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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予安冷着眼眸任凭傅聿城处理自己的伤口,给她的左臂打一个同样漂亮的结。
期间,她一直没开口,敛着眼眸沉默地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在傅聿城腹部的伤口上,还蜿蜒攀附着一道伤疤,不过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像是许多年前在一棵树上刻下文字,形成如今的模样。
“聿城,你身上有伤,刚刚还裂开了,这样蹲着好受么?”
身后的温凤娇看着自己儿子此刻的低身下气,抹了一下眼泪又忍不住发问。
傅聿城懒得理会,满意地看了看姜予安的手臂,而后慢吞吞地撑着手臂从地上起身。
他寻着姜予安的目光往自己腹部上看了一眼,随后轻轻笑了一声,“安安这是在想往事呢?”
姜予安从思绪中回神,掀眸弯唇:“是呢,在想那个时候怎么就圣母烂好心了,没让你直接死在那山上。”
傅聿城不见生气,反而低低笑了出来,“当时我就说你圣母烂好心,你说善良无错。如今后悔了?”
他扔了手上多余的绷带,往旁边沙发的扶手上一坐,眸光落在姜予安脸上。
后者不语,脸色差得离谱。
温凤娇一心只在儿子身上,担心仓皇:“聿城啊,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吃点东西吧?吃完之后咱们就离开,这地方是待不得了。”
早间张叔就收到了不远处的警告,谈判让他们交出姜予安,否则会采取行动。
只是碍于姜予安人还在屋子里,那些人不敢贸然,只层层围住这栋别墅。
但是个人都猜得到外面的人打得什么算盘。
一方面围守,毕竟这座别墅依山而建,下山的大路只有那么一条,别墅里面吃的喝的总有耗尽的时候,甚至昨晚就断电断水,今天的吃食还是用柴火烧的,水也是用纯净水,都是消耗品。
另一方面,外面的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后山偷偷潜伏进来。
傅聿城能够从其他小路绕过守在大门口的那些人,别人自然也可以偷偷摸进来,将他们在制服。
她已经年过半百,也享受了大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这样葬送了性命也无妨。
可她的儿子还那么年轻,她可不希望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傅聿城埋葬于此。
且这个孩子本事大,刀山火海都走过,只要能逃出去,肯定有办法脱身的。
念及此,温凤娇就忍不住催促傅聿城离开。
她做不到傅聿城那么淡定,能够这样不紧不慢地处理伤口,等着姜予安醒过来,甚至还顾得上一口午饭。
她现在只想和自己的孩子同桌吃一顿饭,然后赶紧送他离开。
至于往后如何,倘若能够再见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就此阴阳分隔,那也是命中注定,这顿饭能够让她心满意足、慷慨赴死。
姜予安听着女人担忧的话只觉得好笑。
傅聿城则置之不理。
腹部伤口疼痛一阵阵传来,又没有从面前这女人嘴里听到一句好话,他没什么胃口。
不如看着面前的女人,高低能让他心口闷气,生出点力道,等会儿跑路还能把她扛走。
傅聿城目光炙·热,盯得姜予安心烦,觉得十分不自在。
“喂,”她如今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在傅聿城的裤子上留下一枚脚印,“你没听到别人喊你吃饭呢,这么多人等着你,你不饿别人还饿呢。”
傅聿城扯出一抹讥笑,不以为然地扫过自己腿上的脚印,“你倒是好心,还管别人饿不饿。方才还后悔自己圣母,这会儿又想当烂好人了?”
姜予安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其实回头想想,倘若重来一回,她是否还会这样做?
答案大概是,她依旧会选择救傅聿城。
只是在救助过后,她不会那么傻乎乎地撑着他下山,大概率会静静等待,等她大哥他们过来,再让警方把傅聿城带走。
他作恶多端,但自有法律去惩治。
伤她害她,也不该由她亲自去处置。
倘若她真亲手把刀子送到她心口,人人都像她这样,那规则不是乱了套么?
何况,她胆子着实是小了些,实在是做不出要人性命这种事情,也不忍心看着一条人命死在自己面前。
如今和傅聿城说后悔,她心知更多还是嘴硬。
她可以把刀子亲手往自己心口戳,还真做不到往别人心口戳。
这样想想,好像是挺没用的。
但她想,这个包容的世界应该还是容得下一个胆小的人。
此外,她仍觉得善良无错。
做错事的人、犯罪的人,明明是他傅聿城,就因为他还活着,罪责就变成她的么?
凭什么。
她终究相信,既然他作恶多端,总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
哪怕那些罪责他叫人替他顶去,也终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届时哪怕她已经身亡,只要让世人知晓他的罪行,也足矣。
她并不在意她是否得到公道,只要有人知晓,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已然足够。
就好比今日她哪怕在不经意之际被伤到,或者真是命不好,被人误伤致死,只要能逮住傅聿城,她也算是死得其所。
不算亏呢。
而这些心中所想,自然是没有必要让傅聿城知晓的。
所以面对傅聿城的话,姜予安脸上并不在意,情绪淡然:“左不过我已经吃过饭了,还是傅先生您好心亲自端上去的,又饿不着我。我烂好心与否,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倒是苦了替你卖命的人。”
傅聿城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去摸姜予安的脑袋,“伤到了胳膊,开始长脑子了不成?还懂得反间计了。”
姜予安厌恶地避开他的动作,往旁边坐了一道:“我可不懂什么计谋,实话实说。”
这栋别墅里,真情流露的恐怕只有温凤娇她一个,毕竟那情绪和癫狂程度也不像作假。
至于张叔还有那位小跟班,姜予安就不知道他们心中具体在想些什么了。
无论是心甘情愿,又或者是被逼无奈,也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