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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子澶五爪并出,一把捞起地上的殷晋离,还在同时回手一挡,自万屠刀下掠过。
其速虽快逾闪电,却还是让杨隽看个正着。
刺啦一声响,拖得很长,实际上却是五根两尺长的细刃,从万屠刀刀锋掠过发出的声音,因速度极快,倒似合为了一声。
五道闪亮的银光,从岳子澶袖中钻出,一闪即逝,似乎生在五爪之上,随手而出,随手而收。
然而,最令杨隽不解的,还是岳子澶那难以捕捉的缥缈身法。整个人只化作一团月白色的虚影,似轻烟,如薄雾,浑然不见腿,自空中掠过,了无痕迹。
他视线一转,朝顾九辛看过去。
顾九辛正与静悄悄四目相对,秀眉微蹙,笼着淡淡忧愁,一双黑眸如云遮雾绕,似冬日里一泓温热的泉,飘着袅袅热气。
对视半晌,静悄悄皱着眉摇摇头,做嘴型轻声道:“似是而非,不敢肯定。”
顾九辛颔首,一脸沉静,眼中却是又添了几分雾气。
杨隽迎上她的目光时,几乎能看到忧色从她面上溢了出来。他不知道二人交流了些什么,只是感觉到岳子澶的身份或许是一桩大/麻烦。
然而,顾九辛只是略带愧色地向他传音。
“岳子澶的身法诡异,先时觉得似曾相识,再看却又似是而非,其中蹊跷,难以探寻。不管他是否为神木令主做事,其身后必藏有重大秘密。小师叔,此人不可放过。”
听了顾九辛之言,杨隽眉峰耸动,眸中清光湛湛,如水波粼粼。
这还用说!岳子澶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杨隽当然不会放过。
刚才两次无功而返,局面有些僵持,却也从殷晋离身上打开了口子。杨隽正在兴奋之中,踌躇满志,心念拳拳。
岳子澶似乎对殷晋离并没有很关心,但又不顾一切地非要保住殷晋离的命,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过,既然有所求,就意味着有破绽,岳子澶想让自己急得跳脚?杨隽挑眉——呵呵,痴心妄想!
“咳咳咳,咳咳咳咳!”
岳子澶虽然自万屠刀下抢回了殷晋离的命,自己却也不得不直面万屠刀,咳嗽得越发厉害,胸腔震动,嗡嗡有声。
杨隽老觉得他下一刻就能张嘴把肺给吐出来,偏这个病怏怏的弱鸡摇摇欲坠晃得跟台风天里的小树苗,却总也不见倒。
他纵观岳子澶全身上下,并不见有什么伤痕和血迹,不过,他倒是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岳子澶周身气息越来越弱。
杨隽眸光闪烁,环视一圈。自己和顾九辛、静悄悄是今日刚进的千里黄沙,又有静悄悄准备的环云锦衣,还耐得住这黄沙酷热,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印象,可以算是精神十足。
岳子澶是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他从一开始出现,脸色就十分苍白,越到后面越是衰弱。不仅是摇摇欲坠的身形,他额角的汗水,还有“气”,精气神的“气”。
气息越来越弱的岳子澶,其实是在强撑着,与他对峙。只是,岳子澶是因何而气息衰弱?
杨隽眼底划过一丝亮光,在岳子澶剧烈的咳嗽声中,抽刀而上,直取其身侧的殷晋离。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刚才那一招声东击西就颇见成效,直击殷晋离,又能逼得岳子澶不得不出手,委实是个好点子。
有时候,招式不怕老,有效就好。
杨隽现在所用的计谋,便是如此。
有了刚才那一下,岳子澶不敢再把殷晋离丢在旁边,否则杨隽一出手,他救得了一次,两次,却不敢保证次次都能赶得及。
万屠刀一直不见势弱,自己却不能撑那么久。岳子澶脸色青白交加,眼中充满了阴鸷,看向杨隽的目光,充斥着极度的厌恶,又隐隐有三分恐惧。
“怎么回事?”静悄悄眼睛一瞪,不解道,“那病秧子眼看不敌,楚恪竟然不全力以赴,反而放松了?这么懒懒散散的,不像他的风格啊!”
印象里,杨隽一刀一斩,从来都是干净利落的,所用的无非劈砍两式,所以从江临仙那里听说他曾练过刀谱三千,静悄悄是有些不信的——这人连刀法八式都没有使全过啊!
但看此时,杨隽或是扫、劈、拨、削,或是掠、奈、斩、突,样样俱全,时而轻灵如水上行舟,时而沉重似刀劈山岳,花招百出,直将岳子澶并殷晋离兜头笼罩在一片刀光虚影之中。
万屠刀黝黑的刀身,随着他身法舞动,在黄沙之中卷起一大团乌云,将战圈笼罩。时而透出的刀光,如同黑夜中的一袭闪电,刺啦一声划破天际。
场中景象,让刚从岳子澶又一次救走殷晋离这消息中惊醒过来的宋樵,看得眼花缭乱。
静悄悄一个劲地朝顾九辛使眼色。
这招式确实令人大开眼界,但是怎么次次都没落到实处?她看了好一会儿,都拿不准杨隽刀尖所指的,到底是岳子澶还是殷晋离啊?
顾九辛却凝眉看得认真,视线落在岳子澶摇摇晃晃,在万屠刀下左冲右突的身影上,眸光不住闪动。
这岳子澶,身形犹如鬼魅,看不清,如少师般可御空而行,但看其表现,修为却又似乎并没有高到那个程度。否则,怎么在杨隽手下左支右绌,颇为艰难?
可就在时时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中时,他又总能绝处逢生。
这其中,固然有杨隽放水试探的缘故,也有他本身就不可小觑的关系在。
顾九辛双手握拳,红唇紧抿,脸色绷得紧紧的。
听到静悄悄传音,她微微回过神,以目示意,眸中水光潋滟,颇有几分欲语还羞的味道,叫静悄悄看得一愣,心下嘟囔,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静师妹勿急,小师叔必然有自己的打算。我们看着就好了。”
静悄悄轻轻嘟嘴叹气,这什么口气嘛?说得好像自己是他肚子里蛔虫似的。她腮帮子鼓鼓的,眉毛跳了跳,最后仍干脆双手环胸,摆着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遥遥看着。
杨隽一向直来直去,除了仅有的几次云台比试,甚少有人见识到他的刀法造诣,概因其依仗万屠刀之利,以及武修巨力,已然势不可挡,往往三两下即可取胜。
且他用招,删繁求简,只取最简单最有效的,丝毫不显繁复。现今诱岳子澶以缠斗,却是将当日练习的万般刀法尽皆使出
如乌云盖顶,时如江河涛涛,时如浪潮翻涌,又有绵绵细雨,飘飘洒洒……各型各色,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直教顾九辛等人看得瞠目结舌。
顾九辛一面观察岳子澶身形步伐,一面留意杨隽所出招式,见他见一柄三千多斤重的大刀,不仅能舞出虎虎生威,亦能舞出轻灵飘逸,心中不免啧啧称赞。
便是静悄悄出自炼器世家,于刀法剑术上自有见识,也不得不说,杨隽于刀法一途上,基础十分扎实。难怪当初灵窍未启的时候,照样横扫云台,立于不败之地。
宋樵却是看得浑身冒虚汗,只觉双股战战。
就“楚恪”这个实力,碾压自己是无可置疑的,眼看着岳子澶亦是不支,自己现在一点砝码也没有,待岳子澶被收拾了,自己还能保命吗?
宋樵心中惴惴,却是连迈腿跑的勇气快都没有了。
昨夜冥寒朔风一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前两天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举目四望,周围都是一片茫茫黄沙,宋樵心底也是一片茫然。
摸着自己的腰带,想到留着的那点东西根本不足以支撑自己活着出去,就算顾九辛和静悄悄不理睬,自己趁“楚恪”不察偷溜,最有可能的还是埋尸在这茫茫黄沙之中,宋樵眼底划过一丝狠色。
哪能就这么死了,他不甘心!
杨隽一刀接一刀,以刀光在岳子澶并殷晋离四周筑成了一道藩篱,如同一张密密交织的大网,其内布满凌厉的刀光。
虽看着厉害,却并未真正致岳子澶于死地,他自己亦是闲庭信步般,左边拨一下,右边削一下,刀锋时而扫向殷晋离,时而直突岳子澶。
岳子澶身负殷晋离,一拖二,又要照顾殷晋离的性命,本就处于弱势。
杨隽知道他身法奇快,浑不似人,刀招多变,却是一刀快似一刀,一刀或未劈实,下一刀已经跟着来了。虚虚实实,耗人心神。
岳子澶带着殷晋离,实在累赘得紧。杨隽已能听到,他气息微乱,从对面交错而过,亦见其面色如纸。
杨隽微微一笑,手腕一转,正准备由削转为上挑平,手中万屠刀却猛地一个下沉,带着他手臂往后扭。变招之后,竟没有第一时间补上空缺,给了岳子澶一丝喘息之机。
岳子澶从他转手的时候便往后跃出,在杨隽动作凝滞的这一瞬,霎时间逃出了三丈远,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
他瞥了一眼宋樵,眼中满是厌恶和不耐。这小子一天到晚就想着在殷晋离面前献殷勤,惹人厌烦得很。
宋樵也是满脸惊色。
岳子澶警惕地盯着杨隽,当看到杨隽握着万屠刀,一脸愕然的站在当地,还没有追上来时,他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突地将殷晋离往宋樵手里塞。
“接住!”
直到一个人形物体砸到自己身上了,宋樵才收起面上的惊讶,一把拽过殷晋离,伸手向其腰间探去。
可怜殷晋离,中了自己发出的寒星万点,不曾得到救治,一直被岳子澶向一块破抹布一样甩来甩去,精神十分不济,虽渐渐醒转,却是一点力气也无,仅剩些许残存的意识。
但就这点意识,也足以提醒他,自己正在受到冒犯。腰带所藏的,可都是自己的重要物品!
“咳!”殷晋离被宋樵拎着后脖子,一声咳也戛然而止。
但宋樵知道他醒了,动作也没有半点收敛,利索地从他腰间解下金镶玉的腰带。
宋樵原本神色怏怏,觉得前途暗淡,生机渺茫,此时却是斗志昂扬,重新焕发了生机。
伤痕累累的手,皮肉不知在黄沙中磨了多少遭,几乎露出了白骨。浑身上下裹满了血迹瘢痕和黄沙,身体枯瘦了不知多少,头发乱蓬蓬的如同干枯的杂草。
宋樵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此时却是眼放绿光,如同一匹见着新鲜血肉的饿狼。
他三下五除二解下殷晋离的腰带,随手就把殷晋离往地上一扔,抖一抖,从那条金腰带中取出一套华贵的衣衫披上,又掏出两个瓷瓶,将瓶内的丹药一股脑倒进嘴里。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看得静悄悄目瞪口呆,让原本准备去捞回殷晋离的她站住了脚,愕然地看向顾九辛。
顾九辛亦是面露诧色,随即摇了摇头。
这个宋樵,现在只怕是一心求生,哪里还管你殷晋离是什么人!
她朝静悄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管了。
静悄悄在自己双臂上抹了一把。头顶烈烈日光,脚下灼灼如烧红的铁板,她却在看着宋樵那双绿眼的时候,生生感到一阵恶寒。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
一声大喝如雷炸响,静悄悄顿时收回视线,扭头看向杨隽。
岳子澶眼见宋樵在侧,心想这小子一向急着在殷晋离面前表现,今次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遂将殷晋离置于宋樵处,自己却返身攻向杨隽。
倘若不主动出手,便是处处挨打,如今,唯有以攻为守,方能突破重围。
岳子澶神色一厉,眼底眸光森然。
万屠刀乃绝世重器,想他“楚恪”才多少修为,执掌万屠刀也不怕折了手?果然,自己猜得不错。
想到杨隽刚才面色一滞,动作慢了一瞬,岳子澶心中泛起了几丝信心。
再联想到杨隽一向的战斗风格,他心中越发肯定——万屠刀重逾三千斤,楚恪修为不高,持刀时久,必力有不逮,所以这小子往常才力求速战速决,绝不拖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