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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放出去的奴才在城外放利子钱的事儿,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大家都是多年的故交,荣国府从上到下又没有人在朝堂上挡别人的道儿,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飞黄腾达的王子腾大人一个面子,皆大欢喜。
宁国府违制就更不是个事儿了。都是开国时跟着太祖浴血天下的功臣之后,祖上留下的荣耀荫恩,就算是爵位递降,各个公门侯府里违制的东西却很少有真的收起来的。
不说八公了,就是所谓的四大异姓王府,除了北静王府还实至名归之外,另外三家哪里还有王爵?也敢大咧咧的自称王府,用着王爵品级才配享用的东西。这种事情,按惯例,一般都是不追究的。
当然一旦追究起来,那一户人家往往罢爵抄家都是轻的。
要林崖说,宁荣二府不愧是一个祖宗,递个把柄都这么让上位者满意。违制和重利盘剥都是轻可重亦可的罪名,楚容华轻轻放过是皇恩浩荡,把他们打落尘埃也是公正严明,真正是揉圆搓扁全凭心意。
林崖虽然不屑于专门耗上时间精力与贾家人周旋,却是很乐得看贾家倒霉的,立时就精神了许多,看的曾蕙一面抿嘴儿,一面细细说与他听。
当时老圣人的赏赐正流水似的抬进宁国府,一个根基尚浅的年轻御史就上了一本,参宁国府贾珍逾制。
老圣人的脾性,几十年下来前朝后宫也都有几分了解。朝中原本都等着看那御史的笑话,猜他会被贬谪到何方,根本没人当回事儿,听说御史台大夫私底下还奚落斥责过上折子的下属,好不威风。
谁知道圣人却把折子留下了,宫中也并未有斥责上折之人的意思,众人,包括之前一直趾高气扬的贾珍才有了些许不安,却又不是十分慌张——宫中对宁国府的赏赐,还是接连不断。
大着胆子帮林崖掖了掖滑到腿上的薄纱被,曾蕙面颊微醺,任由林崖怎么拿手指勾她的袖子也不抬头,垂着眼清了清嗓子才继续不疾不徐的开口。
那段日子,听说改嘉号为忠顺的原义忠郡王楚熙时常进宫,还曾经当着侍候的内侍宫女的面儿对圣人笑言,说宁国府违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忠顺王爷既是圣人的侄儿又是皇后的外甥,他的面子那是十分管用。忠顺王爷在御前说的话当天就传了出来,听得贾珍等人长舒一口气,自觉这回该是稳稳当当的了。
然后小蓉大奶奶秦氏暴毙了。
秦氏不过是宁国府的晚辈,可她另一重身份已经近乎无人不知,皇家对宁国府的优容到底为了哪一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因此秦氏这一去,宁国府的天都塌了一半。
宁国府一夜之间满府缟素,据去吊唁的人说,这大喜大悲闹得贾珍父子俩都懵了,上上下下乱作一团。
然后在宁国府里倾尽全力为秦氏大办身后事时,荣国府便叫人参了。据闻消息传到贾氏族中时,阖族的长辈主子们都还在秦氏的灵堂里,当时荣府的几个主子就变了脸色。
荣府等人如何应对不得而知,京中只知道仿佛一夜之间,弹劾荣国府重利盘剥的折子就从地缝儿里钻了出来,在御案上摞了厚厚一沓,真个儿是群情激奋,只等将如荣国府这般的害群之马依律严惩以儆效尤,让圣人想置之不理都不行。
外面都在传,要不是贾家冢妇秦氏的白事还没过去,圣人不想惊扰了亡故之人,早就要派人查抄了荣国府。
更有甚者,还有人有鼻子有眼的说荣国府连夜运出了不少箱子,由当家奶奶的心腹押送到了不知什么地方。要不然,一向在贾氏族中比许多主子都硬气的来旺儿一家子怎么不见了?
许多话一听就是贾氏族中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族人传扬出来的,林崖听了真是又笑又叹:“可见贾家的后人真真都是些朽木。到了这种时候还忘不不编排嫡支,无非是为了往日里受的冷眼奚落,却不想想他们还能在京里混吃等死都是靠的谁?还卯足了劲儿使坏,等到两府真的倒了,才有他们的好看。”
一边说,一边趁曾蕙思量之时一把握住她的手,攥的紧紧的,一点儿避开的机会都不给她。
曾蕙连脖颈都有些红了,犹豫片刻又有些舍不得这种与夫君肌肤相亲的温热,指尖不自觉的在林崖掌心蹭了蹭,还是忍不住小小驳了林崖一句。
“也是他们当家人处事太过不公的缘故,抬举的下人倒比自家血脉高贵,闹得一家人心生怨怼,成了败家的根本。”
这些道理算是当家奶奶们出嫁前的必修课,曾蕙在林家这些日子也是时时日日铭记在心,只是她说完了,又怕林崖心中不喜,便抿着嘴儿偏头瞧他。
正值花期的妙龄女子,眉清目秀、气质高华,乌鸦鸦的秀发上偏凤垂珠步摇随着她的顾盼摇曳不止,再衬着那羞涩中透着认真的神情,真是叫人看着都爱怜不已。
林崖正含笑不语,不防曾蕙终于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碰,林崖的心就让那曾蕙瞳眸中的娇嗔化成了一汪水,再开口时就带出了一二分情动。
“话也不能这么说,同母兄弟就罢了,贾家族里多少庶出子孙的后人?难道还指望当家的太太在夫君死了以后待庶子比忠心耿耿的心腹强?那也是强人所难。横竖咱们家是不会有庶出的,保管你舒心快意的做老封君,公正贤明的管教儿孙。”
不是庶出,那儿孙们不就都是她自己所出?
要不是屋子里就他们小夫妻两个,曾蕙非丢下这个青天白日没个正经的浑人扭身就走不可。现如今,也只好扭过身不肯瞧他,任凭他得寸进尺枕在她的膝上。
胡嬷嬷走到门口时偷眼从帘子缝隙间一瞧,正看着姑爷黏在她们姑娘身上说话,姑娘显然是又羞又欢喜。
心中大安,胡嬷嬷脸上也带出了几分喜气,要不是老爷那边派人来请,她着实不想耽搁了姑爷与姑娘亲近。
重重清了清嗓子,胡嬷嬷也不掀帘子,只在屋门口慢吞吞的禀报,说是老爷请大爷奶奶过去。
过了一会儿,林崖才衣衫齐整的掀起了帘子,含笑对走在后面的曾蕙道:“奶奶慢些走,小生给您打帘子。”
亲热有加,一点儿都不避讳胡嬷嬷还在旁边立着,引得曾蕙红着脸嗔了他一眼,才含笑与曾蕙携手走了。
不提他走后胡嬷嬷等陪嫁如何为曾蕙欢喜,林崖一进林如海书房便跪在地上郑重的叩了三个头,曾蕙也随夫行礼。
“儿子不孝,未能替父亲分忧,累父亲悬心。”
一路上听了那么多传闻,林崖本身又知道一些内情,仔细推算一下就知道林如海对于楚容华夺位之事绝对是知情的,区别只在于林如海是冷眼旁观还是暗中襄助。
如果自己不曾离京,林如海也许就不用亲自趟这滩浑水,整个林家冒得风险也就会相应小很多。
即便离京并非林崖本愿,他还是诚心诚意的叩首,毕竟林如海做的,可比他们当年商议之时定下的多多了。
明白林如海是真的拿他和弟弟林崇当自家人,林崖跪的心甘情愿。这世上从来没有谁应该待谁好一说,林崖一向信奉的准则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看着林崖愈加成熟稳重的面庞,林如海端坐正中连赞了几声好,又命一旁侍立的林崇与黛玉去把林崖夫妻扶起来。
次子俊朗挺拔,亲女亭亭玉立,长子夫妇瞧着也是言和意顺,林如海欢喜的眼角都泛起了湿意。
“快扶你们兄长起来,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又何须外道?这些事不提也罢。崖儿这一趟回来瞧着是愈发长进了,前儿你岳家还遣人来说,曾老太爷有意为你取字。”
欣慰的看着林崖坚毅清俊的面容,林如海在说到一家人时不动声色的睨了林崇一眼,便含笑说起了给林崖取字的事。
依周礼,男子二十而冠,冠礼之后方由德高望重之人取字。像荣国府里与林崖同辈的贾珠贾琏,一个少年夭亡,一个不学无术,都是无字的。
林崖现在尚未及冠,但他先是进士及第,后出使蛮部,官至三品,理应取字,以后与同僚交际也更便利。
如今大位已定,林崖又平安归来,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喜悦便是以林如海的城府也有些动容。纵然并非亲生,林如海也觉得子如此再无憾事,相应的,为林崖取字一事也就成了林如海心中的头等大事。
林崖已经成亲,林崇、黛玉也已长大,男女大防之下,兄妹叔嫂相互见礼之后曾蕙就与黛玉一同退开了些。
因此当林如海提起曾家时,只有林崇还站在林崖身边。
兄弟二人站的近了,林崖也就清楚的看到了林崇在听到曾老太爷的名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之色。
在过继林家之前,林崖可以说亦兄亦父,一天天护着林崇长大,对于这个一手带大的弟弟的心思,世上再没有人比林崖更明白。
加上对于林如海的了解和路上听到的一些传闻,林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林如海特意提起曾家的用意。
这是林如海觉得不方便开口,要林崖自己去管教林崇了。
此后林如海如何慈爱,黛玉如何欢喜暂不细表,林崖心里却装了如何开导林崇这桩心事,只是旅途劳累加上第二日还要去宫中饮宴,一时之间抽不出空隙。
这一次宫中大宴,林家男丁都在御前得了嘉奖自不用说,曾蕙并黛玉姑嫂在许皇后面前也十分体面。
之前有多少人暗笑曾蕙得了个虚名丢了实惠,现在就有多少人围着曾蕙奉承,只是回程之时,薄醉的林崖眼尖的瞧见扶着曾蕙上车的丫头竟是宫人打扮。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读者的捉虫,很多地方都是某盈头昏脑胀之时的笔误,谢谢捉虫,在定制的时候,除了添补的内容外,某盈也会把虫子都揪出来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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