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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的柳金,江浙的一座三线城市,此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林默斜背着皮包,在人群中挤上了2o7路公交车。≧ 上车后他艰难的挤到了后面,这里的人稍微少些,望着车窗外的车流,林默想到了下午的遭遇。
“林经理,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供应商,而且一直都合作得挺好的,所以你看…我这里还很忙……”
林默回想起下午在客户那里吃的闭门羹,这个月他一共只做了二笔单子,而且为了抢到单子,他把自己的利润给压到了非常低的地步。
“生意难做啊!”
林默是西南省人,零三年来到在柳金开了一家小店面,做的是电池生意。十一年来的奔波生活让他的鬓角星星点点,才四十出头望之就如五十岁的老男人。
随着经济下行的趋势越来越明显,电力供应也回退到了供需平衡,所以林默的生意不大好做也是在情理之中。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
林默掏出自己的联想手机,在人堆里努力的站直了身体接听电话。
“喂!您好。”林默习惯性的接电话开场白。
“小默,晚上来钱柜唱歌。”
林默一听,原来是自己的酒友杨元,他本想随口答应去k歌,可是想到自己的兜里的五百多块钱,林默摇了摇头,还是省省吧。
“杨元,我现在还在外面呢,估计回来都九点钟了,算了吧,下次我约你。”二人出来的消费都是你一次,我一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吃亏,但也不去占对方的便宜,所以才能保持了多年的酒友关系。
“你可真没趣,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出来,你丫的居然不来,老子自己嗨皮去了。”
杨元早就已经结婚了,妻子是一个能吃苦的农村妹子,每日出门工作之余,回到家还要做饭给他和女儿吃,洗衣、卫生、换煤气罐无所不包,林默曾经开玩笑说道:“你上辈子是烧了高香,所以这辈子才会找到这么贤惠的老婆。”
可惜自从他们的女儿出生之后,杨元就开始频繁的出来消遣,话里话外的影射自己的老婆土气重,没有情趣等等。
“哎!我的老婆在哪里呢?”
林默把手机放入内兜里,2o7路公交车上的小偷实在是太多了,不能不防啊!林默看着前面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向前挤去,手中寒光一闪,等林默再看去时,他已把手伸进了前面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挎着的皮包里,粉红色皮包上的那道刀痕是如此的刺眼。
如果是在十年前,那么林默会毫不犹豫的上去飞起一脚,可惜现在的他已被生活折磨的麻木不仁,以一种黄鹤楼上看翻船的心态冷眼旁观着。
“噗!”当看到小偷从红色的包里摸出一包卫生巾时,林默忍不住笑了一声,结果换来了不远处一个壮汉的警告眼神。
看来是团伙作案啊!林默当即收敛了笑容,激怒他们的下场自己很清楚,轻则鼻青脸肿,重则断胳膊断腿的,自己可没有医保,还是别惹事为好。
化妆盒、面巾、一卷卫生纸,林默分明看到那个小偷的手已是在微颤着,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失望。
当小偷不甘心的再次把手伸进了皮包时,也许是动静太大,结果被女孩身边的男人给现了,男人拉着女孩向前挪动了几步,想避开这个小偷的后续出手。
看来是情侣,林默看见男人在女孩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孩转头愤怒的看着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小偷,但马上就被她的男友给拉了回去。
长得真像刘娜呀!女孩和林默的初恋刘娜长得很像,都是圆圆的小脸,特别是刚才她瞪小偷的那一眼,和刘娜生气时的表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刘娜!”林默眼光飘忽的看着前面的人群,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在微弱的光线下,拥挤的人群显得有些模糊,一张张冷漠的脸上都装满了事不关己。
如果当年的刘娜没有被现实吓倒,那么自己现在的孩子也该读中学了吧!
“啊!你要干什么?”一声尖叫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林默,他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女孩用手挡着自己的臀部,回头羞怒的看着那个小偷。
“你看我干嘛?神经病啊!”小偷说着还理了理自己的型,一脸的无所谓。
“他掐我的…屁股…还摸我的…”女孩说着还用手拉了拉自己的男友,想让他来为自己出头,可是她的男友却眼神漂移的看向了窗外,顿时女孩那和刘娜类似的眼中蓄满了泪水,鼻头抽动着,她看向周边的乘客,希望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可惜!她的眼光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把头偏了过去。
而林默此时正失神的看着女孩那双熟悉的大眼睛,于是就被女孩当作了大胆无畏的勇士,她用期望的目光盯着林默,希望勇士出来把小偷一举成擒。
林默被女孩的目光惊醒,他尴尬的摸着鼻子,正准备也把头转过去。
“啊!救命!”
林默震惊的看到小偷大胆的把手伸进了女孩的短裙内,短裙外剧烈的抖动证明了女孩在遭受着肆意的侵犯,而她的男友则却是往后退了几步,并把脸转到了后面。
“救命!”林默看着女孩眼中的泪水滴落下来。
“林默,我们分手吧!厂里要裁人了,我…我和他已经…那个了…”和刘娜分手时的场景再次闪过林默的脑海,刘娜当时哭泣的模样和眼前的女孩是多么的相象啊!
“兄弟,差不多就行了啊!”林默说完后就苦笑着自嘲了一句“你还是忘不了刘娜啊!”
林默的话让裙底下的手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的抽了出来,小偷冷笑着看向林默,顺手拍了拍女孩的臀部。
小偷和那个同伙朝林默围了过来,周围的乘客都纷纷的向四周避去,刚才还拥挤的地方此时却让人心寒的空旷起来。林默灵机一动把包里的电工刀拿了出来,跑业务总是要随身带些工具,以免客户要求检查设备的时候陷入被动。
林默毕竟是一个人在异乡打拼了十多年,经历过不少的黑暗,此时他不退反进的逼了上去。
这个时候的气势很重要,如果你退缩了,那么就准备等着挨抽吧。
“林默,我这几天常看到肖晓和别的男人一起去吃饭,你…还是注意一点的好。”一天的疲惫让林末的大脑有些蒙,他想起了零三年时家乡的好友来电提醒他,妻子肖晓有出轨的嫌疑,于是他就打了个电话回去,可电话那头的妻子却冷静的提出了离婚。
我就这么失败吗?我的人生就这么的消磨在这些失败中吗?想着自己一无是处的前四十年,林默的脸有些扭曲,此时正好对面来了一部小车,司机缺德的打开远光灯,让公交车内闪过了一道白光,白光扫过林默那狰狞的脸上,把两个小偷吓得退到了公交车中部的车门处,其中的一个还撞到了车门,马上司机的呵斥传来:“往上站,都往上站,别堵在门上。”
司机的训斥声让林默神经质的笑了一下,他在嘲笑着司机的职业敏感性,可惜他的笑容却被那两个小偷理解为此人可能是脑子有病。
“停车,快停车,我们要下车。”俩人打了个哆嗦,听说神经病杀人可不会有事的,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司机在前面怒吼道:“还没到站台,下什么下!懂不懂行车安全的?”
两个小偷悻悻的向前面挤去,他们想离林默这个危险分子远一点,尼玛谁坐车还带着刀的,他们越的断定林默就是个神经病。
两分钟后,车子到了下一个站台,两个小偷急匆匆的跑下车去,只来得及对林默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公交车就喷着黑烟远去,饭点了,司机也想着赶紧交班啊。
“大叔,谢谢你。”女孩甩开了男友的手,她走到林默的身前轻声的道谢。
“大叔?”林默看着最少小了自己十七、八岁的女孩不禁失笑,这个笑容让他瞬间年轻了几岁,林默的长相并不显老,只是白头太多。
“以后出门多穿些,嗯…学会保护自己吧!…师傅,有下。”林默到站了,说完他就下了公交车,转过身来,他对着在车里向自己挥手的女孩竖了个大拇指,笑着离去。
林默不愿花五元钱去坐三轮车,所以他只能是迈着酸痛的双脚步行回家。
说是家,实际上就是他的小店,林默用力的推起卷帘门,进去后随手打开节能灯,看着节能灯的管子有些黑,林默回身拉下了卷帘门。
“呼…”林默把包挂在墙上,放松的长出了一口气。
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多年来不规律的饮食习惯让他此时感觉不到饥饿,但他还是用电磁炉烧水,下了一包方便面,想了想林默又打了一个鸡蛋进去。
闻着方便面那股熟悉的味道,林默的胃抽搐了一下,他先把煮得嫩嫩的荷包蛋给吃了,据说这样能保护自己那脆弱的胃,然后就三下五除二的把方便面倒进胃里。
店面的空间颇高,被房东隔成了两层,下面是做生意的地方,而上面就是林默的私人空间。
到卫生间里草草的洗漱之后,林默就上了隔层,上面很简单,一个地铺,一台风扇,因为要弯腰进来,所以林默连张桌子都没有摆放。
林默疲倦的躺在地铺上,他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中南海,用牙齿咬出一支香烟。
“啪!”林默点燃了香烟,他摇了摇手中的一次性打火机,看着只剩下一小点的气体,随手扔在枕头边。
昏暗的灯光下,烟头上的火星一闪一闪的,林默的眼睛微眯着,早上父亲打来电话,说是家中的房子要拆迁,政府给的补偿还不错,最后弄下来除了得到一套房子之外,还能拿到将近十万的补偿金。
想到父亲在电话最后委婉的劝说自己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林默苦笑着吐出一个烟圈,以自己现在的条件,会有那个女孩愿意嫁给自己啊?
“我知道不被原谅,心该往哪里游荡……”
隔壁卖香烟的小店里在放着电视剧‘蜗居’的主题曲,林默又点了一支烟,他出神的看着风扇上的黑色尘垢。
“林默,我被留厂了,你自己好好的珍重…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好吗?我怕他会……”
“……你却剪断去找所谓天堂……”
“林默,我们这样的两地分居不会有好结果的,要不…趁着现在还没有孩子,我们……”
“我燃烧了翅膀,你却像风一样,那风铃在摇晃,倾听一种悲伤……”
“尘封已久心伤,回归到信仰……”
“信仰?”林默的嘴角露出一抹讥笑,随即胃里的翻动让他的眉头一皱。
夜深了,隔壁的香烟店传来了关卷帘门的声音,店主俩口子在用林默一直都听不懂的本地话说着些什么,其间还夹杂着孩子的哭闹。林默用手揉了揉眉心,他感觉有些头疼,耳朵里嗡嗡嗡的作响。
一只飞蛾飞到了灯泡下面,它绕着灯泡飞舞着,也许是感觉有些寒冷,飞蛾在灯泡上短暂的驻足,随即飞走,留下了轻微摆荡着的灯泡。
“滋……”灯光一暗一明的闪烁着,最终归于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