到找到破绽,快速出招,一击必杀!”

    万暮白额头上渗出了细汗,剑对枪本就劣势,还遇上这么强的人,若是对上招,估计他只能做到能够招架,却不能反击,不仅仅是因为长兵对短兵的克制,还有他一味进攻的打法,看上去确实漏洞百出,但无论用什么招式,在攻击他的漏洞时,自己身上必然会多出个窟窿来。

    不在乎自身的防守,只攻敌所必救,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卫霜感受着军人身上的气息,只觉得他的气海如大海般奔腾不息,兵气源源不断地从手臂流向手,再流去长枪中,没有一丝逸出,顺着长枪流到枪头,随着他的一招一式一团团地喷吐出。

    招式大开大合,而兵气的控制却细致入微。

    “筑基巅峰。”卫霜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带水了吗?”

    卫霜从师父送的腰带里摸出了水囊递给万暮白,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水,丝毫不顾衣袍沾湿。

    “若师父在……”万暮白喃喃自语。

    “万叔在啊。”卫霜安慰,“昨天没练练?”

    “练了,但……唉,算了。”

    另一边,叶挽君穿过一层一层的人墙,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不禁感叹着,原来老板跟她讲的那些故事里的世界竟然真的在她的面前,而神奇的是,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在体育馆里看球赛的球迷,带着狂热和痴迷。

    这时她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个讲座,教授说过一句话:“现在是未来的历史,现在又是过去的未来。”如今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叶挽君开心地笑了,仿佛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长久被压抑的情感一下子被宣泄了出来,不过是以一种很舒服,她也很喜欢的方式。当周围的观众欢呼,就像球迷为他们的英雄欢呼时一样,叶挽君也跟着一起欢呼着,惊叹着,即使她只能瞥见几眼,就算看见了也看不出门道来,不过却有了“乐天下之乐”的感觉。

    叶挽君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人群空出了一圈,想来奇怪,拨开人群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叶挽君有些失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中间是一个清冷的女子,肤色苍白,似乎长时间没见过阳光一样。叶挽君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却有种很安心,很亲切的感觉,好像自己追寻了许久的某个事物得到了满足一般。

    带着满心好奇与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感,叶挽君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凑到女子身边,发现她正扶着栏杆,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叶挽君顺着她的目光,正是卫霜与万暮白所看的那个军人。

    “哇!好厉害!”叶挽君惊叹了一声,若说她最喜欢的一个人物,那就是历史上“一身是胆”的赵云,每每看到电视剧或电影中赵云白马银枪力破重围的身影都为之着迷,甚至幻想自己若是能见到赵云,亲眼目睹他于长坂坡单枪匹马直面百万曹军的飒爽英姿,而那个军人正满足了她对赵云的所有幻想,他一招一式干脆利落的气势,毫不畏惧一心向前的眼神,还有耀眼的铠甲各个部位之间悦耳的碰撞声,仿佛他就是赵云一般。

    “你……”女子回过神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叶挽君,眼神里既有惊诧,又有疑惑。

    “我叫叶挽君。”叶挽君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

    “你怎么会……怎么接近的?”女子问。

    叶挽君有些疑惑,接近?还能怎么接近?不就是走过来嘛。

    “我看到这儿没人,看得清楚,就过来了呀。”

    女子更是疑惑了,转过身打量着叶挽君,感觉眼前这个小姑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也感受不到修炼的痕迹,可是为什么……

    叶挽君看到她手离开栏杆时,带起了一缕白烟。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就是姑姑说的极寒之体?”叶挽君恍然大悟。

    极寒之体,顾名思义,通体冰冷,散发着透骨的寒气,常人无法忍受,一般是由于无法控制体内灵气所致的。

    不过叶挽君也不确定,不是说常人无法忍受嘛,她一个根本不能修炼的人居然没事,而周围的人好像如躲避洪水猛兽一样躲着她。

    “算是吧。”女子微微一笑,冰冷的表情融化了,如开春的暖意融化了严冬的冰雪,“不过你一来就把自己说得一干二净可不是个好习惯。”

    叶挽君嘿嘿一笑,说:“卫哥也说过,不过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女子对叶挽君表现出了兴趣。

    “就是感觉。”叶挽君咧嘴笑着。

    “感觉?感觉得出来?那些人一个个可都怕着我的体质呢,他们也‘感觉’着呢。”女子故作嗔怪地瞟了一眼周围的观众。

    “不对不对!”叶挽君露出狡猾的表情,“我的可与他们不同,我的‘感觉’感觉不到。”

    “那你与我说说,怎么个‘感觉’感觉不到?”

    “女人的直觉。”叶挽君调皮地吐了下舌头,“他们的感觉是有形的,而我的却是无形的,我的感觉感觉不到,所以我才感觉到了。”

    女子哈哈一笑,反复说着“有趣有趣”,叶挽君说得像在耍滑头,但实际上却在毫不知情地说出了修炼最高的境界——因为无,所以有!

    女子拱手道:“许冰凌有礼了!”

    叶挽君咀嚼着“许冰凌”三个字,确实跟她极寒之体很是相配。二人想谈甚欢,仿佛多年未见的好友,甚至有些超越了好友的情感。

    不一会儿,那位军人出现在了面前,警惕地看着叶挽君,甚至去摸背后的枪筒。

    “子云!她是我朋友。”许冰凌颇具威严地说,转头向叶挽君解释道,“这是我的护卫,赵子云。”

    叶挽君一听,指着赵子云,像个摇头娃娃般看看许冰凌又看看赵子云,激动万分:“赵……赵……赵……云!”

    真的太巧了,这个世界不会真的是什么平行宇宙之类的吧,赵云真的就在自己面前!

    叶挽君激动地想冲上去抱住“赵云”,但他警惕的气质止住了她。

    “真的……真的……真的吗?”叶挽君激动地跳起来,突然想到眼前两人她才刚认识,这么激动实在失礼,而且,在自己的男神面前要有一个良好的形象啊。

    叶挽君尴尬地抱歉,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配饰。赵子云才缓过神来,想了想自己在乾坤卫这儿真的这么有名吗?这个小女孩怎么这么激动?

    “鄙姓赵,上子下云,赵子云。”赵子云自我介绍着。

    叶挽君这回听清楚了,不是“赵云”,是“赵子云”,不免有些失落,但能遇到名字这么像的,也算是种缘分了。

    赵子云颇感兴趣地看着叶挽君,许冰凌他是知道的,基本都是一人独处,而且性情孤僻,跟别人没有来往,长久都是独来独往,都不知道是否能有人可以成为她的“朋友”,即使是自己,护卫这么长时间,许冰凌待他也是友善,但也不知道是否能算得上是她的“朋友”。

    而叶挽君才刚见面,竟以朋友相称,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既然许冰凌愿意,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个朋友挺好的,自从……

    赵子云内心暗叹一声。

    不过这小姑娘是真的厉害啊,他每次靠近许冰凌都要运功提气,她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更让赵子云觉得恐怖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叶挽君的修为,究竟是多高深的修为,能完全掩藏住自身修为不被发现啊!若是一会儿的对手……

    “行了,继续看吧。子云,别瞎想了,这位叶姑娘并不会修炼。”许冰凌当面点出。叶挽君呵呵笑着。

    说实话,赵子云还是不怎么相信,但既然许冰凌这么说了,那再纠结下去估计就要被教训了。

    “诶,是卫哥!”叶挽君看到卫霜和万暮白在场边。

    “他也是考生吗?”

    “是呀!卫哥可是文试第一呢!”

    “就是他啊……不过,现在武试还没结束,喊考生的真名可是违反规定的哦。”许冰凌提醒着。

    叶挽君抱歉地笑着。

    场上卫霜拍了拍万暮白的肩膀:“加油。”

    万暮白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痞里痞气地说:“担心什么,我定能拿魁首!”

    “好。”

    万暮白信心满满地走到场中,向五位考官行礼:“剑修,己未五。”

    “开始吧。”上官涟蕊朗声喊道。

    万暮白眼神锐利如剑锋,右手向外一展,高声喝道:“剑!”

    “噌”地一声,连续四道剑芒破空出鞘,其中一个落到了万暮白手中,正是空语剑,另外三道围绕在他身边,是三柄气剑。万暮白用气剑出现时的兵气将空语剑冲出剑鞘落在手上,直接表现了他对兵气的控制。

    此番潇洒飘逸的招式迎来了观看者一阵喝彩,万可面不改色,但心里为他叫好。

    “蠢才!”

    万可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很轻的骂声,心里不悦,虽然他是考官要公正,但听到别人骂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不爽,而且,他虽谦虚,但“神州剑术第一”的实力还是有的,连他都认同,轮得到别人来反对?

    想转头看看是谁,却只看到层层叠叠的人群。

    万可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揪住了,非是因为万暮白被人看不起,而是因为那个声音,直接触及了他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将已经埋藏在心底,以为再也不会挖出来的秘密给暴露在眼前。

    考官与观众还有些距离,周围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应,想来用的是传音了。万可计算着方向和距离,传了回去。

    “你回来了?”

    没有回答。

    万可以为是他计算出了问题,暗叹一声,转而专心于场上。

    万暮白接剑在手激发出了白色的光芒,顺势带剑,起势已出,悦庭、不期、东升等等乾坤剑法中的精妙招式一一使出,万暮白聚精会神,毫无保留地把兵气放出,速度越来越快,威力可以说在同等修为中等,但速度甚至已经有了结丹期的水平。飘逸的身法捉摸不透,飞快的剑招甚至出现了残影,随着万暮白身法的移动,场上布满了他留下的兵气,仿佛这片场地已经是他的势力范围,在其中会受他完全的支配。

    长剑反射的阳光和兵气的光华交相辉映,在场上放浪形骸地舞动着,飘逸、自由、无拘无束,万暮白此时似乎完全不在乎观众的眼光,只是在全力展示自己,中正的乾坤剑法被他使出了一种对俗世的藐视,似乎想一剑刺破所有凡尘的束缚。

    万可感觉有些陌生,他平时只道万暮白不拘小节,略有顽劣,可眼前这极力地想超越凡俗的情感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还是他的儿子吗?

    万可身后的那个人看万暮白的剑法,不由地点头赞同。

    万暮白看似无所顾忌,甚至不明真相的人看起来,他一副癫狂,但手中剑路不乱,兵气控制极其细致,没有一丝是浪费的。最后,万暮白飞身起跳,刷刷刷地一阵破空声,凭空被他用剑招划出了一个“剑”字,最后一道剑气将其轰碎,“砰”地一声化作光点。全场爆出一阵掌声与叫好。

    万暮白朝考官行礼,等待自己的得分。

    “后生,”昨天那个懒散的中年人说,“你的剑法……啧啧啧啧……厉害呀!五分!”

    “己未五的剑术之精妙,老朽在你同龄中从未见过!五分。”老者说。

    “公子少年英雄,在下也是实在佩服!若不是公务在身,真想与公子结交一番,在下深深折服。五分。”范文举说。

    到上官涟蕊了,万暮白紧张了起来。

    上官涟蕊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地点评着:“公子的剑术高明,年纪轻轻实在难得;剑意中傲气凛然,正是少年英雄气。不过……修炼之本原须专一,若无更好的修炼之法,强行修炼可不是个良善之途。四分。”

    万暮白心里暗喜,上官涟蕊的眼界之高,能给他四分已经觉得很赚了。

    万可则沉思着,想着万暮白的剑招,似乎有些奇怪,但说不出是哪里,总让他觉得有些别扭,最后什么点评都没有,只说了他的评分:“三分。”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刚才万暮白的实力所有人有目共睹,上官涟蕊要求之高也给了四分,万可为何会只有三分?一时间,关于万可给出这个分数的讨论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子爆发。就连那个老者也向万可确认,可是万可丝毫不理会,只是凝神沉思,最后看万可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上官涟蕊宣布万暮白武试第一场的得分为二十二分。

    万暮白道谢退场,却恋恋不舍地看着万可的方向,众人只以为他是对万可的评分不服气。

    “扶我一下。”走到卫霜身边,万暮白艰难地说。

    “乱来!”卫霜又是责备又是关切,还是扶住了万暮白,并递上师父给的行气散。

    方才万暮白最后一下其实用上了灵气,毕竟灵气比兵气好控制,不过他虽说是双修之体,但还是兵气为主,他的丹田是兵气在外,灵气在内,一般只是用来辅助修炼,真正用作招式实在不多,而且刚才很明显地感受到灵气与兵气相互冲击,一阵气血翻涌。

    想必上官涟蕊说的最后的话就是想告诉他,如果找不到能协调二者的方法,还是不要双修,不然会被内力反噬。

    “我哪知道会……”万暮白赔笑着。

    “你不知道?你觉得我信吗?”卫霜面露愠色,“以后不许这么乱来!听明白了吗?”

    “好,听你的。”万暮白笑道,转身看向看台,满眼留恋,心中喜悦不已,一时间忘记了身上的不适。

    “你在这儿等我,还是去找挽君?”卫霜调笑着。

    万暮白锤了卫霜一下,没好气地说:“行,我等你行了吧。”

    “哈哈哈,你快去找挽君去吧,别给人拐了去。”

    万暮白觉得卫霜言之有理,找了一圈,发现了叶挽君正和先前的丁卯六和那个军人在一起,正向他挥手。万暮白笑着走去,突然感觉到一股透骨的寒气,直入骨髓,就是从丁卯六身上发出来的。万暮白感受到了寒气是灵气所化,下意识地抓住剑柄,生怕叶挽君有何不测,军人也警惕地把丁卯六挡在身后。

    “让开吧。”丁卯六开口说,她的语气跟周围的寒气一样冰冷。万暮白这时才发现丁卯六根本没看他,甚至没有一丝兴趣,只是两眼无神地不知望着何处,她叹了一声,竟呼出了白雾。

    “去吧,你朋友来找你了。”丁卯六淡淡地对叶挽君说,嘴角想要上扬,又被自己抑制住了。

    叶挽君向他们告别,按他们教她的,没有说出他们的真名。

    万暮白想问叶挽君为什么忍受得了那种寒气,但又想到上官涟蕊说的,她的内力被完全封印,可能是她身体被封印的强大实力本能地对抗寒气。若是一问被她知道了些端倪,那得多伤心啊!

    “哇!暮白你真的帅呆了!就最后那一下,你知道吧,我靠!真的有剑仙的感觉!就是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感觉!”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万暮白咀嚼着这句诗若有所思,“好像有点感觉,有股子剑意在里面。”

    叶挽君赶紧闭嘴,自己一激动把李白的诗说出来了,这时候李白还不知道在哪呢,别到时候挖出来什么竹简帛书,上面发现这首诗比李白早了几千几百年一类的,赶紧转移话题:“卫哥呢?”

    “他……应该到了吧。”

    稍作等待,场上传来了“辛亥十”的喊声。

    卫霜不紧不慢,信步来到场中,恭敬行礼。

    “恭喜你获得了文试魁首。”老者说,“希望武试你也能给我们带来满意的表现。”

    这是武试开始以来第一次考官对考生说话,其它情况只是宣布开始,结束时稍有点评。

    “夫子谬赞了,晚生侥幸,侥幸而已。”卫霜行礼道谢。

    “开始吧。”上官涟蕊微笑着宣布。

    “好。”卫霜一应,转而站立不动了,身上没有一丝内力流转,就在那站着。

    周围观看的考生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喝倒彩。

    “辛亥十,有什么问题吗?”万可问,他也忍不住地为卫霜担心,这小子平时可活跃了,而且还是上官涟蕊的徒弟,虽然修炼时间不长,但实力不会没有可展示的吧,听暮白说他练的那个什么诛邪刀法可厉害得很呐。

    “有,晚生虽有能力,但不知如何展示。”卫霜故弄玄虚地说。

    “怎道不知如何展示?”范文举问。

    卫霜在腰间一抹,手中多了一块石头,双手递上,回答:“这,就是我的展示,不知如何评定。”

    “暮白,卫哥这是要干嘛?”叶挽君问。

    万暮白则兴奋地地叫喊:“我就知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还激动地拍着栏杆,就差把栏杆拍断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叶挽君糊涂了,看万暮白的反应,卫霜拿出来的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东西,但这不是要展示实力吗?难道他拿出来的是什么强大的法宝?那又不是他造的。

    “花岗石。”万暮白咧着嘴笑着,满眼的兴奋看着卫霜。

    “啊?”叶挽君更不解了,一块石头,虽然是花岗石,顶多硬一点,难道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吗?

    卫霜这么一说,范文举等三位考官露出了疑惑地神情,上官涟蕊起身走到栏杆边,张手运功,卫霜手上的花岗石便被吸到了她手上。上官涟蕊看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递给万可:“万统领,您看看。”

    万可接过花岗岩,一入手便觉得不对,打量了一下,只是很普通的花岗岩,翻过来一看,倒吸一口气,翻过来的那一面光滑如镜,像被特地打磨过一样,几乎能照出脸来。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万可赞叹着,又递给别人,“你们看看,当真是后生可畏!”

    范文举和老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俱是不解,中年人但是有些明白,但又有疑惑说不出来。

    “还请万统领指点。”范文举恭敬道。

    万可大笑,为之解答:“此乃花岗石!”

    “是很坚硬吗?”老者问。

    万可没有因自己被打断而不悦,反而更加兴奋地为之解释:“不对,只要实力到炼气就不算很坚硬,但大多只能勉强击碎。若是要弄出这块花岗石一样光滑如镜,对修炼者的灵力要求、控制力、意志都是很大的考验,毕竟灵气没有兵气那么强的切割力。如果是武修,直接用兵气快速劈过去说不定可以做到,但兵气要压到很薄,很均匀,不然花岗石会炸开。”

    “可辛亥十不是灵修吗?”范文举问。

    “所以我才说后生可畏,他真的做到了!”万可摩挲着花岗石,仔细观察了每一个细节,包括了边缘奇怪的凹痕。

    “我说一下,也不知对不对。”万可看了上官涟蕊一眼,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首先,他用他的独门武技插入石头一小段,这凹痕便是那样留下的,然后向整块石头注入灵气,先包围整个表面,再慢慢往里渗透,但是只能灵气进去而决不能破坏原本的结构,这需要很强的控制力和意志力,因为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就跟给绿豆穿孔一样难,这一切都要保证灵气跟手掌在一个面上,不然调整起来需要重头再来。当灵气在外包裹住石头,里面的灵气就位之后,就要极其迅速地利化里面的灵气,让它们成为一柄利刃,接着瞬间切开石头。你们看着石头上隐隐残余的血迹,虽然很淡了,但依然可以看得出。这表面之光滑,就像神兵利器切出的刀痕一样,实在是太迷人了!上官姑娘,某言对否?”

    上官涟蕊点头:“诸位,打分吧。”

    “五分!”万可直言。

    “五分。”上官涟蕊淡淡地说,但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二人此言一出,周围的观众不淡定了,叫嚷着表达自己的抗议。

    “什么狗屁就五分!”

    “他根本什么都没展示!”

    “黑幕!荆楚书院大庭广众耍这种下流手段!”

    ……

    眼看考生带着其余的观众越吵越闹,场面逐渐失控,甚至有考生冲进场内想要对卫霜动手,护卫难以拦住很多人。

    万暮白一看不妙,问叶挽君是否认识丁卯六,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吩咐她待在丁卯六身边莫要掺和,一会儿就来找她。

    “小霜——”万暮白一跃而下,挺剑在手护在卫霜身边。

    “谁敢来!谁敢来!”万暮白气剑飞出,如毒蛇的头来回打量的众人,嘶吼着,“我看谁敢!”

    万暮白愤怒地往地上画了个圈,兵气充盈其中:“踏入此界,生死不问!”

    周围刚才还无比激动的人,现在一个个都失了神采,万暮白的实力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怕记不住他的长相,他的剑还是记得的。见万暮白一副拼命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仿佛只要有人进了那个圈就会立刻被他吃了一样。

    他可没有开玩笑!

    谁敢伤小霜,就得死!

    “让开吧。”卫霜手搭在万暮白的肩膀上,“我的武试,还没结束呢。”

    卫霜轻拨开万暮白,负手而立,灵气缓缓放出,若隐若现,看不出他的实力,直面人群,淡淡吐出两个字:“来吧。”

    简单的两个字——来吧。

    人群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小声讨论。万暮白的实力他们都有目共睹,可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看上去一阵风都能把他刮倒了,究竟能有多少实力呢?

    方才万暮白的震慑让他们冷静了下来,有人机敏,想到了,如果卫霜实力弱小,又怎么会引得万暮白来支持?

    人群渐渐准备离开,而头顶传来一声穿透精神的声音:“通通不许动!”

    是上官涟蕊!

    “尔等好大的胆子,以为这是哪里!”

    一股庞大的灵气在场上展开,包括卫霜和万暮白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关在一个结界里。

    “没事了。”卫霜安慰道。

    “好像是我冲过来救你的吧……”万暮白嘟囔着。

    “你准备为我跟所有人作对的样子还真有点英雄气。有吓到了吗?”卫霜调侃道。

    此时看台上,五位考官低声交谈着,表情都十分严肃,时不时往人群看一眼。此时那些闹事的人才明白,他们已经被别人掌控了,追查起来一个都跑不了。

    最终,上官涟蕊上前对人群喊道:“我也不想一个个去查,也不在乎你们是谁。”

    有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人喊:“你知不知道我可是……”

    嗖地一声,一道极其纤细的灵气直冲他的咽喉,他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我说过,我不在乎你们是谁。”上官涟蕊的声音像掺了冰碴子,让人不寒而栗,“再闹下去,就让所有人一起担罪!”

    正在众人思索什么叫“一起担罪”时,范文举宣布,所有考生一律扣三分。

    三分相当于一个考官打出的平均分,也就是说有些实力一般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一个考官的打分。众人心里叫苦,有些正好压着合格线的人此时就被直接淘汰了,明天的此时直接不用来了。众人先是怨声载道,然后开始抱怨着某个煽动者,又怪起身边的人。

    上官涟蕊下令除“辛亥十”之外所有人离开场地,看着人群依然在相互指责,外面甚至传来了打斗声,她失望地摇头。

    要说最无辜的,还是卫霜和万暮白,一个是原本要被人揍的,一个是来救人的,就这样被扣了三分。不过二人也没有因此愤愤不平,因为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小插曲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煽动者自然有错,被煽动者难道就无辜?也许会说被煽动的人是被利用了,可混乱是他们造成的,他们是这场动乱的主体。

    上官涟蕊这样一棒子全敲死自然有其缺点,但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若真的仔细排查,那些可能只是一时冲动的人就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以后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这次若是没有通过还能有下次,若是把他们暴露在他人的愤怒之中,那指不定以后在荒郊野外的某处,他们就会因此再也没有“下次”了。而且若是碰到有权有势的,还会给荆楚惹上麻烦。

    待人散尽,上官涟蕊看着卫霜:“辛亥十,你惹了好大的事啊。”

    卫霜躬身致歉。

    上官涟蕊接着说:“你觉得你得几分?”

    卫霜笑道:“看夫子的。”

    上官涟蕊失笑:“我问你,你怎又扔回来了?”

    “弟子可没扔回来,而是夫子已经打好了,不是吗?”

    “那你说说,你能拿多少分?扣分是扣在总分里,不会影响现在的。”

    卫霜行礼言道:“那晚生便说了。方才二位夫子都给了弟子五分,想必是二位实力超群,不可语俗,能够理解弟子之意,而另外三位夫子虽在二位解释下明白了原由,但我看依然有所犹豫,三位定然是见识过人,是晚生另辟蹊径,找生僻之法卖弄了。所以弟子想,三位夫子应该理解但不甚同意,应该是两分、两分、三分。”

    卫霜说的八九不离十,他曾在外流浪,对察言观色还是有所知的。他看那三位在听万可解释时的表情似懂非懂,又露出为难之色,就大概知道他们的心理了。最后加起来十七分,没有卡线,也没有很高,一般般,算是稍稍安抚一下其他考生。

    上官涟蕊一笑:“好!辛亥十,十七分!诸位可有异议?”

    得到了周围沉默的回答,上官涟蕊继续宣布下一位考生开始武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