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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庄忙道:“还不请进来!”
吴良辅领命去请,一时带了一位书生模样人进来,穿着绛红缎袍,外面套着柳黄团寿对襟褂子,孝庄端然一笑,道:“怎么今儿换了这副打扮?哀家又不是唤你来抄写文书?”
阿克敦儒雅神态丝毫不像个法师,他温和笑道:“吴公公已经对我说了,臣不过替皇上解梦而已,又毋须登坛作法,因此也用不着那样繁琐了!”
孝庄赞许道:“大巧若拙,阿克敦不愧是世外高人。想必吴公公已经对你说了大概。”
阿克敦拱手道:“是,臣想听皇上再说得仔细些。”
顺治听了,拿起旁边宫女递上热手巾,擦了擦手,就又把那天做梦详述了一遍。
阿克敦听了,半日不语,不断地掐指算来,淑懿微微地笑着,看向窗外,轻霞落薄露上,映着赤橙黄绿炫丽之色。青草绿叶散出浓郁清之味,渐渐掩盖了花朵醉人芬芳,只听阿克敦舒了口气,笑道:“这梦里美人儿是位娘娘,这位娘娘必定能为陛下诞育大清未来之君。”
本来殿中嫔妃,多半听阿克敦解梦,只是抱了无可无不可心思,毕竟并非人人如孝庄这般笃信鬼神之事,但阿克敦说完这句话,人人耳朵都直竖起来,对嫔妃来说,自己儿子做皇帝,比得居中宫皇后之位或是宠冠六宫为重要,那些都是一时荣宠,只有自己生出个皇帝来,才是万世荣耀啊!
殿中嫔妃多半早已耐不住性子,唧唧喳喳地议论起来,孝庄扬声一喝,道:“都别喧哗!”殿里立时寂然无声。
孝庄却很高兴,连手里打水墨凤尾扇也放下了,一根手指定定地点着阿克敦道:“你算算,是哪位娘娘,哪一位娘娘,能替皇上诞育未来之君。”
阿克敦又闭目凝思半日,饶是孝庄这样沉稳性子,这时躁得也如热锅上蚂蚁,只有淑懿娴静端雅地打着扇子,目光轻地扫视着殿中诸人各各不同神态。
阿克敦微笑道:“臣虽然算不出是哪一位娘娘,却已知道皇帝梦见关外这座山是什么山。”
顺治这时也不由好奇心起,眯眼儿问道:“哦?是哪座山?”
阿克敦笑道:“正是关外辽西龙脉——影壁山。”
孝庄骤然滞住,似陷入了沉思,而后,才微微抬目道:“可此山既为龙脉,朝廷早就派精兵把守,附近屯镇中人,都已迁走了!”
恭靖妃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可不是吗?若是附近旗人犹,可以叫阿克敦去寻访那些人家女子,说不定,我们还能多一位妹妹呢!”
恭靖妃此言一出,素日说话浅薄些妃嫔也不禁跟着额手称庆起来,“可惜那里再寻个守山护林已是困难,何况是品格端方女子呢?”
嫔妃们话说得漂亮,其实一个个都怕孝庄真从影壁山给她们寻出一位劲敌来,这些深宫红颜还这样年轻,还不想让顺治一个梦就断了她们人生憧憬。
淑懿得意看到,孝庄眉毛又拧了起来。
阿克敦摇头道:“各位小主谬了,臣说这位娘娘如今不宫外,已经宫里,只是娘娘家人影壁山脚下罢了!”
淑懿不再沉默,幽幽道:“家人影壁山臣妾记得康嫔阿玛,正是守卫影壁山定南大将军。”
康嫔父亲佟图赖,这时确是驻守影壁山脚下连山镇乌金朝哈拉屯。
淑懿此话一出,康嫔脸色掠过一霎而惊喜之后,顿时变作惊惧交加,嫔妃们喧哗犹胜之前,原来那个可以粉碎她们美梦人,就眼前,这才是真正梦魇,嫔妃们听了,个个用或歆羡或妒忌眼神瞧着康嫔。
康嫔是个机灵,愣了一刻,起身从蜀绣折枝莲花绒套绣墩上站起来,跪下道:“太后,臣妾命小福薄,阿克敦所言,必定不是臣妾!”
孝庄默然一刻,道:“哀家是担心皇上此梦为凶兆,才请萨满法师来解梦,不管法师说娘娘是谁,总之是大清后继有人意思,总是吉祥之兆,至于是哪位嫔妃,倒是不要紧,哀家还是那句话,六宫嫔妃只有和睦了,才是兴旺之象,今日之事,以后不许再议,”说着,向坐下首柔华投去凌厉地一瞥,口气却是极缓和,“皇后,往后替哀家盯着点儿,六宫之中谁再敢乱议皇帝梦兆,你替哀家责罚于她,不必留情!”
皇后驯顺低头道:“是,儿臣遵命。”脸上灰败神色仍未恢复过来。
孝庄发了几句狠话,殿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嫔妃们淡淡地聊了几句,也就各怀心事回寝宫去了。
淑懿看着从慈宁宫出来神色各异嫔妃,娉娉玉立风柔日薄天光底下,无声地微笑了,等进了承乾宫,瞅着院子里四下无人,她低声对云珠道:“从库房里取半斛上好南珠,给阿克敦送去。”云珠领命去了,淑懿一转身,又唤过皎月,悄声道,“我修书一封,你托人带给阿玛,阿玛手底下一位姓瓜尔佳护军参领,是阿克敦侄儿,叫阿玛好生照拂着。”
月亮二时便躲到云层里去了,隔着一片淡淡云翳,不能朗照。淑懿心情却是极好,吩咐绿吟鸟兽花草纹莲瓣熏炉里添上苏合香,严严实实地盖上一幅桃红缂丝夹纱被,很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只听宫门外脚步杂沓,初时还当是做梦,到后来脚步愈来愈密,愈来愈急,不由淑懿不醒,陪侍云珠睡得死,还迷迷糊糊,听见淑懿问她,侧耳听了听,也不知何事,于是披衣起坐,走到院子里打听去。
承乾宫早有好事小太监,去打听了动静来。
一时云珠进了寝殿,半是欣喜半是惊讶道:“听说晚膳时,御膳房给康嫔做了一道东阿阿胶炖羊肉,她嫌膻味重,喝了一口汤就歇下了,谁知半夜觉得小腹坠痛,闹了太医来一验,那羊肉汤里不知谁加了麝香进去,幸而康嫔吃得不多,不然,只怕龙胎不保!”
淑懿皱眉嗫嚅道:“这也太心急了罢!今儿白天才有影壁山一说”
云珠笑道:“这回御膳房师傅可倒霉了——不过,说倒霉也还不算倒霉,康嫔体虚,喝羊肉汤滋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所有人都怀疑,是有人妒忌康嫔才下黑手,御膳房师傅不过是当了替罪羊!”
“所有人都以为”淑懿回味着云珠这句话,支颐默思半日,听外头脚步声犹自不止,因问云珠道,“翊坤宫不是西六宫么,怎么这些多人从咱们门前走过?”
云珠向浓黑窗外张望一眼,不屑道:“各宫院娘娘小主,听说康嫔事儿,都纷纷地起来去探望呢!其实哪里是关心,还不是瞧热闹去——谁叫她树大招风了!”
淑懿唇角慢慢勾起一个胜利弧度,康嫔屡屡众人面前为自己招来忌恨,如今她施了这个小计,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怀着身孕人,夜里忽然被惊醒了本就不易再睡着,淑懿索性不再躺下,起来披上件冰绡云丝披肩,对云珠道:“给本宫找件厚点心家常衣裳出来,我要去瞧瞧康嫔!”
云珠知道淑懿对康嫔厌恶已久,今日既然赢了这一局,必定要去欣赏一番战果,当下便取了件茜色烟霞暖缎宫装,伏侍淑懿穿了,乘了辇轿,一径向翊坤宫来。
果然紫禁城里大半嫔妃,都往承乾宫赶,淑懿坐辇轿上瞧见人影幢幢,乐滋滋地想着,康嫔若看见她宫里原来人缘混得这样好,想必会加心生安慰吧!
顺治和皇后却是早已赶到翊坤宫了,淑懿一进去,嫔妃们都向淑懿见礼,顺治却一把拽过她手,心疼地捂着,说:“这深露重,何必再赶过来?康嫔已经没事了,你再因此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言语中关切疼爱,谁还听不出来,别说躺榻上康嫔和众嫔妃,就是皇后素日涵养极好,心底也禁不住一阵阵地酸意翻涌。
淑懿娇媚一笑,道:“臣妾哪里就成了纸糊呢?皇上不必担心,康嫔觉得怎么样了?”淑懿一边说着,一边瞧见康嫔侧卧琉璃云头宽榻上,形容憔悴,双目中满含着无助与委屈,隐约有点点泪光。榻边红木高几上搁着一个药碗,空,显是才服了药。
皇后平静道:“那羊肉汤吃得本就不多,已经没事了,这段时间,本宫会命孟太医亲自为康嫔安胎!”
皇后提起孟太医,淑懿眉毛不觉一动,很言笑如常道:“没事就好,康嫔妹妹福大命大,必有后福呢!”
虽然孝庄严命不许再提顺治梦兆一事,但雪泥鸿爪,雁过焉能不留痕?淑懿故意说康嫔“福大命大,必有后福”,众人虽口不敢言,心里却又个个想起白日里慈宁宫听到话,康嫔无神眸子里,刹时闪过一丝冷焰,恨不得把淑懿撕成碎片,却着实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切齿。
淑懿向榻上康嫔笑道:“妹妹果真是得人疼爱,一听着妹妹有事,宫里姐妹们都睡下了,可还是纷纷起身,漏夜赶来探望,皇上和皇后就不必说,想必妹妹肚子里小阿哥知道了,也会高兴呢!”
康嫔听得这话,脸色是难看,可当着顺治面,也不敢对淑懿无礼,只得面色惨白地敷衍道:“多谢姐妹们了!”
众人正这里七嘴八舌议论康嫔事,只听门外一声通传:“太后遣人来了!”
淑懿笑意深,道:“看看,我话才撂下,没想到大恩典还后头呢!”</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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