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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夏夕醒过来时候,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是被申嬷嬷窸窸窣窣小动作弄醒,她要她身下那块帕子去交差,明知道老太太、太太们会关心,她自是不能等到夏夕睡够了再取。
申嬷嬷走后夏夕本想再眯一会儿,却发现睡意已经没了,全身骨头就像是被打散了重组装了一回,动一动就会发出咯吱吱动静。
她卧床上,眼睛却屋里上下乱打量。昨天刚搬来,这一间卧室还不够熟悉,差不多摆设格局,窗前砌了一盘炕,可以供白天里打坐或者小憩。案几是长条形,那两只红烛下面积起小小一堆烛泪。案几旁子孙饽饽还是原模原样地放着。那个人说了白天再补吃,是不是借口无所谓,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意。
丫丫进来时候,她正试着坐起来,看见那丫头笑眯眯一张脸,她又窝回去了。
“哎哟哟,奶奶侍寝辛苦了,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夏夕摸摸眼袋,无语。
“我也念过几首诗,什么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承恩泽时,人家写得多旖旎啊。怎么你看着倒像是被车撞了似,有点惨惨。”
“拜托,你只有7岁,跟你讨论这个我有心理障碍。”
“我是关心你哎。我们这位男主该不是什么虐虐倾向吧?那可太恐怖了。你逃时候别忘了带上我。”
“你想多了。”夏夕瞪她,“昨天我没顾上问,你这就开始摸底了吗?”
“也就随便问了几个人。”
“怎么问?”
“就问近府里都发生过什么事故。我不是说了嘛,穿越这事挺惨烈,都要流血,你想想你,捷哥,我当时家跟前山坡上莫名其妙摔了个半死,气儿都没了。所以如果再有别人,一定也是这么来。我就着重调查这类事件喽。重点是腊月初七你出嫁那天府里发生事,如果再有人出状况,钟言可能性就很大哦。”
夏夕点点头,这思路没错。丫头想问题很周密。
“那你问出什么了吗?”
“只问出了你和捷哥事,几个人都给我说了,大家印象极其深刻。”
“好吧,反正你小,问这些不大显眼。不过我提醒你,第一,不要太着急,慢慢问,日子长着呢。第二,我们事千万保密,不能泄露出去。”
“放心吧姐姐,你当我真只有七岁?我也想平安地长大呢。”
“七爷家日子你量少来找我,你现还没个丫头样呢,省得引起注意。”
“知道了。”
丫丫催她起,然后就高高兴兴跑出去给她要洗脸水。门再响时候,许静璋奶妈张氏端着一个碗进来了。近前一看,是中药。
张氏有点忸怩,脸涨得通红,“奶奶,这是七爷叫端给你喝。”
“是什么药?”
“真对不住您,是避子汤。”
夏夕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喝了,张氏站她面前手足无措,夏夕说,“没事,我们都得听七爷吩咐不是吗?您不用难过。我不怪你。”
“奶奶您进府我就知道您是个心善,对捷哥儿好,对下人宽厚,七爷这么做我不赞成,可他说他去从军,万一有个好歹白白害了您。”
夏夕一笑,“没事嬷嬷,他这不是为我着想吗?我得谢谢他呢。”难怪他不吃子孙饽饽,干嘛要做无用功。
起床后上房派丫头来传话,老姑太太今日回门,已经到府里了,请七奶奶打扮了去见见。
老姑太太是老侯爷唯一妹妹,比老侯爷足足小了2多岁。早年嫁了皇十一子纯王,是正经八百皇子正妃。纯王贤良温厚,才华卓著,素有人望。他母亲皇贵妃何氏娘家根基本就硬挺,加上忠勤侯父子当时军功赫赫,兵权握,因此他一度被认为很有希望承袭大宝。不料纯王志不此,皇帝选择接班人关键几年里,他日日醇酒美人,醉生梦死,竟闯出个风流王爷名号。老皇爷爱惜此子才华,跟他谈过几次管过几次,不晓得父子俩达成了什么默契,终皇位落了皇十四子安王头上。
等到老皇爷驾崩,安王登基为帝,对这位哥哥格外优待,加封纯亲王,原有赏赐与权力全部保留之外,又加赏昌邑郡9万亩良田税负为纯亲王爷安养银子,世袭罔替。赫然成为全朝不缺钱花王爷,作为一向清贵会享福男人,王府里是夜夜笙歌,美人数目多得据说都赶上宫里了。
照说老姑太太嫁了这么一位老姑爷,闺怨大得还不冲了天?偏偏这位纯亲王爷性子奇特,风流自赏,偏把老姑太太哄得挺好,每天都是高高兴兴。两人琴瑟和谐,夫唱妇随,算是皇族少有恩爱夫妻。谁听了谁都觉得纳罕。
三年前皇帝早逝,遗命十岁嫡长子萧昀远登基,皇十一伯父、纯亲王萧晗之监国。风流王爷多年清福艳福齐享,自得不像话,终于还是被弟弟临终托孤,捆了头疼朝政上。
周氏费心机想让女儿易嫁进忠勤侯府,看重还是侯府这位老姑爷强硬靠山。这位老姑爷只有39岁,品行高洁,飘逸淡远,处权力中枢而从不贪权恋栈,三代帝皇信得过人物,绝对可保侯府几十年安如泰山。
而夏夕对老姑太太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人是幸福,与她穿了什么衣服,有没有佩戴很贵首饰没什么关系。她气色明净,神态宽和,看人目光里都是善意温暖,叽叽呱呱地跟哥哥嫂子说话,笑声开朗,晴空万里,就像没有半点烦恼。
她岁数似乎和大太太接近,可是往这位老姑太太跟前一凑,大太太立刻就显得渊深内敛,浑不似这位天真烂漫。
看到夏夕行礼,老姑太太笑着说,“免了。”
仔细看了看夏夕,对许静璋说,“依我看半点不输给八哥媳妇,完全是个美人啊。”
许静璋说,“谢谢老姑太太夸她。她外头看着好,内里糊涂。不过既已是我媳妇,少不得我得多护着她。”
老姑太太欣赏地点头,“这就对了,老七是个心善。再糊涂女人有男人护着,慢慢就好了。我出嫁之前,没听谁夸过我是个明白。”
老侯爷老太太大笑起来。老侯爷说,“你这是大糊涂护着小糊涂不成?”
“哥,我实话跟你说,想起老七这个媳妇,我心里疼。可怜自小没娘,没人教导也就罢了,易嫁居然是爹提出来。虽然我也明白定南侯对咱们家是好意,但是亲爹不够疼她我也没说错吧。她娘当年跟老大媳妇要好,府里常来常往,跟我处得都挺好,如今就留下这么点骨血,既然终还是进了咱们家,你得多担待着点,糊涂人也得过日子不是?”
夏夕眼酸得马上就要流泪,赶紧低下头行礼,“谢谢老姑太太。”
“不谢,以后受了委屈就到我那里去,我给你撑腰。”
“要谢谢老姑太太好意了,有机会一定去问安。”
“我听说你们昨晚才洞房?过来,好歹叫我一声老姑太太,我这个镯子送你做个贺礼。”说着递过一只镶工异常精细金累丝嵌猫眼石双扣镂花扁镯。
夏夕伸手接过,屈膝致谢。
“好好过你日子,不会当家慢慢学,有什么?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到婆婆家学是一样。”
“是。”太感动了,居然有这么好人。
许静璋说,“我是有让她管家想法,行不行都是我七房当家奶奶了,女眷往来、安排家务就该是她活计,我得先给她个信任二字。”
阖府女眷为之一怔,这太意外了。
老姑太太看着许静璋笑着点头,对夏夕说,“你别怕。我看你这模样就不会是个笨,你辣子鸡名声已经传到我王府了,我家里那位是个会享福,让人也不知哪里也找到了一堆番椒,前天叫咱们家厨子头过去做。那厨子看你做了一回,倒学会了,好辣,辣过之后也真很香。你有这份灵性,不愁日子过不起来。分了府事少,反倒清净。”
“是。”
“老姑太太既然这么疼她,我想为她求个恩典。”许静璋说。
“你说。”
“咱们家规矩,正妻婚进门要选日子开祠堂禀告祖先,顺便写族谱。我们既是迟了,我看今天就赶巧把这个事情办了,我想请您送她进祠堂,让她借老姑太太几分福气,也为她撑个场面。”
二太太笑着说,“洞房了还就真不一样了,七哥真疼起媳妇来了。这体面可是从来没有过。”
“就是因为老姑太太尊贵,本来我也不敢想,今天赶上了好歹是她缘分,老姑太太开恩,就多赏她一点脸面吧。”许静璋说。
四奶奶沈氏笑着说,“不依不依,把我们全比下去了,敢情我们都是没人疼。”
大奶奶王氏是长房庶子静琛媳妇,平素厚道寡言,因老姑太太一向和善近人,王氏也也罕有地开起了玩笑,“没错。眼红得我不行。”
徳雅只一边笑。
“我看老八媳妇是个宽厚,就不像你们俩。”老姑太太笑着说,
“哪里,我这会正羡慕姐姐呢。”不动歪心思,徳雅风度礼仪那是没话说。
大太太说,“我看没什么不可以,虽然老八媳妇才是侯府世子妃,但是她进祠堂那日,老姑太太家里有事,与徳雅也是缘悭一线。”
老姑太太一笑,“老大媳妇也这么说,我看我就推不掉了。世子妃身份尊贵,祭祖时候规矩说不定大些,像我这种嫁出去老姑奶奶轻易不能亵渎。老七媳妇就无所谓了,横竖由着我折腾吧。我与樱娘也算旧友,今天少不得替她娘送她一回。”</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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