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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其清以为回国就是放飞的开始。
在国外大部分时候都要配合着比赛安排来制定行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暂且不谈,就冲着面包菜叶配火腿沙拉这个快吃吐的伙食,他也想立马回国。
结果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幸福日子还没过上,骆其清就遇到了第一个困难——倒时差。
遮光窗帘拉得死紧,电视二十四小时开着,骆其清整个人窝在柔软的棉被里,像个中世纪吸血鬼一样睡得昏天黑地。
别说享受回国大好时光,四天了,他目前连门都还没出过。
不对,出过一次,更准确说是开过一次。周棘前天联系不到他,于是直接上来敲响了他的房门。
让骆其清短暂地清醒了一小会。
结果告别后又睡了。
要不是最后季安尽职尽责地打来电话,他说不定还能达成昏睡一星期成就。
“我今天下午三点空出来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就过来吧。”
原先的复查频率是每月一回,可因为骆其清要跟着车队出去比赛,季安就只好让他等回国后再来。
可等骆其清现在回国了,他的档期又排满了。
四天才终于等到有预约被临时取消,于是他就立刻联系了骆其清。
“嗯...没问题。”
挂断电话倒头继续睡,直到连续掐掉了两次夺命闹钟,骆其清隐约有了点良心发现,终于强撑着把自己和床分开到安全距离。
他现在这情况不上不下的。
的确应该赶紧去找季安作个诊断。
起了床,骆其清顺手发了个短信把事情告诉周棘。
周棘很快回复,表示可以陪他一块去。
不过骆其清觉得这人现在走路还不太方便,也就没答应,只是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这家伙实惨,回国睡了一晚就被迫过上正常作息。
他家就在北宁本地,所以爹娘听说自己那成天不着影的儿子比赛出意外伤了骨头,还被遣回来养伤之后,就直接一脚油门赶到了车队公寓。
本来担心会是什么很严重的情况,结果问了才知道只是骨裂。
李舒蔓心情大落大起:“...就骨裂啊?”
周棘:“...”
不过说归说,夫妻俩还是连拖带拽把周棘提溜到了本市最好的骨科医院,让主任医师给他再做了一次全面检查。
所以他觉得周棘现在没事就应该多躺床上睡会。
洗漱完毕,骆其清对着镜子把过眉的刘海往旁边捋了捋,然后随便套了件短袖就出了门。
医院距离公寓差不多十来公里,但好在有地铁直达。
一个小时后,他就站在了这个私立医院的大门前。
自动门识别到来人,向两侧打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这他感觉不太真实。
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但是路线骆其清还记得清晰,他坐电梯上到顶楼,出去后再右拐穿过休息区,一路走到最里面的诊室。
摁响诊室门铃的时候,墙上电子钟显示两点五十分。
“进来。”
他应声进去,季安已经坐在了实木桌后面,还有旁边个咬着笔在钻研中文书的伊森。
季安:“下午好啊。”
“下午好。”骆其清也回:“季医生,伊...李华。”
他记得这人喜欢别人喊他中文名。
尽管每次念出来都让骆其清莫名联想起高中英语作文。
“上帝,你居然还记住我的中文名字!”这个热情洋溢的外国实习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好久没见,我非常想念你!”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等到差不多电子钟差不多闪到三点,复查才终于开始。
问卷、脑电图、血常规等等,各类繁琐的检查。
这些流程重复了快六年,骆其清早都记得滚瓜烂熟。
检查完还要等结果,不过放在私立医院,等待时间并不会太久。
伊森怕他无聊,又跑过来和他聊天。
几个月不见,这人的中文水平似乎进步了些:“听说你去参加的是WTCR?酷毙了!”
提到这个,骆其清心虚地看了季安一眼,然后替自己狡辩:“我只是替补,没有上场。”
之前季安叮嘱他暂时不要回归赛车运动,结果他转头就跑出去参加比赛。
原来自己还挺叛逆。
“那你们有去纽克赛道吗?”
作为一个纯正英国人,伊森虽然不怎么关注赛车赛事,却也知道他们国家有一个享誉世界的赛车场。
只可惜,骆其清听后只是摇了摇头,有些遗憾说:“没有。”
说来也奇怪,今年WTCR官方居然没有把伦敦作为赛点。
纽克赛道明明一直都是世界赛的大热门赛道。
两个人聊着,直到季安看完检验科传过来的报告单,然后喊他:“骆先生,来一下。”
不是吧...
这称呼让骆其清的心不自觉一沉。
印象中季安每次喊他骆先生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他只能壮着胆子,实际战战兢兢地过去,然后把椅子拉开坐下。
桌面上的打印机嗡嗡运行起来,很快吐出几张印了墨的纸。
只见季安把它们装订好,推到他面前,同时用圆珠笔覆在封面的各项指数总表上,然后向下划拉一大半。
“这些都还是异常数值,我标红了。”
“什么...”
这话听得骆其清如坠冰窖,面色唰地就白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能感觉到自己是有在好转的啊...
而就在他准备更进一步询问时,季安却突然来了个大喘气,冲他展露微笑:“虽然还没达标,但是跟你上回的结果比对,已经有很明显在转好了。”
骆其清刚到嘴边的话霎时就卡住了。
季安的意思是,相比起他以前严重超标的指数,这会已经有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半晌,他终于吐出一口,向后靠着椅背。
吓死人了喂...
他心脏差点受不住。
“说时候,我还挺好奇,是什么能让你在短短几个月里,恢复得比之前几年都要迅速。”
季安把圆珠笔收回上衣口袋,然后双手交叉地托住下巴,礼貌地问:“是因为赛车...还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骆其清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思考片刻才说:“你还记得我上次提到的...周棘吗?”
“嗯,你出国前的交往对象,对吧?”
准确无误地记住病人的过往经历,是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的基操。
骆其清点头:“我和他...复合了。”
但他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很快又把这几个月里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也一同告诉了季安。
听完之后,季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还在思考什么。
“所以我现在的情况是...”骆其清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有点紧张。
他等了会,才终于听见季安的回答。
“你虽然还没痊愈,但发病几率下降了,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不受外界过大的刺激,也就是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了。”
正常人。
对骆其清来说,这是个普通又弥足珍贵的字眼。
“周棘是促使你恢复的契机。”季安继续说,“你突破了自己的心防,向他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他也给予了你同等份,或是更热烈的回应。”
听到这,骆其清有些玩笑地接话:“该不会真是爱把我治好的吧。”
因为他想起了前段时间网上的一个热梗,说爱能止痛。
但很快他就看见季安轻笑着摇头:“不,这种说法当然不对。”
如果光靠爱这种形如飘渺的东西就能治百病,那世界上还需要医生做什么。
不过...
季安停顿片刻,接着道:“我从事这个行业二十一年,研究了上万份精神疾病相关病例。”
“爱的确是个难以用医学常识来解释的东西。”
明明形如飘渺。
却又无可替代。
如果用童话一点的说法来描述,就是像魔法一样。
“你还是其中很幸运的一个。”
很多患者就算被爱包围,却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防的那一关。
没来由的,骆其清忽然再次打量起这个房间。
季安的诊室被清扫得一尘不染,桌子后面的依然是那个明黄色窗帘,它被流苏绳子捆起来,露出外面生机勃勃的桂花树。
良久,他收回目光,问:“那下回...我什么时候再来”
“等你年底回国吧。”
复查到这里也差不多就结束了。
骆其清拿起报告单起身,然后把椅子推回原处:“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
季安也站起来送他:“祝你们车队比赛顺利。”
很快又补充:“也祝你感情幸福。”
“最好再拿个冠军回来!”躺在边上玩手机的伊森也赶紧说。
出了医院后,骆其清刚准备给周棘打电话,哪知道这家伙竟然先一步拨了过来。
他一愣,然后才接通。
“还在做检查吗?”
“已经结束了。”骆其清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上,把报告单塞进背包,“我刚从医院出来。”
收好东西,他把手机重新拿回手里,环顾四周,想着要不要打包点东西回去跟周棘一块吃...
“诶,跟你商量个事。”
“嗯?”
骆其清下意识尾音微挑。
“向奕刚才说,今晚想跟咱俩吃饭,可以么?”
周棘还特意强调了是,咱们俩。
“咱俩?”骆其清虽然没理解为什么还有自己,但还是回:“没问题啊。”
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他问:“怎么还有我?”
几秒之后周棘给了他答案:
“因为我说,我今晚要跟男朋友吃饭。”
-
向奕开着那辆骚包的玛莎拉蒂,停在承阳车队的公寓门口。
五分钟后,他就看见周棘十分自然地拄着拐从门禁里走出来。
他摇下车窗喊:“没想到啊,我们周大车神拄拐也别有一番姿色——”
结果被周棘一睨,他立马认怂闭嘴。
周棘走近之后,没坐上副驾,而是朝后进了后排。
“你...”向奕刚想问他干啥不坐前面,结果突然想起来,“啧,原来是要跟对象一块坐啊。”
听说周棘负伤回来之后,他几次想去探病,结果都临时有事抽不开身。
今天好不容易有空了,哪知道一打电话过去,人家说要跟对象吃饭。
有新对象居然没第一时间告诉他!!!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今天说什么都要去凑个热闹。
他好奇得很,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周棘这棵铁树二度开花。
“去我家那个法餐厅吃饭不?”车子上路后,向奕偷瞄了眼车内后视镜:“我妈刚请了个新的法国厨师来,做的鹅肝贼好吃...”
“我刚从国外回来。”周棘幽幽看他,“不吃中餐吃法餐,我脑子有问题么?”
“......”
向奕:“那你说吃什么!”
周棘靠着椅背思考了下,说:“火锅呢。”
他记得骆其清也就在团建吃火锅的时候会吃多点。
太瘦了,得养养。
“行行行。”向奕一听就知道这人挑的准是对象爱吃的,咦了一声问:“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谈的?”
“还没多久。”
你最近不都在国外跑比赛,哪来时间谈的对象?
向奕心里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之前就在国内认识了,只是最近才确定关系。
“总算是开窍了。”想到这里,向奕表示十分欣慰,而且现在周棘有了新对象,他说话顾虑的都少了,“我就说你不要整天就念念不忘骆其清,六年都不谈一个。”
作为周棘的铁哥们,向奕亲眼见证了很多事情。
他是真怕这家伙要孤寡一辈子啊。
然而片刻之后,他听见后面传来周棘一声哼笑。
向奕纳闷:“你笑啥?”
周棘耸肩:“想到了点开心的事情。”
“......”
因为周棘说他对象刚才在外面有点事情,所以现在就顺道去把人接上去吃饭。
向奕照着周棘报的定位开车,越开越觉得眼熟:“嘿,我家餐厅不就在附近吗!”
玛莎拉蒂拐出辅路,开上主干道,视野宽阔之后果然更熟悉了。
他们家的法餐厅就开在对面那个商场里。
“你那小对象在哪等咱们?”向奕左顾右盼地问。
周棘也贴到了窗边上:“你再往前开点。”
直到他们开过了私立医院的正门,周棘才说:“喏,他就在前面路口呢。”
“哪呢哪呢?”
放眼望过去,果然看见前面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此刻向奕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珠穆朗玛峰顶点,连表情都完全是盖不住的八卦激动。
玛莎拉蒂雀跃地飞驰过去,结果就在向奕终于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后——
“卧槽!”
他脚一滑,差点直接把油门当成刹车踩。
“兄弟...”向奕已经差不多能猜到是怎么个事儿了,“你这是旧爱进阶新欢了呗?”
周棘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