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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睍莼璩伤
韩非冷冷地瞪视着那个蹶着屁股,跪在大殿中央的段国使臣。
他的目光,自始之终,都没有落在那个所谓与卫妃相类的卫氏姑子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中,那段国使臣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了一层细汗。
“我的卫妃,曾在渡水时阵前献策,让朕与段太子夜袭狄人,烧其粮草,最终狄人大败而归,你们段国因此得已苟延残喘,安逸到今天。贵使以为,这天下的妇人中,可有哪一个有这等谋略?轹”
终于,韩非的声音徐徐传来,“
到了这时候,段国使臣已经汗如雨下。
他战战兢兢地应道:“卫妃娘娘出自百年世族,胸怀丘壑,世间妇人,无人能比。簌”
韩非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他缓缓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深如子夜的双眸逼视着跪在殿中的段国使臣,再次淡淡问道:“朕与段太子联手替你段国收复失地时,我的卫妃,仅率百余护卫,于渡水河上放火烧冰,歼灭狄人千余人。这样的将才,敢问贵使,天下又有几人?”
那段国使臣额头上的汗流得更急了。
关于卫芊献策的事,他早在韩王第一次前往段国时就听说过。
那时,段王一时高兴,还特别为此妇正名,并赏了她数百金。
可是,这个妇人竟然带着百余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护卫,歼灭了千余以凶狠而著称的狄人,这件事,除了韩非,确实再无其他的人知道,他自然也就从未听说过了。
可是在对上韩非深如子夜的双眸时,这段国使臣便知道,像韩非这样狂妄的人,他还不屑于为了一个妇人去说假话。
只是他甫一听说之下,便觉得极是不可思议。
以百抵千!
这样的将才,别说是妇人中闻所未闻,就连是天下有名的将领之中,他也还不曾听说过,有谁曾立下过这样的盖世奇功。
那段国使臣,将头垂得更低了,他低头颤声道:“这样的盖世奇功,便是天下间有名的将领之中也不曾有人做到。卫妃实乃旷世难求的治国之才!”
“那么敢问贵使,这次你们段国送给朕的这个妇人,其谋略可在我的卫妃之上?”
一直垂头跪在殿中的卫姣,身子不可察觉地一阵轻颤。
那段国使臣顶着韩非的沉沉威压,硬着头皮回道:“这姑子虽然也出自卫氏,与卫妃娘娘又是同父所生,但其谋略,实不敢与卫妃娘娘相提并论。”
“既无谋略,自然也就没有朕的卫妃那般雄才大略了。”
韩非完全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轻视,他直接地,完全不客气地直接说道。
一直垂头跪着的卫姣,只觉得气血一阵阵上涌。
只是,她还来不及咽下这股不甘,那段国使臣情急之下,又慌忙说道:“这姑子虽然谋略跟才情不如卫妃娘娘,但容貌却有几分相类……”
“嗤!”
那段国使臣的话音未,韩非便是一声冷笑。他吓得一噎,便将后面的话悉数吞了下去。
还来不及抺汗,韩非的声音便咄咄咄逼人而来,“我的卫妃,恍若天上明珠,这个不知道你们打哪里找来的鬼东西,就算与我的卫妃同是卫氏中人,充其量,也不过是鱼目而已。”
说到这里,韩非一掌击向几面,暴喝道:“你们的太子甚是大胆,竟敢使人潜入我韩王宫掳我卫妃,如今还想鱼目混珠,就此了事么?”
段国使臣身子一软,整个人都差点贴在地上了。
这一绊,让他原本藏在袖筒中的物体硌了一下,倒让他突然顿悟过来。
他又急又乱地解释道:“韩王息怒。卫妃娘娘之事实属误会,我段国太子段墨,绝对不曾做过入韩王宫掳妃之事,我想这其中定是有所误会。”
眼看着韩非面色一沉,段国使臣忙不迭地从袖中捧出两城文书,双手举过头顶,言词恳切地说道:“只是,不管如何,卫妃娘娘乃我段国中人,她失踪之事,我段国亦难辞其绺。我皇此次命我前来,特嘱我奉上段国琼、瑶两城,以安韩王之心。”
说到这里,他又腾出一手,向卫姣一指道:“这姑子是我皇特别从卫氏一族中挑选,虽然才情不敢与卫妃相提并论,但神情与卫妃相类,可暂时以慰韩王相思之苦。还请韩王看在段韩两国兄弟之邦的份上,多许一些时日给我们,容我们替韩王寻回卫妃娘娘。不知韩皇意下如何?”
他的屁股蹶得很高,身子又伏得很低。
虽然贵为一国使臣,然而这一刻,这个段国使臣却卑微得恍若阶下囚人。
卫姣木然地跪在大殿中央,心中翻涌着嫉恨愤怒。
曾经自信满满的她,被韩非的寥寥数语,已经打击得体无完肤了。
入殿之初,她曾经鼓起勇气偷偷瞄了一眼韩王。
只一眼,她便被他的气势所慑。
她从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俊武威煞的男人。
韩王之俊,是她生平未见。
比起段太子的儒雅风流,韩王于英俊中更多了股蛊惑人心的英雄气慨。
初见之下,便让原本不无委屈的卫姣心中一动,连带地将初来韩国时那股不甘不愿俱抛到了脑后。
她垂着头跪在殿中,心里却不无窃喜,不由在心里想到:原本以为这世上再无像太子那样的风流之人了,未想到今天见了韩王,才知道这世上,只有韩王这样俊如神祇,又威仪天下的男人,才是当世难得一求的丈夫。
只是她心里那股欢喜之心才起,便被韩王一句接一句冷硬无情的话,打击得卑微如尘。
他竟然将卫芊比作天上的明珠,冷嗤自己不过是鱼目,竟然还妄想鱼目混珠!
这样的当世丈夫,他是如此的卓尔不凡,如此的丰神俊逸。
可是,他的心里眼里,竟然只有卫芊那个被族人驱逐出府的卑贱之人。
难道他不知道,这世上的妇人,除了卫芊那个贱人之外,她卫姣只有机会,只要他肯给她机会,她一样也可以让他见识到,自己也是胸怀丘壑之人!
狠狠将指甲掐入肉中,卫姣将心中那股不甘跟屈辱强自咽了下去。
她迅速在心中想道:我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让韩王无视下去,如此,过了今日之后,只怕他再也想不起我卫姣其人了。
不管如何,这是我的机会。
是我让他记住我的机会。
哪怕是让他轻视也好,愤怒也罢,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他记住我!
心思电转之间,卫姣已经有了主意。
尽管她不知道,卫芊怎么到让太子段墨跟韩王这样的当世伟男子对她念念不忘的,但她想着,既然韩王对她如此情重,自己若能与她神韵相似,多少便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几分痕迹。
努力回想着记忆中与卫芊分开前她的一笑一颦,卫姣强迫自己鼓起勇气,直直地抬头望向韩非,学着卫芊的神态语气,她冷冷笑道:“在韩王心里,我家姐姐真有那么重要么?”
她话音一落,韩非的目光便携着森森寒意嗖然而至。
一目光,极寒,极冷,让卫姣甫见之下,身子便不自禁地一个轻晃。
只是这两年来,她在元氏的调教之下,对士族之中的勾心斗角之事见识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遇事也就多了几分沉稳急智。
顶着韩非那股迫人而来的沉沉威煞,卫姣压抑着心中的惶恐,咬牙说道:“韩王若是真对我家姐姐情重,又岂会没有爱屋及乌之心?”
韩非冷冷地,缓缓的,面无表情地盯着卫姣。
明明韩非的冷如岩石的俊脸上平静无波,可是现在卫姣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那如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慌。
就算她极力压抑着,此刻,她的身体,还是不知不觉中有些轻颤。
韩非冷冷地收回目光,面上的不屑之色更浓了。
在令人胆寒得如死一般的寂静中,韩终于开口了。
他说:“朕的卫妃,虽然狡计百出,但是却让人无法生厌。朕的卫妃,就算对本王心有畏惧,若是一旦激怒她了,却也可以勇猛无畏。”
说到这里,韩非冷冷一笑,语气又嗖然转冷了几分,“朕的卫妃,随随便便展现出来的那股自在风流,又岂是你模仿得来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如果不是看在你与朕的卫妃一样出自卫氏,本王岂能容忍如此恶心做作之人在世。”
随着韩非话音方落,那段国使臣也凌厉地逼视过来。
卫姣心里一慌,直到这时,她的心里才掠过一阵后怕。
她这才想到:如果自己弄巧成拙了,先不说韩王不要她事小,就是段国,只怕也会不能容她。
想到这里,卫姣嗖然换了副面孔。
她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满含乞求意味地望向韩非,目中珠泪盈盈欲坠,看起来既娇弱又无助,像是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击倒一般。
谁知道,她这一看之下,韩非面上的鄙夷之色更浓了。
那段国使臣的心里更慌了。
他慌忙将身子又伏低了一些,不无惶恐地恳求道:“小姑子不知事,还请韩王看在她与卫妃娘娘同出卫氏的份上,原谅她的无理,接受琼、瑶两城,宽限我段国一些时日,容我们找回卫妃娘娘。”
韩非低垂着眉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几面。
那一声又一声,细小的声音,却像是一记记闷雷,重重地敲在那韩国使臣跟卫姣的心上。
就在他们惶惶不安时,一个太监从殿外匆匆入内,他悄声上前,在韩非身侧耳语了几句,韩非虽然神色如常,然而那敲击几面的节奏,却放缓了。
最终,嗖然而止。
随即,韩非的声音淡淡地在段国使臣跟卫姣的头上流转,“既然段王如此有诚意,朕便姑且信他一回。”
那段国使臣如蒙大赫,他忙不迭地再次将手中的两城文书举过头顶,言词恳切地请求道:“我皇愿意琼、瑶两城以安韩王之心,还请韩王笑纳。”
“唔。”
韩非打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一旁的执事太监,几步上前自那段国使臣手中取走两城文书。
韩非没有抬眼,他只是平缓地,冷冷地说道:“贵使请起罢!段王那,还请你替本王捎句话。便说朕相信段王诚信可期,只是,三月之内,如果朕的爱妃还不曾回韩,便休要怪本王不重兄弟之邦的情谊了。”
那段国使臣连连称“是”。
直到这时,他才心中一松,心想:此事总算是功得圆满了。
段国使臣起身之后,才一眼瞟到仍然怔怔地跪在原地的卫姣。
他这才想起,韩王对于这个卫氏姑子虽然并不喜欢,但是他愿意收下段王奉上的两座城池,却不知道这个姑子,他到底要还是不要。
眼看着韩非已经缓缓起了身,似有逐客的架势,不仅卫姣急了,那段国使臣也急了。
他急切地喊了一声“韩王!”
可是在韩非冷冷地望来时,他却又不知要从何问起了。
不无尴尬的段国使臣情急之下伸手朝卫姣随意一指,嚅嗫着问道:“这卫氏姑子,您看……”
韩非拧着眉,像是极不耐烦地扫了卫姣一眼,在看到卫姣苍白着脸,带着乞求的眼神望向他时,他终于开恩似的淡淡说道:“这姑子虽然不合朕意,既然段王已经将人送来了,便留下罢。”
到了这时那段国使臣的一颗心,算是彻底地放了下来。
在他连连称是的声音中,韩非已经将他们视若无物一般,大步离开了。
段国使臣这才敢掏出绢帕擦去额上的汗珠。
回头望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卫姣一眼,那段国使臣不客气地训斥她道:“女郎好歹也出自百年风流的卫氏一族,却怎么连个进退轻重都分不清楚。先别说女郎还没有你家姐姐那般能耐,就算有,刚才那种场合,又岂是你一个女郎可以信口开河的么?!”
卫姣死死地咬着下唇,沉默着,不发一言。
尽管她心里此时怒火如炽,嫉恨难消,然而到了目前这种境地,她也只能咬牙死忍。
“我知道姑娘是个心气高的,但是老夫还是劝你一句,姑娘最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那段国使臣眼看着卫姣态度还算恭敬,当下便放缓了语气,像是劝导,更像是警告一般,又轻声说道:“像你们这些出自百年士族的女郎,或许自有些了不得的手段。但是,恕老夫直言,你手段再如何了得,终究也不敌你姐姐的旷世之才。女郎或是听老夫一句劝,往后在这韩王宫中,还是慎言谨行的好。”
卫姣拢在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掐入肉中。
她隐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在这段国使臣的一声声说教中爆发了。
她一眼瞟到韩王宫的太监正向这边走来,自知分别在即,卫姣再也无所顾忌了。
她缓缓自地上站起,目中阴冷,嘴角蕴着寒森森的笑意,冷笑着一步一步向那段国使臣逼近。
那段国使臣一惊,不由连退了两步。
随即他突然记起,自己是代表段国的使臣,眼前这个女郎不过是个遭到韩王嫌隙,勉强留下,也最多只能当个姬妾的妇人罢了,自己为什么要怕她!
当即,那段国使臣不无恼怒地冲她低声斥道:“卫氏阿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
卫姣重复了一句他的问话,突然仰头一笑。
在那段国使臣充满怒意的瞪视中,她却嗖然将笑意一收,眸子一阴,缓缓贴向他的耳边,朝他的耳洞中轻轻地吹了口气。
那段国使臣,立刻如同被吐着信子的毒蛇蜇到了一般,整个脖子都僵直着动弹不得时,她才阴侧侧地笑道:“我不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