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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遥只是想吹笛奏乐,便不由自主这么做了,仿佛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指示着他这么做。
他没有想得太多,因此一看到老鸨双目放光而后又带着不满和揣度思量的目光,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了,也知道,他到了该逃走的时候了,不论时机是否成熟。
被胁迫软禁是一回事,只是权宜之计。乐遥是从没想过真的在这地方留下,当那个什么见鬼的夭夭公子,做什么污秽肮脏的营生。
老鸨像是放松了对他的看管,任他在楼中行走,只是暗地里吩咐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乐遥原是想查探一番地形找找薄弱之处,但各个出入口的守卫和家丁总是绷紧了神经,目光如影随形地跟着乐遥移动,无形地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带着监视和警告的意味。
有个大腹便便衣饰华贵的中年男人看到了乐遥,眼前一亮,双目放光地向他走来,乐遥后退一步隐入层层纱幔中,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老鸨热络的高笑:“哎呦,朱老爷来了——”
乐遥加快脚步,顺着绘饰香艳的走廊疾步远去,飘起的轻薄纱幔带起一阵甜腻的脂粉香气,合着老鸨欲擒故纵的推拒声:“……这个儿子可是花了多少心力养出来的…”
乐遥不想再听,铁青着脸快步走回自己的那间屋子,关了门上锁。
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激动,手臂都止不住地细细颤抖,愈涨愈烈的愤怒和羞辱沸腾激荡,仿佛就要在心口炸开。
冷静,冷静下来,巨大的愤怒中乐遥反复对自己说这一句话,却收效甚微。
在这种地方,当着他的面谈卖掉他的价钱!
这些人,是真的以为他是娼……他是那种肮脏恶心的人么?
娼……娼妓……
仿佛烙铁一样烫伤了人,乐遥满腔的愤怒和耻辱陡然被戳破,薄薄的外壳塌陷分崩,所有的气愤和羞辱的力气都被抽去了,茫然跌坐回椅子里,对着虚空嘲讽似的苦笑了一下。
他难道不是吗?……
乐遥艰难地抽回思绪,微颤着手攥紧了流苏花纹桌布。现在,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逃出去,必须走……
“……熟客,要不然这夭夭是留着竞价……”老鸨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院里传来。
“……身段模样都是极好的,尤其那小曲儿,吹得更是绝妙……”
已经料想到会发生什么了,乐遥反而一瞬间冷静下来,站了起来。
手指松开,轻盈的布料从指间无声滑落,垂落桌面,无声无息恢复原样。
乐遥默默运转灵力,强忍刀割火焚般的痛楚,从伤痕累累的丹田里拼命榨取出一丝灵力,含在指间,碾成一片薄薄的锋刃。
额上渗出点点汗珠,灵秀的眉毛蹙起锁在一块,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在素净的脸庞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强行压榨灵力,入骨的痛楚一阵阵袭来,乐遥只是咬着牙硬撑,越发捏紧了指间薄得仿佛一触即碎的光刃。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捕捉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笑谈声,不知名的飞鸟在枝叶间不住啼叫,无端惹人烦乱。
神经高度紧绷,却连一丝一毫的异动都捕捉不到,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寂静得可怕。
“叩叩叩。”
门忽然被敲响了,乐遥整颗心都肃然冷静下来,慢慢朝门走去,略长的烟袖垂下,遮住了指间捏紧的薄刃。
乐遥甚至都没想到自己能冷静地理清狂乱的思绪,自然无比地套上正常的外壳,迎上去招待“客人”。
仿佛自己已经一分为二,沸腾叫嚣狂怒羞辱恨不得毁灭一切的灵魂飘在半空,看着冷静自持举止正常的躯体维持着正常的动作开门,迎客。
指尖搭上门栓,轻轻一拉便掉了下来,悠悠地在半空晃荡,乐遥拉住手柄,慢慢把门打开。
应激之下已然调整好的微笑表情,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溃然错愕,指间的薄刃猝然被自己捏碎。
胡九箫双眼布满血丝,猛地将惊愕呆怔的乐遥扑进怀里,巨大的冲击力将人一步步逼退抵到了墙面上,无路可退。
乐遥在冲击后退的一瞬扫见胡九箫身后横七竖八躺了一院子的人,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满脑子空白惊愕,茫然无措地微微张唇:“九……”
下一瞬唇便被狠狠堵住了,胡九箫的气息强势侵袭,把所有茫然的话音搅动成含糊碎乱的呜咽。
腰身被两只手掌牢牢钳制,火热的手掌急切地扯动衣料,凌乱用力地搂进怀里,仿佛确认怀中人真实地在他的掌控里。
后脑紧紧地被压在墙边无处可逃,素来温和体贴的胡九箫却似化了野兽,凶狠地辗转吮吸,掌下用力地掐住腰身,发泄似的扫荡搅弄,没有一丝的放松和怜惜。
毫无防备的人自然是溃不成军,卸去了所有的抵抗力任由人摆弄。
空气逐渐稀薄,乐遥瘫软地倚在墙上,又被胡九箫牢牢抱在怀里,无力反抗,只能求饶似的呜呜低叫,眼前渐渐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新鲜的空气忽然涌入肺部,乐遥猛地颤抖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略有些涣散的瞳孔聚起了焦,眼里的一层水光凝成泪珠,欲坠不坠地挂在湿红的眼角。
乐遥软软地倒在胡九箫怀里,脑子里仍是一片糨糊般的混乱,听到耳边咬牙切齿的声音:“……白乐遥,白乐遥!”
混乱的思绪有些聚集回来,乐遥喘息几声,从胡九箫怀里站起来,抓着他的肩膀仰头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还是说不了完整的话,颤抖的轻喘不受控制地断了话音,无端地带着暧昧的气息。
胡九箫果不其然收紧了胳膊,还不解气似的咬住了乐遥的耳,齿尖不轻不重地刺咬,带着些愤恨的声音含糊在耳边响起:“不来找你,让你跑到这种地方么?!……”
乐遥乱了呼吸,腿脚酸软地站不住身,半倚半靠瘫在胡九箫怀里。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上,酥麻的触感一波波地涌入脑海,所有的感官似乎都散乱成一锅粥。
乐遥还是本能地领会了胡九箫话中的不满,似乎是被嫌弃了。
乐遥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含着些泣音辩解:“我不想……他们很多人,我打不过……我不想来……”
胡九箫愈发用力地舔吻遍乐遥白皙的脖颈,留下一串鲜红的印记,手掌在瘦削的脊背上一下下滑过,若有若无地盘着腰肢旋绕。
声音被唇舌的动作搅得有些含糊,却还是听得清其中泄气般的怒意:“谁让你走了?谁让你离开我了?”
脑子几乎散成了一锅粥,浑身瘫软似水,几乎要站不住脚,有难耐的温度从体内透出,泛起粉色的肌肤上透出一层薄汗。
乐遥不晓得胡九箫说了什么,连理解他的语词都费力,只觉得自己似乎要被一把火烧化了,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阵阵酥软,难以控制地低声呜咽出声。
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滑入,毫无遮挡隔绝地抚过滑顺的脊柱,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几番抚弄,渐渐往下探去……
乐遥一个激灵,陡然间僵硬住,猛地一把推开胡九箫,气息不稳靠在墙上,身上衣裳已经凌乱不整。
乐遥涨红了脸,别过头去,颤着手把衣服整理好,咬着牙一语未发。
胡九箫一把抓住乐遥的胳膊急道:“阿遥!我……”
乐遥抽回手,脸庞上还带着未消的红晕,神色已经迅速黯淡冰冷下来,转头静静看着胡九箫,目光难掩悲哀和愤怒,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难堪:“你……你把我当什么?”
胡九箫被甩开了手,依旧固执地抓住他一片衣角,闻言目光逐渐复杂,惊惧、后怕、懊恼、疼惜,诸般情绪一一闪过,最终化为一片坚定明朗的沉静:“阿遥,我当你是我心悦之人。”
乐遥微怔,望进那双沉静温存、柔和多情的桃花眼眸中,心内似要掀起狂涛骇浪翻涌滔天。
只是一瞬,便清醒了,嘴角不觉勾起嘲讽般的苦涩,后退了一步:“袁小姐呢?你又当她是什么?”
察觉到乐遥的远离,胡九箫急了,手指不由攥紧衣袖紧跟上前一步:“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乐遥轻轻“哈”地笑了,一边后退一边摇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么要好的样子,没有任何关系?传言可是连岳父都见过了……
“我不曾骗你!”胡九箫心里泛起了焦灼和隐痛,真恨死了当时那个和这头傻狐狸赌气的自己,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气不过,气不过你说我和她很合适,还和刘大那么接近,故意做出来的!”
乐遥慢慢睁大了眼睛,呼吸都慢了。胡九箫时时紧盯着乐遥,看出了乐遥的动摇,提起的心不由稍稍松了。
“……和袁小姐接触,也是为了接近县太爷,打探消息,好除掉追杀我的仇人,如今事情都办好了。我不会再和她有任何交集,之前,也不曾和袁小姐有过任何的逾越之处,那些市井流言,都是假的。”
乐遥默然,垂着眸子没有说话,眼底的冷硬的光辉却是已经消融了,看起来也不再是抵触抗拒,强作坚强无碍也坚持要划清界限的模样了。
心头的痛楚缓缓散去,胡九箫松了口气,手指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松开衣袖,顺势握住了乐遥的手:“阿遥,从始至终,我在意的都只是你。”
乐遥不答,手指轻轻挣了挣,没有挣脱,便安静下来。由着胡九箫握住,由着他颀长的身影慢慢靠近,试探着慢慢伸出胳膊,环住腰身,把人拥进了怀里。
“阿遥,别离开我。”清朗的嗓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像清泉流过山石,清透温雅。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让人无端心安。
这样温暖强大的怀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全副身心都放松下来,想把一切都交托给这个人,相信他的所有,倚靠他的怀抱……
恍惚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对他。他信了那个人,卸下全部的心房把自己交给了他。
……然后,万劫不复。
钻心的剧痛从心口炸开,一滴泪倏忽从眼角溢出,乐遥扭过头,脱出了那个温暖而让人心安的怀抱。
他飞快地擦过眼睛,再开口时,声音极力保持平稳,却还是透着细微的颤音:“胡九箫,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