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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乐三两口扒完午饭,又跑出门了。
急急忙忙地跑回那堆柴草,见到还缩在草堆里的小乞丐,把怀里的两个馒头塞进他手里。
没等小乞丐说话,句乐就急吼吼地一番解释:“我得马上回去了,早上出来太久我娘不高兴了,这两天可能没法出来了,以后再来找你。”
句乐果然被母亲又关了几天,但是出去玩了两回,他倒是安分了不少,安心跟着母亲读书识字修习乐理,哄得白铃儿高高兴兴的,没多久又同意他出门玩了。
句乐把自己的小荷包装满糖糕,从厨房拿了几个包子带在身上,出门在附近的大街小巷转了一圈,还是没见到木木,反而是碰上了上回喂栗子的小黄猫。
句乐从荷包里拿出一条花生酥,剥开油纸,捏了一小块儿在掌心喂猫。
奇怪的是小黄猫却像不认识他似的,在他几步之外打着转喵喵叫,句乐走过去小黄猫就跑。
句乐摸着脑袋要走,但是小黄猫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小猫怎么了?”句乐蹲在地上想不明白,手心的花生酥被体温融化,黏黏糊糊的。
句乐实在不解,索性不想了,把手心的花生酥放在地上起身走了,刚想舔手心,想到母亲严厉的教导,只好从兜里掏出帕子使劲擦手。
身后的瘦小的黄猫跑到花生酥前,犹犹豫豫看了许久,慢慢埋下脑袋。
句乐一路跑到医馆找华无拘玩,刚跑到后院,就看到正厅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
凑近了,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华医师满面笑容地陪坐在旁边,堂下华无拘跪地三叩九拜,捧起一碗茶恭敬奉上,老头儿接了茶,眯着眼睛乐呵呵地看着新收徒儿,越笑越开心。
厅堂外面围观的都是医馆的伙计下人,句乐挤在他们中间,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这事。
“那可是内丘真人……”
“少爷能被仙人看中收徒……”
收徒?句乐想起来了,可是又迷惑了,无拘不是说那老头儿是江湖骗子吗?
华家来了不少宾客族亲,华医师忙着迎客。句乐等了好久,才揪住从厅上下来一身锦衣盛装的华无拘:“你怎么拜师了?”
华无拘吓了一跳,看见是句乐才放松下来:“害,是你啊。”
“你师父是谁?是你上回说的江湖骗子吗?”句乐追问。
“是,不过他老人家可不是江湖骗子,”华无拘拜了师,总不能再说师父坏话,“我也是才知道,师父游访人间,所以那天见他才不修边幅了点,不过我师父可是内丘真人!”
“他是神仙吗?”句乐想到伙计的话。
“当然是了!”华无拘骄傲地挺胸,“师父是人仙,做凡人的时候就医术高超,早就飞升仙界不知道几千几万年了!”
华无拘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师父说我资质上佳,不忍心浪费了,这才收我为徒,说不定以后我也能成仙呢!我要跟着师父,看去上阳郡,然后一路南下,游访人间,师父要采集药草修药典……”
句乐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上面,他只听出了另一重意思:“你要跟你师父走了?”
华无拘顿时停了,仿佛这时才意识到,拜师不仅意味着精修药理、飞升成仙,还意味着现下的离别。
他停了停,再开口时声音也多了几分伤感:“是啊。”
“你能不能不走啊,”句乐有些想哭,”你走了,谁和我玩?”
华无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句乐垂着脑袋暗自难过,前几天还一起看书呢,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无言的沉默在两个孩子之间蔓延,年幼不知愁,而今才初识人生滋味。
华无拘攥紧了拳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句乐眼睛酸酸的,别扭地不肯说话。
华无拘上前,张开手臂抱了抱他:“我不会忘记你的,以后再见面,你有什么事我一定帮你,你也是一样的!”
句乐郁郁不乐的,也抬手抱住了华无拘:“……好。”
又闷闷地说:“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嗯。”
从华家出来,句乐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他沿着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着,眼里一阵阵的迷茫。
即便是遇到了坐在街角的木木都没看见,走出好几步之外才恍惚觉得眼熟,堪堪停下脚步转回来。
句乐连母亲的严厉教导都不管了,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到木木身边。
苍牧略显诧异地挑眉,看着身边这皱成包子脸的小公子,没有作声。
句乐心不在焉地摸出纸包,捡了一只包子,剩下的都推到苍牧面前,满腹心事的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
苍牧看出来这小公子遇到事了,他也没问,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果然,没多久句乐就自己说了,听起来闷闷不乐的:“木木,我的好朋友要走了。”
苍牧伸手拿了一只包子,做了沉默的听众。
句乐郁郁望天:“前几天我们还一起玩呢,他说他遇到了一个江湖骗子,给了他一本书,然后今天他就拜那个江湖骗子为师了,说是什么内丘真人,是个神仙呢。”
“无拘要跟神仙修仙去了,他走了,没人跟我玩了,”句乐靠到了墙上,满是丧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句乐又难受了,靠着墙不说话。
耳畔却传来沙哑的冷笑:“……朋友?都是不可靠的。”
“木木?”句乐知道木木不爱说话,没想过木木突然搭话,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诧异极了,一时间连无拘的事都忘了。
“为什么……这么说?”句乐迷茫不解。
苍牧说了这话就不再开口,句乐没等到答案,又颓然泄气坐了回去:“无拘不是这样的。”
句乐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小脸蛋皱巴巴的。
还是笑起来可爱。
苍牧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狠狠甩头甩掉这个想法,咬牙道:自身难保,旁人的事,与我何干。
句乐还在呆坐,身边的苍牧却忽的爬起来,扯过句乐躲到他身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句乐一惊,抬眼看到街角处跑过两三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小孩,知道事情不妙,连忙挺直了腰板努力遮住苍牧的身影。
句乐运气不错,那几个小孩没发现异常,匆匆看了两眼就跑走了。
句乐伸长脖子张望,确定人走远了,拍拍身后的苍牧:“他们走了。”
苍牧从他身后出来,看了两眼街角,转头往相反的方向走。
句乐不自觉地跟在他身后,这才发现,几日不见,木木身上又添了些伤口,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一团破布,看来木木这几天没少遇见那群抢他玉牌的流民小孩。
苍牧跑到一处自认安全的地方坐下,瞥见那小公子还跟着他,不做理会,没想到句乐见他安顿好了,像是放心了些,告诉他:“我去拿些东西,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苍牧看着小公子跑远了,不知道他又起了什么主意,闭上眼睛养神。
没想到句乐没多久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堆纱布和药瓶,跑得气喘吁吁,小脑门上还挂着汗珠,看到他还在这儿,脸上绽开盈盈笑意:"太好了,你还在这,我给你带了药。"
苍牧沉默地抿着嘴,瘦弱的胸膛下,沉寂许久的一颗心却是重新泛起波澜。
苍牧不知句乐从哪里弄了一袋热水,硬是帮他洗干净伤口上药包扎好。
“这可是无拘教我的!”句乐说这话时可骄傲了,眼里亮晶晶的。
苍牧不知这有何可得意,心里却无端对那个“无拘”产生了敌意,又想到了更多的事,家族、身世、逃亡……苍牧的眼中暗意翻涌。
包扎好了,句乐看到苍牧还沉着脸,想了想,从荷包里取出一颗桂花糖,剥开糖纸塞进苍牧嘴里。
苍牧被打断回忆,诧异地动了动唇,糖果的清甜在唇齿间漫开。
句乐拿着糖纸,笑盈盈地看着他:“吃颗糖,甜一甜就高兴了。”
苍牧心口蓦地一动,他略显慌乱地垂下眼,视线落在打开的荷包上。
苍牧从里面拿了一颗糖,打开,喂进了句乐嘴里:“……你也是。”
句乐愣了一下,然后甜甜地笑了,用力点头:“嗯。”
苍牧移开目光,沙哑着嗓子低声道:“以后,可以找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