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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金属打火机亮光腾烧,蜡烛细碎的萤火晃荡在每个人的面庞上。
迟宁默默抽回自己的手,羞赧地瞪了眼薄知聿。
就是这会儿眼神没有半点杀伤力,配上那张小白兔的模样,很像被人欺负过的小可怜。
薄知聿弯了弯唇角,又莫名有些烦躁。
这几天总会在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想把这只可爱的小白兔关在自己的家里,不让别人看到。
谁也不行。
“你没事吧?”习佳奕偷偷问迟宁。
迟宁摇头:“没有。”
“恭喜一下我们加一十九岁了啊。”薄幸拍手,“希望新的一年,事事如愿,健康顺遂。”
习佳奕顺着烛火,迎上他的目光,笑:“你是不是把你会的成语都用完了?”
薄幸也笑:“提前半年查的,够不够用心?”
够。
哪怕只是句玩笑话,与她而言,已是可望不可及的欢喜。
“许愿吧。”薄幸说。
习佳奕双手合十,许下生日愿望。
愿父亲平安,愿阿宁能长安宁。
愿我喜欢的人,无病无灾。
许愿过后,习佳奕切了第一块蛋糕给迟宁,薄幸出声提醒:“阿宁不爱吃甜的,不用切太多。”
迟宁反应也快:“没事儿,吃不完他吃。”
说的是薄知聿。
她也不是什么拎不清的女孩儿,跟薄知聿在一起之后已经尽量在避免异性的示好了。
因为薄公主是醋做的。
迟宁笑着看过去,果然,男人眉眼间的郁气才刚消散,桃花眼笑意浅浅的。
真的是公主脾气。
迟宁也是真的不喜欢吃蛋糕,一群人围着看电视,她吃没两口就觉得腻得肠胃不舒服。薄知聿只是看了眼她,就接过,给她拿了杯柠檬茶。
这个过程连句话也没有。
有人环视一圈,问:“你们吃瓜了没?计院大一的新生有人在跟老师谈恋爱,师生恋。绝了劲爆。”
“我也听说了,那男老师在我们学院人气还很高,一下就解码了。真是不要命了,跟学生谈恋爱,就不怕被学校开除啊?”
“我看这俩都挺不要命的,南大那么多人找谁谈恋爱不好,找老师?对了,那女的解出来没?”
“那肯定很好解,但不好说。”说着,这人眼神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眼,正好是习佳奕出来的方向。
他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但表达的意思已经让所有人明白了。
迟宁冷了眼,薄幸的脾气一点就炸,他拍桌板站起来,“有什么不好说的?隔这儿阴阳怪气的不觉得累啊?她就算真跟老师谈,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
“……”
面面相觑,刚才说话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习佳奕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说:“那不叫做谈恋爱,是他单方面的骚扰。”
……
生日会散场,迟宁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这个场散得太提前,氛围很冷。
薄幸挠了挠后颈:“我的问题,早知道还是我们熟人来玩就好了。”
“是我的问题。”习佳奕笑笑,“现在也挺好,都是熟人了。”
迟宁给薄知聿使眼色,让他把薄幸支走,她得给习佳奕聊聊。
男人扬了扬下巴,眼神里的意味明显。
他不是很乐意。
“阿宁用什么换?”
迟宁随口:“什么都行,快点儿。”
得了肯定,薄公主才慢慢悠悠地喊薄幸的名字,把人支到阳台边儿上。
迟宁都还听到薄幸一头雾水地问:“三哥,咱到这儿能收拾什么?”
薄公主懒洋洋地开口:“收拾风吧。”
“……”
习佳奕弯了弯唇角,她也听到了:“阿宁,你发现了吗?”
“什么?”
“除了对着你的时候,薄先生不管对着谁都是这样。”
明明白白的,“我不走心”几个大字都写在脸上,他连找个理由敷衍你都懒得敷衍。
迟宁说:“他对我也这样。”
不然怎么骗她玩儿。
“不是的。”习佳奕摇头,“只有遇到你,他才是小心翼翼的。”
从薄知聿进门开始,他的眼神就是固定在迟宁身上的。显然,男人还不知道迟宁为什么在和他闹别扭,但他没有半点要跟她刨根问底的意思。
他就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下动作,怕她不开心,眼神里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慌。
好像,他这样去迁就迟宁的情绪,就该是天经地义的。
可那是薄知聿,那是南汀人人忌惮三分的疯子。
疯子把他所有的小心谨慎,都给了迟宁。
迟宁怔住片刻,她心底最锐利的刺在被人用热烈的血肉包裹着。
在这个时候,她又会忍不住去想,他们这样的对吗?
她总在伤害他。
总在。
迟宁垂下眼,没在继续这个话题:“那怎么不说说你的事儿。要不趁早跟阿幸告白算了,这样学校也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了。”
“嗯?”习佳奕神色很不自然,“告……告白?”
迟宁:“怎么看起来像你从来没考虑过这事儿一样?”
静默几秒。
习佳奕点头:“我没考虑过。”
“为什么?”迟宁脱口而出。
“差别太大了。”习佳奕继续收拾桌面上的蛋糕,“我们之间就很像,我喜欢这样五层豪华精致的公主蛋糕,我买不起,但他可以,可他不喜欢这样的蛋糕。”
我们之间。
是我喜欢,我不行。
是他可以,但不喜欢。
我们之间。
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习佳奕是个很容易哭的人,但这次没哭,薄幸房间里那不知道多少万一副的音箱,顶得了她一年生活费的音箱在播放歌。
旋律轻然,女声清晰温柔。
“我要写诗给他/不要求送达”
“也知道这诗给他/是无用情话”
“我知道/再对号入座也不能将他私有”
“我爱月亮未必要去太空/陪着它漫游”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她的视线看向阳台上的少年,红发恣意张扬,而她在收拾喜欢的蛋糕残骸,空气里都是黏腻的奶油味道。
他在笑。
她在看。
这一个世界的欢喜,她已觉足够。
/
迟宁回家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习佳奕的事情。
人没有感同身受,但她只觉得没来由的压抑。
感情这件事,自古以来便是难言至极。
谁能说的准这一秒的真情实感是不是下一秒的移情别恋,这一秒的移情别恋又是不是下一秒的浪子回头。
人啊。
可真是复杂。
迟宁把自己窝在沙发里,眼底空荡荡的,她的灵魂又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离家出走了。
漫无目的的,开始发呆。
薄知聿轻揉了下她的发顶:“小朋友,吃维生素。”
他会随着她的习惯,把她的药盒喊成维生素。
迟宁听见了,却懒得动。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黑暗里,宽松的睡衣随着身体曲线深陷,瘦瘦小小的身形一览无余,好像风一吹,她便能飘走。
脆弱、僵硬。
这就是现在的迟宁,是随时都能把自己关进监狱里的罪人。
她就是不定时、反反复复折磨着人心底最后容忍限度的炸|弹。
薄知聿半蹲在她的床边,温声哄着:“阿宁,宁宁?阿宁小国王?”
她不应,他便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每次的称呼还都不一样。
薄知聿失笑。
他真是,这辈子的耐心全都用在这小姑娘身上了。
在他不知道喊了第几遍的时候,少女的手指动了动,温度冰得不像话,整只柔柔软软的小手只牵住了他的一只手指。
像宝宝抱着玩具似的。
她没说话,薄知聿已经摇了头。
“不可以,我们吃完再睡。”
静了许久,薄知聿拖着语调,不正经道:“阿宁要是想直接跟哥哥睡,也不是不行。”
“……”
果然,那只小手立刻缩回自己的安全地带,迟小乌龟现身。
迟宁坐起来,圆圆的眼睛水雾满满,含羞带怯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记不起来了,”薄知聿眸中噙着笑,逗弄着,“阿宁说说,哥哥刚才说的是什么?”
“……”
臭不要脸!
迟宁坐起来,手边的水还是温热的,薄知聿已经知道她吃药的剂量了,柏云圣说过,迟宁以前有藏过安定,他现在都不会再让迟宁自己留着过量的药。
迟宁也看出来了,盯着他。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持续的大眼瞪小眼。
迟宁说:“我生气了。”
“因为药?”
“因为你骗我。”
薄知聿可理所当然了:“哥哥都还没找阿宁要支人走的奖励,怎么就变成骗人了?”
还装呢。
迟宁笑了,问:“今天都还没来得及问,你不是应该在醉生梦死地学习计算机吗?薄大神?”
薄知聿眉梢微挑,从刚才迟宁说骗我他就猜到了,没什么意外的。
“怎么看出来的?”
“谁要跟你讨论这个。”迟宁踩着小兔拖鞋哒哒哒的上楼。
薄知聿也就这么跟在她身后。
她电脑在楼上,薄知聿平常装模作样看的那些书也在她房间里,因为这老男人总说离开了她就没有学习的动力了。
迟宁随手翻开他那本最常看的《C语言入门》,这不翻不知道,一翻才发现,那只是《C语言入门》的外封,里面包裹着的是王小波的《爱你就像爱生命》。
迟宁错愕了三秒。
“感情连书都是假的?”
薄知聿不急不缓道:“正儿八经地看容易露馅。”
“……”
你理由还挺多啊。
迟宁更生气了,她直接把电脑打开:“你先给我展示一下,你真正的自我。”
“现在?”
“就现在!立刻!马上!”
她这没用的胜负欲开始熊熊燃烧。
她如果比他差,还在教他学计算机,她不就很尴尬吗!!
窒息的尴尬。
迟宁眼看着这老狐狸坐在电脑面前,修长的手指要碰不碰地按着键盘,桃花眼懒懒地耷拉着。
他真是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漫不经心的劲儿,偏偏又是这最拿捏少女心。
没几秒钟,他说:“写完了。”
“这么快?”
“嗯。”
迟宁真觉得他是不是觉得她没有什么和他竞争的资本?
她被一个街溜子嘲笑了?
嗯??
迟宁气呼呼地过去看电脑,屏幕上只有一行简单至极的代码,是C语言入门必学的一句。
printf(HelloWorld!\n");
字体清晰。
HelloWorld.
你好,世界。
男人弯着桃花眼,迎着细碎的灯光,温柔对上她的视线。
“给小阿宁。”
晚上,迟宁一个人在房间。
她无意触碰到那本《爱你就像爱生命》,王小波给李银河的情书,基本都是以这样的开头“你好,李银河”。
因为王小波是程序员,HelloWorld是所有程序员打开计算机世界的伊始。
王小波这句话开头的意思是:
你好哇,李银河——我的世界。
薄知聿说,这句代码是送给她的。
HelloWorld.
你好,我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