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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着急,不住偷眼打量梁园面色,只见对方眼中精光闪闪,待听完苏挽秋讲解,这厮猛地一拍桌子,长身而起,哈哈笑道:“好!好啊!真是天助我也!果然如三姑娘所说,这可是大夏之幸,百姓之福。我这里替皇上朝廷和天下苍生谢谢三姑娘了。”
说完又对苏挽秋道:“原本你既如此懂行,这一袋子黄金米就该交给你来种它,然而此物还要送呈圣上过目,如今看来,因它关系重大,皇上必定会安排妥当人选种植,三姑娘以后无事,还望常过来探视,给予指导。”
“梁相言重,既信得过我,敢不从命?”
苏挽秋点头答应。梁园看起来十分高兴,对梁婉道:“去厨房看看酒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梁婉笑着答应一声,起身向沈元熙和苏挽秋点头致意,接着走出去。这里梁园便和他们闲话家常,天南海北无话不谈,却绝口不问苏挽秋为何会懂这样多的新奇种植知识。
沈元熙至此时才终于明悟:难怪对方要豁出脸皮和苏挽秋要白糖,这其实不仅是交好,更有保护之意。以苏挽秋所知所能,万一有人质疑她的来历,有梁园保护,那些人就翻不起大浪。
堂堂权臣,竟能对一个民女关怀入微到这个地步。
沈元熙心情有些复杂:他是江楼月的忠实拥趸,此前恨梁园入骨。然而越是了解对方,越能察觉到这人身上的至真至诚,至情至性,越会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他是权臣不假,可他这个权臣,却是大夏朝货真价实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这样想着,沈元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对梁园的评价竟这般离谱了?海贸……海贸,别忘了,就是这厮搞垮了江月公子的海贸……等等,他苦心寻这黄金米,又特意叫来三姑娘相询,甚至不惜折节下交,拉近彼此关系,以为保护,难道就为了天下百姓吃饱?当然,这是肯定的,但是百姓们吃饱了之后呢?只要大家都能吃饱,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追逐利益?逐利……还有比海贸更方便快捷的吗?”
“元熙小友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梁园的声音将沈元熙从沉思中唤醒,他怔怔看向对方,片刻后摇摇头,但是想了想,到底忍不住试探之意,因小心问道:“梁相似乎对这些番邦之物格外留意,这却是为何?您又不是三姑娘,一心扑在土地上,我以为你不会留意这些小事。”
“小事?这可是关系着天下百姓的生死,怎么能是小事?元熙,你可莫要因为饱读诗书就忘了,民以食为天才是这世间最朴素的道理。”
“是。梁相教诲,小子没齿不忘。”
沈元熙站起身肃容一礼,梁园呵呵笑着摆手让他坐下,淡淡道:“我听说你父亲虽然是武举,但家里也做生意,如何?你们都做些什么生意啊?”
沈元熙心里一动,思索片刻后,毅然将先前从南洋水军那里进货的事和盘托出,并以此慢慢将话题带到了出海贸易上。
这两人都是胸有丘壑,才高八斗之辈,苏挽秋和梁英在旁边听他们由浅入深,鞭辟入里的对海贸利弊进行分析,时而谈到分歧处,便高声辩论,一个权臣,一个秀才,竟是谁也不肯相让。
正听得入神时,忽听门口一个声音笑道:“爹,别只顾着高谈阔论,宴席已经齐备,该请沈公子和苏姑娘入席了。”
“看看看看,这谈兴一起,便收不住了。”
梁园哈哈一笑,率先站起身来,带着沈元熙和苏挽秋往外走,一边道:“对了,我听说苏家在大兴县搞得那个秋云楼不错,名声都隐隐传到京城来了,什么时候你们这两个东道主也请我过去吃一顿啊?”
“爹,这话就是要说,也不该在这里说,倒叫苏姑娘以为咱们讹她呢。”
梁英跺脚,但旋即抱住苏挽秋胳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兴奋嚷道:“我听说你们那里的火锅可好吃了,和我们府里吃的不同,还有好多别致新鲜菜肴。我一直想着,可惜不得去,如今咱们既然认识,往后要去可就方便了。三姑娘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姐姐过去找你,你带我们好好吃一顿。”
苏挽秋:……我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吗?怎么这天下最自来熟的都凑他们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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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们都错怪了他,你听他昨天和你谈论的海贸之事,分明是深思熟虑了不知多少时候,也许从他促成禁海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开始盘算往后再开海的事了。”
回家的日子,恰好是个假阴天,外面东风欢喜地吹着,苏挽秋和沈元熙在马车里相对而坐,将车厢窗户打开,十分风凉惬意。
“或许吧。”沈元熙仔细回想梁园的言行,对苏挽秋的话也深感认同:“只是有一样我不明白,如果他禁海果真只是一时权宜,为何不同江楼月明说?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好友在绝望之下自焚而死?大夏若要开海,还有谁能比江楼月更适合主持这件大事?”
苏挽秋托着下巴,喃喃道:“官场上的事,谁能说得准?或许就因为开海后,主持之人非江楼月莫属,他才必须死。”
“你说梁园是嫉妒江楼月在海贸上的成就?”
“当然不是。”苏挽秋摇头:“虽然只有短短半日相处,但我觉得梁相这人能处,他如果是嫉贤妒能之辈,又怎会为保护我一个小小村姑就折节下交,这分明是一位圣人般的大人物。”
沈元熙点点头:“你说得对,这大奸臣身上的确有独属于他的光彩,连我都差点儿被其折服。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江楼月当日势力太大,即便是他无心之举,然而到了那个境地,许多事已是身不由己。无论禁海开海,这一股势力都被人忌惮,必须铲除?”
“对啊。”苏挽秋一拍手:“大人物的行事和博弈,我们怎么能看透?你注意到梁相身后那副画没?是一个人负手背对世人,看对面的松山瀑布,那画的落款是梁阿六,所以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画中人必是江楼月。由此可见,他对这位知己好友,还是很怀念的,只是你们男人的行事,向来讲究无毒不丈夫,再怎么怀念,必须铲除时,也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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