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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生中,花了很多的时间去追寻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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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边缘的老城区,夏承司把裴诗送到家附近时已快到中午十二点。这里的冬季因为少了鲜活的颜色,看上去破旧而毫无生气。而当春季降临,阳光吹散了雾气,天空一片湛蓝,把小花店里的红玫瑰、街边的白紫丁香照得一片浓艳。明媚的世界顿时照亮了裴诗的视野,这令她的情绪也变得平静了许多。全程近一个小时的驾驶,她坐在副驾上,头一直拧向窗外,没与夏承司说一句话。他知道她心情低落,也没有试图展开话题,只是在红绿灯停下来的时候,回头充满歉意地看着她:“对不起。”
一时间心情矛盾极了。任谁看见鼎鼎有名的夏承司如此对自己说话,恐怕都会立刻原谅他。但事实是,她的心是感性的,头脑却十分清醒。不少和他同类型的男人——哪怕没有他这么优秀,也是在做着同样的事——他们有一个足够漂亮温柔的女朋友,却总是在外面向其他女人告白,和她们睡觉。一想到这里,愤怒的感觉就远远出了对他的心动。她不愿意为了他打破自己的原则。她佯装没有听见他的话,直接掏出手机玩。可是,手机屏幕上却出现了18个未接电话和9条短信。全部都是裴曲和森川光的。惨了,她居然忘记告诉裴曲昨天自己去了哪里,她赶紧回了一条短信给他们。
短信出去的同时,她也在不远处的停车场里,看见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焦虑身影。她看着那个方向,在空中挥了挥手:“停车。就在这里停。”
夏承司把车停在了路边。裴诗立即甩门冲出去,离得很远就朝森川光大声说道:“组长,对不起啊,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到朋友家里去住,忘记跟你们说了……”
“小诗!”
剩下的话被对方骤然打断,裴诗吓了一跳。只看见森川光大步走过来,扶住她的双肩:“不管是什么理由,你应该先告诉我们。小曲今天早上就打电话给我了,他晚上一个晚上没睡觉,到现在还和一堆人在外面找你,你这样做大家都会很担心的,知道吗!”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愤怒。而一个温柔的人起火来,往往比暴躁的人火更加有威慑力。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的事,她羞愧得垂下头去:“对……对不起。”
他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叹了一口气,忽然把她抱在怀里:“你没事就好。我真的很担心。”
森川光的气息与夏承司是完全不同的。这是一种令她安心的、清新的气息,就像这个春天的阳光一样,总是会令她从心猿意马中平静下来。她点点头,然后听见他温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打电话给小曲了吗?”
“还没,不过我短信给他了,现在就给他回电话。”
“好。”
他松开了裴诗,就又像以前那样,和她保持了一段亲切又礼貌的距离。对于昨天晚上她具体去了哪里,他也没有追问。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打了一个电话给裴曲。听见她的声音,电话里的裴曲几乎都快哭出来了,这令作为姐姐的她觉得无比自责。她又连连向他道歉,保证下次一定告诉他,才总算挂断了电话。然而,她却听见森川光喃喃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理解他的话,只是下意识转过头去,却看见夏承司的车已经停在了这个停车场里。他走过来,把一个东西递给裴诗:“你忘了这个。”
那是她系在连衣短裙上的皮带。她完全呆住了,完全不敢回头去看森川光。其实这不是多大的事吧,她是单身,在谁家过夜,又与谁在交往,都是光明正大的。但这一刻,她只觉得两只手心都冒着冷汗,更不知道是该沉默地接过来,还是直接说这不是自己的。只是还没等到她说话,森川光已经提前说道:“小诗,这是你的么?”
她完全不会撒谎,只有硬着头皮说:“是的。”
“那还不快点谢谢人家。”
她觉得头顶一阵阵麻,接过那条皮带,但没有道谢,只是转过身,推了推森川光:“我们回去吧。”
“嗯。”森川光拍拍她的肩,带她走向自己车副驾的车门。
森川光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但令裴诗觉得讶异,甚至连夏承司都感到意外。他知道自己该就这样放她走,不然她只会更不想看见自己。但从刚才看见他们拥抱开始,他就没法再保持理性。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更令他烦躁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她酒醉,就算只是和她牵一下手,她可能都不会愿意。但她却可以让森川光随便触碰。他走上前去,拉住裴诗的手:“阿诗,我什么时候能再见你?”
她用力想要挣脱他,却现对方握得很紧,根本使不上劲儿。这男人平时看上挺有修养,怎么私底下会是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一个人?她皱眉道:“放开我。”
森川光也变得严肃起来:“夏先生,请松手。”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你没看见她不愿意么?请你放开她。”
裴诗的表情令夏承司觉得心疼又愧疚,但对森川,他又有一种无名的怒火。他终于放手了:“森川先生,你一点也不好奇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住在我那里?”
“她都跟我说了,因为她喝醉了。”森川光轻描淡写地说道,“谢谢夏先生对她的照顾。”
夏承司轻笑一下:“那森川先生认为一个喝醉的女人到一个男人家里,会受到怎样的照顾呢?”
“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小诗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森川光终于有些愤怒了。
“真是无条件的信任。”夏承司垂下头,看向裴诗,“阿诗,你没告诉他,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他的语调还是和以往一样波澜不惊,不了解的人甚至听不出这是疑问句还是反问句。但森川光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裴诗大变的脸色。他感觉自己的十指骨骼与神经都绷紧了,声音却很轻:“小诗,他说的是真的?”
“我们走吧。”裴诗推了他一下,想要早点离开这里。
但森川光却像块石头般岿然不动。在那漫长的几秒内,她在他的眼中读出了无数种情绪,然后他转过头,看向远处,用力咬了咬牙关,看向别的地方:“既然如此,那祝你幸福。”他拉开自己的车门坐上去,用力踩大油门,然后“轰”的一下把车开了出去。
裴诗抬眼瞪着夏承司。在她越来越久的沉默中,他的一颗心也在渐渐下沉。终于,他低声说道:“在说出那句话之前和之后,我都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但我不后悔。”
她气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就走。就在她走向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开着车跟在她后面。他的车方正而豪华,被擦得闪闪亮,却在小心谨慎地一前一停地跟着她。在这个富人不多的区域里,几乎引起了百分百的回头率。她觉得丢脸死了,看到家的时候几乎是飞也似的冲了进去。
回家以后,她接到了Tina打来的电话:“喂,诗诗,你还好吗?对不起啊,昨天晚上我也喝醉了,所以没照顾到你。不过还好还有夏承司在……对了,我真的好落伍,今早才知道原来他求婚的对象就是你啊。”
裴诗握紧电话,没有回答。看来昨天晚上之后,有不少流言蜚语传出去吧。
“不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夏承司了,他到底是好男人还是无趣男呢?昨天你醉了以后一直往他身上靠,还用那么诱惑的眼神看着他,我们看你们俩那状态,都以为这事十有j□j都成了,没想到什么都没生……难道他和他女朋友住一起?”
裴诗觉得头很疼:“这些话你都从哪里听来的?”
“今天我们在群里问他的呀。我拖你进群,你都没有看?我你截图哦。”
挂段电话以后,裴诗收到了Tina来的几张图片。上面是群里的一段对话。
“少董,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喜欢裴诗,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把她带回家了!”
“快!昨天生了什么,老实招了!”
“没有。我送她回家了。”这是夏承司的回答。
“哇,少董居然说话了。”
“什么!!!你不是跟她求过婚吗!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这句话被很多个人复制了很多遍,刷了满屏。
“看到没有,这就是爱。平时一句话都不说的人,到关键时刻都要为心爱的女人出来辩护几句,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
裴诗之后专门去看了群里的对话,后面就全是别人无关紧要的聊天,夏承司没有再出来冒过头。这时,Tina又了一段她与夏承司的微信记录过来:
“昨天晚上你就这样送裴诗回家了啊?”
“嗯。”
“好可惜,不过你真是好男人。有了女朋友就坚决不碰别的女人,哪怕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
“我没有女朋友。”
“啊??昨天你不是说有吗?”“啊啊,不要不理我,不要话只说到一半呀。”“你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又不继续讲了,这太过分啦……”后来夏承司没再回复她。
太多的信息令裴诗觉得头更疼了,她觉得疲倦不已,到衣柜里找出睡衣换上,打算好好睡一觉。可是,在脱衣服看见自己腰部手术伤疤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想起一件事——前一天晚上他们做完以后,他想抱她去洗澡,但她累得完全不想动,只是借着昏暗的灯光醉醺醺地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腰上怎么也有一道疤?”他没有回答。然后她闭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说:“对哦,你和我一样,也是肝不好,所以做过手术……”
现在这件事却越想越不对。如果他也做过手术,按理说应该恢复了很多,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反而很容易受刺激住院。是他的手术失败了?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得过病,只是……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只喜欢你。”他曾经这样说。如果这不是玩笑话,那这个喜欢,会不会是从还在英国时就……当时那个捐赠她1/2**肝的匿名人士,有没有可能是夏承司?不,这有点太荒谬了。这个理智到几近无情的男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可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确认一下。等他再联系自己就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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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司一整天都在公司工作,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回家,面对那堆他不愿意见到的狼藉。直到桌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他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工作确实是一个能够分散注意的事,现在哪怕他再想裴诗,也不会去打电话把她吵醒。
从六十三层楼的落地窗往外看去,整座城市的夜景因现代化而显得繁华,因人工而显得虚假。只有远处的区域灯光不那么多,还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轮廓线,才略有几分人情味。这一年在医生的照料下,他的肝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但这一刻又有些隐隐阵痛。他坐回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药吃下去,按住腹部深呼吸。等疼痛减少了一些,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强压下拨打她电话的冲动,把手机又重新倒扣在桌面上。居然还有时间思考,看来是不够累。他披上外套走向电梯,打算回父母家拿点药,再开车回来继续加班。
到夏氏庄园后,看见大哥、弟弟的车没在停车场,他猜想这时家里只有沉睡的父母和妹妹,所以轻轻打开房门后,走路的脚步也放得很轻。但是,刚踏上楼梯,他就听见楼上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以及母亲的哭声。他轻而快地走上楼,夏娜正一脸惊慌地坐在二楼阶梯上。看见夏承司,她先是一呆,然后做了个“嘘”的动作,指指楼上,指指自己,然后摇摇头。他立刻明白,父母都不知道有人回家了。
又一个花瓶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郭怡情绪失控的哭声:“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到底还要外遇多少次才开心?我知道你记恨当年的事,但现在人都不在了,你还要以此为借口出轨到什么时候?!”
就像是她在幽灵说话一样,楼上除了她的哭声,并没有任何声音。她又呜咽着说:“夏明诚,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养情妇就算了,我也忍了,你把他们带回家,就实在太恶心了!你知道孩子会看到吗?你希望你的儿子都和你一样吗?你是想让娜娜再进一次监狱不成?”
听到这一句,夏娜抱着双腿,把头埋了下去,肩膀剧烈颤抖着,却不敢出一点声音。然而,楼上还是没有回音。郭怡又继续哭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离婚,让我去死了算了!”
终于,夏明诚愠怒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你死?好让你下去陪那个贱男人?想都别想。没错,我是找女人了,但和你比起来算什么?你和贱男人偷情就算了,还想我去照顾你们的野种?夏太太,你才是太他妈可笑了!”
听到这一句,夏娜停止了哭泣,睁大红肿的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承司。夏承司也错愕得无法动弹。然后,他们又听见郭怡说道:“是,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希望这个家庭和睦,希望和你不计前嫌好好过日子,都是我的错!”
“你别装可怜,你说这些话我还不明白么?是因为你根本离不开我。你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然当时又怎么会离开那个贱男人呢?”
…………
……
这个晚上,夫妻俩从开始吵架到结束,都没有现楼下有两个孩子在偷听。所以,不可透露的名字、誓要带到棺材里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听到最后,夏娜用手掩住了像是再合不上的口。夏承司在一天高强度工作后身体虚弱,脑子突然充血,只用手勉强扶住楼梯把手,才勉强站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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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裴诗依然没有收到夏承司的一点消息。
持续几天的乌云像是一班慢列车,总算开到了最后一截车厢。春雨是它最后的乘客,姗姗从高空的轨道落下,变成树苗春草童年的被褥。从这一刻起,好像不管是怎样热情的火炭,幸福的种子,好像都会被名为忧伤的水无声浇灭。收到公司的第一笔报酬,裴诗的生活暂时有了保障,但从苏疏那件事过后她就没再练过小提琴。这三天更是没心情去练了。她开始有些担心夏承司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但实在不愿意主动找他讲话。
“姐,你有心事?”看着裴诗一直坐在窗前呆,裴曲和她并排坐着,学着她的样子,用呆呆的大眼望着窗外。
“不是我的事。”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是我朋友的事。一个有女朋友的男生跟她告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她喜欢这个男生吗?”
“她不知道。”裴诗垂下头,叹了一口气,“不,我觉得……她应该喜欢他。”
“那就直接跟那个男生说:‘如果你喜欢我,就和你女朋友分手吧。’”
“这么直接?那男生会听吗?”
“姐,男生恋爱的时候大脑回路是完全笔直的,不像女生这么复杂啊。他如果真爱这女生,这女生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这番话让裴诗突然间有了很大的勇气。三天没有联系,她觉得自己平静了很多。如果夏承司真的恢复单身,她愿意和他试一试。如果他们真的能变成恋人关系……光是想到这一点,心跳都会快到胸口闷痛。她终于决定迈出第一步,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声才接通。
“喂。”夏承司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冷静而利落,就像在处理任何公事一样。
“你好。”这个开场白让她想把自己拍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硬,“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的。”
“我现在考虑清楚了。”她闭着眼睛,鼓足了很大勇气,才挤出后面几个字,“我和你一样,并不后悔那天晚上生事。所、所以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想的?”
电话那一头是长久的静默。在恼人的细雨声中,她隐约听见了他的呼吸声。等了很久得不到回答,她又忍不住继续说道:“夏承司?”
“我在。”
她原本想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但觉得那样又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于是干脆转移话题说:“对了,那天我看见了你腰上有一条刀痕,那是怎么来的?”
“十来岁的时候摔的,缝了很多针。”
“哦,是这样啊。”心里莫名有些失望,看己还是有所期待了。
“关于你刚才说的问题,我只能说,抱歉。”他的话让她的心跳短暂停了一下。然后,他吐了一口气,不带感情地陈述道:“那一夜是我的错,可我没法对你负责。”
几乎是瞬间的事,裴诗的眼眶变得通红:“可是,可是……是你自己说你很传统的,你也说过你喜欢我很久了。”
“我喜欢很多人都很久了。从第一次见到悦悦的时候,我也对她产生了好感。”夏承司冷冷地说道,“以后对男人的话不用太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