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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梅凌住院以后,陆偲花了大把时间在医院里陪他,为此难免耽误了不少自己的事,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但唯独有一件事雷打不动,绝对不会耽误。
那就是探望索菲亚。
这天上午,他刚走进病房,就看见索菲亚躺在床上睡觉,还有一人坐在床边,而那人竟然是——沈晋瑜!
沈晋瑜一只手里拿着手机,不知是在玩什么游戏,另一只手很随性似的放在床上,被索菲亚握着,抑或是把手轻轻搭在上面。
惊讶过后,陆偲急步上前,想把沈晋瑜的手与索菲亚分开,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晋瑜泰然回道:“她刚刚睡着,你想把她弄醒吗?”
陆偲的手登时僵在半空,不甘不愿地放下来,恨恨磨了磨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晋瑜说:“昨天半夜你母亲发烧,情绪比较狂躁,护工打你电话打不通,就把电话打给了我。”
陆偲愕然怔住。
发烧?狂躁?索菲亚在疗养院向来被照顾得很好,除了神志不清以外,身体方面基本没出过什么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又发烧又狂躁?是着凉了还是……
噢,对了!昨天是他父亲的、亦即她丈夫的忌日啊!
所以说,她是因为这件事吗?即使到了现在,连他都需要提醒才能记起,而她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之前的这些年,她对此从未有过任何反应,直到今年,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她的意识有所恢复,于是……
由此可见,她真的真的有在恢复,这是好事啊!
至于说他的电话打不通,那是因为他打算今天来疗养院,昨晚回家住,到家以后却发现手机落在医院里,他用座机打电话过去,手机却被关了机。接着他又打梅凌的电话,得知手机确实在梅凌那里,因为不准备帮他接电话什么的,便直接给他关了机。
偏偏就这么不凑巧,恰恰赶上昨天索菲亚出状况,不然……
他皱眉瞪着沈晋瑜,目光充满质疑:“就算我的电话打不通,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会把电话打给你?”
沈晋瑜说:“因为有我的电话号码。”
——这不是纯属废话吗?
“就算有你的号码……”陆偲戛然顿住。
疗养院这边有人和沈晋瑜有联系,他知道,但这原本是针对他,他无计可施也就算了,可如果牵扯到索菲亚那又另当别论。
他生硬地说:“这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以后你不要再插手了。”
又顿了一下,考虑到昨晚索菲亚的状况,终是勉为其难地挤出话,“不过这次还是麻烦你了,谢谢。”
沈晋瑜听到这样两句话,既没气恼,也没得意,他眯起眼,眼缝中透射出异常深奥的光芒:“这事的确跟我没关系,但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偲被问得莫名其妙。这事怎么可能跟他没有关系?
他反问:“你什么意思?”
沈晋瑜瞥了床上的女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她的名字叫索菲亚,她的确有个儿子叫陆思,不过,那个陆思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是吗?”
猛然间,陆偲就像遭到电击似的浑身发麻,连嘴巴舌头都近乎麻痹,慢慢才恢复知觉,干涩道:“你怎么知道……”
沈晋瑜轻轻耸肩:“这些并不难查。”
之所以调查这些,是因为想要更了解陆偲的相关情况,而且对于索菲亚这个女人,他也确实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昨夜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其实还在外边玩,正觉得索然无味,这通电话对他来说倒刚好成了一个脱身的理由,然后就赶过来。
刚来那会儿,索菲亚根本对他视若无睹,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碎碎念着“阿海阿海”什么的。他听来听去听不出名堂,实在没意思,便打算离开。谁知他刚一转身,索菲亚突然冲过来把他抱住,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名字。
思思。
沈晋瑜不禁想,她所呼唤着的到底是“思思”,还是“偲偲”呢?
后来沈晋瑜把她送到床上,自始至终她都握着他的手,不断重复着一些“思思”、“我的思思”、“傻孩子”之类的话。
沈晋瑜曾经试过套话,想看她能否说出更多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可惜均已失败告终。
后来她总算睡着,沈晋瑜便让护工送了折叠床进来,以供他过夜。
时间已经很晚,回家也是睡觉,在这里也是睡觉,他不介意在这里将就一夜。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索菲亚痴痴傻傻——也或许正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她身边的感觉非常轻松,仿佛无牵无挂无拘无束,甚至堪称舒服。
至于陆偲会在第二天跑来,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不过这对陆偲来说可就纯属意外“事故”了。
“你……”查这些干什么?
陆偲本想这样问,心念一转,改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沈晋瑜将手从索菲亚的手中抽了出来,过程很轻缓,没有惊动她。他从椅子里起身,向陆偲走过去,边走边问:“陆思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你要照顾他的母亲?”
——陆思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我要照顾他的母亲?
陆偲在心中重复着这两个问题,唇边不禁滑过了冷笑,他的脸色随着这个笑而显得极其阴暗森沉,几乎都不像是他。或者说,更像从前的陆偲本尊。
当然,有些话他没法明讲,也不想跟这人讲,只说:“他就是被我开车撞死的那个人,所以……是我欠了他。”
“喔?”沈晋瑜挑了挑眉,只差没在脸上直接写上:这种说法,你自己相信吗?
“奇妙的是,调查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那个陆思是我认识的人。”
听到这话,陆偲猛地握起拳头,身体里窜起凉意,连牙关都有点发冷,硬是挤出声音:“是吗?那可真巧。”
沈晋瑜耐人寻味地笑了笑:“确切来说,不仅是认识,还算得上有点……私交。”
陆偲拳头握得更紧,指甲几乎抠进肉里,一字一字地说:“是吗?真是太巧了……”
见他一副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样子,沈晋瑜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不要让我胡乱猜测,你明白告诉我吧,你跟陆思究竟是什么关系?”
“……”
陆偲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不管我跟他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毫无关系。”
有那么一段时间,似乎一切都静滞了,不论时间、空间,还是这两个人。
其中一人定定地盯着另一人,后者的目光不闪不躲,笔直地迎视回去。
就连围绕在两人身遭的空气也像定住了,完全无法流通。如果这时有第三个人走进他们中间,或许会连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被抽空,当场窒息。
最终,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所有气氛瞬间击碎。
沈晋瑜接通电话,开口就说“没空”,而电话那边大概真是事情紧急,催促不断,最后沈晋瑜终于说“知道了,我尽快过去”。
挂断电话,他对陆偲说:“这个话题还没结束,下次我们再详谈。”
陆偲还没来得及回应什么,忽然从床上传来低喃:“思思……”
陆偲连忙去到床边,只见索菲亚的眼睛并未睁开,手却伸在半空中,似乎想抓住什么。
陆偲托住那只手,轻声唤道:“妈。”
索菲亚这才张开眼,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先是落在陆偲脸上,转而又向沈晋瑜投去。
索菲亚:“思思。”
陆偲:“……”=口=!
沈晋瑜:“……”=_=b
陆偲用力瞪着沈晋瑜,那眼神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似的。对比之下,沈晋瑜反而显得很无辜了。
他走过来,面对着索菲亚那眼巴巴的目光,他无端地犹疑一下,之后弯下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陆偲瞳孔紧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居然……这明明是属于他们母子俩的互动,这家伙怎么敢!怎么能——?!
“我有事要先走,下次再来看你。”沈晋瑜说。
索菲亚的眼皮缓慢地眨了眨,像是听懂了。
陆偲满脸震怒的表情当即碎裂,只剩无限心酸。
沈晋瑜离开后,陆偲颓然坐下,伏在床上,额头贴着索菲亚的手背,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妈,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他?只有他是最不应该的啊!我变成这个样子跟他脱不了干系,你知道吗?虽然我现在只是‘陆偲’,已经跟他不再相干,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坏感,但他又凭什么还来介入我的生活,甚至还想插进我们之间呢?‘思思’?他担不起,真的担不起啊……”
※ ※ ※ ※
下午,索菲亚入睡之后,陆偲想着很久没去酒店看看了,便离开疗养院,前往酒店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之后,也许是偶然心血来潮,也或许只是鬼使神差,他乘电梯来到某个楼层,站在了某间房门前。
这里是前世他第一次跟别人开房的地方,也是他度过最后一夜的地方。
是的,他前世今生加起来最悲惨的一个夜晚,就是发生在如今属于他的这家Vul酒店。
按理说,这地方应该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只不过,那天他来开房时的状态比较混乱,压根没心思去留意酒店招牌什么的。
还是过了很久以后,他因故进入酒店内的某个房间,发现房间布置与那天夜里的房间极其相似,这才恍然大悟。而彼时他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情的感受,早已在时光中被磨损沉淀,甚至有些模糊不清了。
再者,地方本身只是死物,何罪之有?酒店这么大,如果连整个酒店他都产生阴影,那也未免太夸张了点。
至于这间房,因为房号与他的手机号尾数刚好相同,所以倒是随便就记住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再踏足这里,一来略有抵触,二来认为没必要。
直到今天,或许是与沈晋瑜的那番对话勾起了心绪,忽然就想过来看看,这个葬送了他生命中最后的执念,也开启了他全新人生的地方。
他用从工作人员那里拿到的房卡打开门,往里走,刚到客厅就呆住了。
沙发里竟然坐着一个人,侧过头来朝向他,脸上挂着深奥的笑容,似乎有点愉悦,又有点了然,还有点感叹。
——沈、晋、瑜?!
如果陆偲也戴了眼镜的话,这会儿眼镜肯定已经跌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你?你怎么会……”
沈晋瑜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接话道:“我只是想试一试,碰碰运气,想不到你真的出现了。”
说着从沙发里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陆偲,“我该叫你陆思,还是陆偲?”
两个名字,读音虽然完全相同,但是谁都能明显听出,它们代表的是不同的两个人。
陆偲心头一跳,整张脸冷硬如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
沈晋瑜说,“否则你不会站在这里。”
“……”难道我就不能是来工作什么的吗?
陆偲本想继续搪塞,转念一想,算了吧。
既然对方这么想知道,难道自己还怕被他知道吗?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事已至此,陆偲也懒得再费力遮掩,冷笑一声:“我是陆思又怎么样,是陆偲又怎么样,重要吗?”
陆偲突然这么杠上来,沈晋瑜反被问得一怔,随即扬起唇角:“不重要,不管你是谁,我所看到的都是现在的你。”
听到这话,又轮到陆偲怔了怔。
言下之意,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他的真实身份,之所以要追根究底,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已。
仅此而已?
“那以前……”
陆偲嗓子微微发紧,顿了几秒才说,“以前的那个陆思呢?”
“他?”
沈晋瑜挑眉,“还好了,作为一个过夜的对象。我跟他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你认为我会对他有什么感觉?还是……”
他凑上前,鼻尖几乎与陆偲相撞,瞬间带来一股莫名的逼迫感,“你希望我对他有什么感觉?”
他紧紧盯着陆偲,陆偲也盯着他,前者眼中隐约带着促狭的笑意,后者眼中只有一片数九寒冬。
对视良久,两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最后沈晋瑜说:“如果你有话想对我说,不妨直说。”
陆偲说:“我没有话对你说。”
曾经他的确想问——在你眼里,究竟有没有认真看到过我?你为什么要让那些人玩弄我?你会不会对我有哪怕一丁点儿愧疚?
但现在他已经不想问了。就算问到答案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他还会在乎吗?
可笑!
他冰冷讥诮地回敬道:“如果你有话想对我说,也不妨直说。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沈晋瑜微微歪头,仿佛真的想了一下,然后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个问题让陆偲有那么点措手不及,但也很快镇定下来:“无可奉告。”
沈晋瑜笑了笑,那笑意非常浅薄,笑容里的东西却大有奥妙,他说:“我们两个都站在这里,你看像不像是鸳梦重温的前奏?”
陆偲:“……”
就算他在这里真的有什么梦可以重温,也绝对不是鸳梦,而是噩梦!
当时沈晋瑜也在场,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难不成是选择性失忆了吗?或者根本就是拿他的反应当成笑话看?
陆偲瞬间怒不可遏,一拳挥了出去:“放狗屁!”
沈晋瑜显然对于他的反应早有预料,还没等他的拳头来到面前,就捉住他的手腕,顺势一甩,将他扔进了沙发里,紧跟着压下去,扣住他的双手压制在头顶上方,居高临下地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对你吗?你认为我不该背叛你的信任,是不是?”
陆偲完完全全不知所谓。
那种想法他的确有过,可是沈晋瑜怎么会知道?
当然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次的酒后吐真言,也更加不认为沈晋瑜会站在他的立场上来考虑到他的感受,所以他百分百认定,这家伙就是在戏弄他!
他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沈晋瑜反正听不懂,也无意理会,默默将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用单手扣住,另一只手抚上他的眼睛,沿着下方眼睑滑到眼角,那带着体温的指尖竟然柔软得难以想象,仿佛在探索着什么。
“你知道吗?你的眼泪……特别咸。”
——谁他妈要你管我的眼泪是咸是甜?!
陆偲连翻白眼,简直要气厥过去,身体上的挣扎却是越加厉害。
这段时间因为要照顾梅凌,陆偲有些疏于锻炼,但之前那么多锻炼可不是白费的。
沈晋瑜虽然生在黑道家族,却对打打杀杀的东西没兴趣,他之所以能把陆偲压制,不过是仗着体力与体位的优势罢了,现在他想单凭一只手就扣住陆偲的双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很快陆偲就把手抽出来,一拳朝沈晋瑜脸上砸去,砸得又狠又准,连那副眼镜都被砸飞出去。
紧接着陆偲乘胜追击,猛地一撞,把沈晋瑜从身上撞了下去,摔落到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而陆偲迅即压上去,反过来把人骑在自己身体底下。
“沈晋瑜!活得这么自以为是很有意思吗?你听过人死如灯灭没有?那个被你们□玩弄过的陆思早已经被烧成了灰,连一滴汗都挤不出来了,更别说什么眼泪!你有本事去把话对他说啊,你去啊,去啊!”
吼到最后,陆偲近乎声嘶力竭。
他腾地跳起来,在沈晋瑜膝盖上狠狠踩了一脚,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来到电梯前拼命猛按,唯恐慢了半步就会被沈晋瑜追上来。
其实他那一脚踩得可给力了,没把人的膝盖骨当场踩碎已经不错,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呢?
进入电梯后陆偲才松了口气,准备去地下停车场,手插进口袋,却发现车钥匙摸不着了。
该死!一定是刚才在冲突中从口袋里滑落了出去。
叫他回头去找,他肯定是不情愿的,索性来到一楼,从酒店大门口出去,打算拦计程车离开。
他沿着人行道往右走,一路找寻合适的打车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呼喊声,他惊愕地回过头,竟然是沈晋瑜追了过来,而且走路的姿势明显不对劲,有点一瘸一拐的样子。
如果陆偲现在有多余的闲情,没准还会在这里欣赏欣赏,全当看笑话。
可惜他没有,他连多看这人一秒都要抓狂,当即掉头就走,加快脚步,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到对方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他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非要咄咄相逼……
忽然间,陆偲的脚步慢了下来。
——你咄咄逼人,凭什么我就只能落荒而逃?
陆偲停住脚,转身面向着沈晋瑜,静候他走到跟前来,开口便问:“其实你是觉得这很有趣对吧?”
沈晋瑜挑起眉梢,还没来得及接话,陆偲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你总喜欢拿别人当做玩游戏,我的经历在你看来,大概也是一场新鲜离奇的游戏吧?”
沈晋瑜眉挑得更高,刚要张口,却再一次被陆偲抢先:“在这场游戏里,你就是剧情NPC,既然已经game over,NPC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听到这里,沈晋瑜眯起眼,眼角掠过一抹略带玩味、但又更加复杂的光芒,沉吟道:“这么说,我就是一个陪主角上床的NPC,主角对我来说也只是个上过一次床的陌生人,然后bad ending,对吗?”
陆偲脸色阴了阴,正准备回话,这次却被沈晋瑜抢在前头:“现在主角已经换人,游戏全新重启,这次我想知道,要怎么打出一个happy ending?”
“去你的鬼游戏!”
陆偲勃然怒吼,指着自己的胸口,那架势看上去就像要把手指都生生戳进心窝里。也或许他更想戳的是对方的心窝。
“现在这个是我的人生,你不要再在我的人生里来找你的存在感,你听明白了吗?!”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
沈晋瑜凑近而来,俊雅的脸庞仿佛散发出一种危险的引诱,缓缓说道,“先故意允许我接近,让我爱你爱得不能自拔,然后再狠狠抛弃我,让我尝一尝被人弃如敝屣痛不欲生的滋味?”
“……”
陆偲无语地退后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老实说,这种事早前他还真的偶尔想过,不过现在他倒是很庆幸自己没有这样做,否则的话,岂不就成了跟这家伙相同的变态吗?
他暗自啐了一口,说:“我没空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你……”
“你的没空只是因为不想?”
沈晋瑜截过话,“还是,也有那么一点不敢?”
“不、敢?!”
陆偲猛地牙关一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直到最后,这个人还是想千方百计地引诱他,戏弄他,最后再狂妄地辱没他,是吧?
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怒极反笑:“我死都死过了,难道还有什么好怕的?最坏也不过就是再做一次孤魂野鬼,这次我一定会记得,跟你灌下孟婆汤!”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响起惊呼。
一辆银色小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冲着人行道这边飞驰而来。由于视野的角度,陆偲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而沈晋瑜则看得清清楚楚。
从前看电视的时候,沈晋瑜曾经无聊地想过,为什么当A救B的时候,非要将B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上去,难道就不能抱着B一起逃开吗?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当时之所以能够那么想,纯粹是因为电视中的画面看上去分明还来得及,才会造成剧情刻意安排的嫌疑。
而今真正身临其境,他丝毫没有经过思考,身体已经自行作出判断——是冲过去抱着人跑开比较快,还是直接将人推开更快?
有足足十几秒的时间,陆偲完全在状况外,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被沈晋瑜狠狠一推,推得那么大力,几乎是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好一阵头晕眼花,耳中还模模糊糊听到刺耳的刹车声、惊呼声、尖叫声……嘈杂极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坐起身,看到面前的情景,当场愣住。
就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如今被一辆银色轿车占据着,地上还留有醒目的刹车印。
老天!这辆车是怎么冒出来的?假如他还站在那里的话……简直太险了!
——等等,刚刚也站在那里跟他说话的人呢?!
陆偲左右张望不见踪影,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从地上蹦起来,从那辆车旁绕过去,果不其然找到了……
那个人,此时就躺在地上,殷红的液体不知究竟是从哪个部位流出来,在身体底下徐徐扩散而开。
陆偲傻站在原地,半晌才猛地倒抽一口气,恢复了呼吸。
他拔腿跑过去,蹲下来伸出手,却又不敢贸然触碰对方的身体,只能叫唤:“沈晋瑜,沈晋瑜!”
任凭他怎么叫,那人始终双目紧闭,毫无反应,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陆偲不知所措,抬起头茫然四顾,见到有不少路人围在旁边,他愣了一下,大吼:“别看了,打电话叫救护车啊!快啊!”
人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把手机拿出来,有的是打急救电话,还有的是报警。
所有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越发嘈杂不堪,吵得陆偲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也在胀痛。
忽然有人喊道:“啊!他醒了他醒了!”
陆偲一怔,低头看去,果然沈晋瑜正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睁得很慢,每张开一点,陆偲额上紧张的汗水就多流一点,迫不及待地问:“沈晋瑜,你怎么样?沈晋瑜,你听得到我吗?”
起初沈晋瑜两眼无神,直到目光逐渐找到焦距之后,他的眼珠才开始转动,缓缓移过来,对上陆偲的目光,几秒后,眼皮轻眨了眨,仿佛在说——我听到你了。
“你,你……”
陆偲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半天说不出来,死劲咬了咬牙,终于发出三个字,“为什么?”
现在他回头想来,已然明白,当时沈晋瑜突然把他推开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晋瑜静静看着他,轻微地动了动唇。
陆偲不由屏息凝神,下意识向他凑近,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只听见他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
陆偲简直要吐白沫了,却看见沈晋瑜的双眼再次合上,顿时一颗心提到喉咙眼:“沈晋瑜?沈晋瑜——”
现在这个人的模样,其实还想再多看一眼啊……可惜沈晋瑜已经实在撑不住眼皮,眼前渐渐地黑了下去,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OK,沈晋瑜也“挂”了~
咩哈哈陆偲你个黑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