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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在运河出事,漕运总督蔡航有失职之过,可也有追查之权。事涉漕帮,会把目光投在林如海身上的,又岂止李旭一个?不同的是,李旭打的是借机拉拢的主意,而漕运总督和林如海之间,却向来不睦,如果加上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便说是死敌也不为过——这样的关系,便是没事也要找事,何况如今证据直指林如海?
当下庄子将林如海病了的消息送去扬州,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漕运总督府的人便上了山。
林如海连李旭李资两个都不见,又何况是他们?接待的自然还是林楠。
没让他们过五关斩六将似的层层突破,没让他们没完没了的坐冷板凳,通报了姓名来意之后,顺顺当当的便进了门。
来的是三个人,一个管事,两个长随,长随被安排在门房,弄了一桌小菜两壶小酒且吃着,管事则被请进了正厅。
那管事颇为自得,觉得这林家大爷还算晓事,还知道他是上官派来的,懂的将他请到正厅招待。
进了正厅,却微微一愣,同想象中严正以待的场面不同,里面一个下人也无,只有两个人正闲坐着下棋喝茶。
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却都出众之极,年纪稍长的一个,俊美轩昂,气度沉凝,气势逼人,年纪小些的更是生的秀逸无双,举止从容洒脱,动静之间有如诗画,带着一股江南水韵,令人心旷神怡。
这二人皆可称的上是人中龙凤,这样人品气度的人,平日里难得见到一个,如今两人一处坐着,颇有让人目不暇接之感。
他根据年纪也知道那少年便是林楠,另一个却不认得,但只看那通身的气派,以及在不起眼处透着精致奢华的衣饰,便让人不敢小觑了去。但是想来无论他身份如何,这扬州城里,总没有比他们家老爷更尊贵的人,是以并不等林楠先开口,松松的一拱手算是见了礼,道:“我们老爷有话让小的带给林大人。敢问林公子,林大人现在身在何处?若是不便出来相见,小的多走几步也没什么。”
林楠从棋盘上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蔡大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了。我自会转告父亲。”
管事一仰下巴,道:“我们家老爷的话,是要说给林大人的听的!”
林楠注意力回到棋盘,轻笑一声,道:“这倒是好玩了,你们家老爷的话都可以用个奴才的嘴来说,我父亲便不能借儿子的耳朵来听?”说话间,落下一子,连多看一眼那管事的工夫都欠奉。
管事一时哑口无言——这反差也太大了,这林楠在正厅见他,哪里是看重他们家老爷,分明是懒得特意见他,才招他到正厅来说话。
林楠见他杵在那儿半晌没说话,抬头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挥挥手,道:“若是不便,那就让蔡大人自个儿来说罢!说不定我父亲心情好,会亲自来听几句。”目光落回棋盘上,笑嘻嘻看着皱眉沉思的李资,等着他落子。
管事来就是说话的,林楠听不听可以无所谓,他说不说问题可就大发了,自然不肯就这么走人,道:“我家老爷公务繁忙,怎比的林大人清闲自在?林大人既有闲暇到这山上来避暑纳凉,想必听几句话的工夫还是有的。”
林楠头也不抬,漫声道:“我父亲便是有工夫,也不是用来做这个的,不然今儿你派个管事,明儿他派个小厮,我父亲都要一一见过的话,不等人家大小奴才轮着派一遍,我父亲就先要被累死了……嗯,就这么一手,竟也要想这么久?”
最后一句却是对李资说的,话说完又是一子落了下去。
那管事还要再说,李资从棋局中抬起头来,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有事便说,若是无事就回去,别杵在这儿碍眼。”
李资在棋艺上远不及林楠,却不肯轻易认输让他小瞧,他此刻正撑的辛苦,说话间便带了几分不悦。
李熙的几个儿子,若不算去了的太子,就数李资气势最骇人,这淡淡的一句话,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管事被他不悦的看了一眼,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胆子便是一寒——我的乖乖,怎的这年轻人气势比他家老爷还要慑人?终于不敢再饶舌,开始说正事。
林楠挨在椅背上,捧着茶杯,一面下棋一面听着那管事用“我们老爷说……”的句式说了半车的话,等他住了口,才唔了一声,指背在唇上轻轻扫过,淡淡道:“这些都是蔡大人说的?”
管事傲然道:“正是。”
林楠道:“你们家老爷话可真不少,难为你记得清楚。”
管事皮笑肉不笑道:“谢林大爷夸奖,小的是老爷身边最不得用的一个,也就是记性还过得去,只偶尔能替主子传传话罢了。”
林楠笑笑。
那管事话是说了不少,但是却没什么新意。若是他昨儿没去见李旭,不知道事情的端的,也许会惊上一惊,至于现在么,也就是笑笑而已。
“总督大人的话,我知道了。不需回报父亲,我现在便能答复你:父亲昨儿着了寒,需要静养,哪儿都去不得。”
管事脸色一变,道:“我们大人可是奉了皇命来办案的!如今林大人有重大嫌疑,我们老爷好生相请,竟还推三阻四,难道要我们老爷派了官差来拿不成?”
林楠眼神一冷,扫了他一眼,一面落子一面漫声道:“派官差来拿?真是好大的口气!我父亲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蔡大人若有真凭实据,不防去请了圣旨,拿了我林家老小!若是没有,这些大话还是少说为妙!需知祸从口出,这天下到底还是姓李的,便是蔡家想要越俎代庖,也似乎太早了些。”
听到最后一句,管家神色大变,脊背发凉。
他不过信口说一句,这种威胁的话他往日也没少说,不想今儿竟撞了铁板,惹了林楠的诛心之言来——蔡家替李家越俎代庖?这可是掉脑袋的话!若林楠果真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说不好整个蔡家都要被他牵累。
顿时慌得没了主意,连是该继续威胁还是说好话讨饶都决断不得,却听林楠语气一缓,道:“我也知道蔡大人是心焦国事,才会一时失言,这句话我便只当没听见就是。蔡大人是奉了皇差来查案的,我们林家本当全力配合,只是家父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蔡大人若有话要问,只管派人上山,我等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下山……等你们家大人查到什么真凭实据,请来了圣旨再说。”话说到最后一句,语气转寒。
见林楠不追究他方才的“口误”,管事抹了把汗,不敢再多说。林如海在这个关口上“生病”,蔡航也没想就这么几句话就能将他请下山,派他来也就是走个过场顺道耍耍威风罢了。色厉内荏的又说了几句面子上的话便要告辞,竟连林楠已经将“一时失言”的主语换成了他家老爷都未察觉。
还未举步,只听林楠忽然道:“却不知两位蔡兄此次可有同来扬州?若是便宜的话,烦请替我带个好儿。”
管事一愣:“林公子认得我们家大爷二爷?”
林楠道:“虽未见过,却神交已久。”
对诧异抬头的李资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在扬州有不少朋友,家里置的有各色的产业。李兄也知道,扬州有钱人比京城还多,钱多了,花钱的名堂也多。我朋友的那些个产业便是为这些有钱花不出去的人准备的,平时虽不见车水马龙,但却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买卖。两位蔡兄出手阔绰,让他们小赚了一笔,可惜不知什么缘故,他们突然就离了扬州,让人好不遗憾。”
又对管事道:“不光他们念着两位蔡兄的好,连我都要向他们道个谢,前些日子,父亲怜我在京城盖园子辛苦,赏了个园子给我耍耍。我听管家说,咱们家能拿下那园子,还多亏了两位蔡兄谦让,这等人情,岂能不好生谢上一谢?”
蔡家管事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之极,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蔡家兄弟在扬州城败光了家当的事儿,在蔡家曾掀起轩然大波,他岂能不知?只是连蔡家兄弟自个儿在内,都只当是自己被扬州的花花世界看迷了眼,又年轻爱面子喜攀比,才会一时把持不住,谁也没有想到旁的地方去。毕竟那些个富家子花的钱个个都只在他们之上,在蔡家兄弟赌博时都曾好言劝过,更别提那园子是实打实的二十万两的好处送上门……
以致事后连蔡航都暗自后悔之前将他们两个拘的太紧,让他们见识太少,才会陷入温柔富贵乡难以自拔,弄得偷鸡不着蚀把米。
现在听来,这里面竟大有蹊跷!
难道两位少爷学坏学赌,竟是被人引诱的不成?难道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便宜,竟是专门用了来钓出他们家最后一点家底儿的?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连自己怎么告辞出的门都忘了,先去门房将两个还在吃喝享受的长随呵斥了一顿,饭也不用,饿着肚子带着他们匆匆下了山。
待蔡家的管事出了门,李资才问道:“这里面可是另有什么故事?”
林楠将蔡家兄弟的事儿略略说了一遍。
李资听完也不由叹息,温柔场,富贵乡,当真是杀人不见血,摇头道:“既连他们自己不知道,你又何苦说出来激怒于他?”
这里的“他”,自然指的不是方才那个管事。
林楠耸耸肩道:“若做了不让人知道,岂不等若锦衣夜行?未免少了许多趣味。”
李资摇头失笑,这少年看着清冷,有时候又偏爱信口开河的骗人,依他的性情,怎么会因了这种理由做出不智之事?
林楠也知道骗不过他,耸耸肩道:“不过是漕上死了的人的几份口供罢了,父亲连认都不认得他们,如何能攀咬的上?这个道理,我懂,二殿下懂,漕运总督大人不会不懂。若我猜的不错,他想将这案子弄成悬案,末了以此向朝廷暗示父亲在江南权势太重,好让父亲挪窝儿或让权——他是要将那黑锅扣在父亲头顶却又不落下来,让父亲连自辩都不能,只能咬牙吃了这哑巴亏。”
叹了口气,又道:“今儿早上,父亲同我说,有事儿子服其劳,让我在乡试前将这些糟心事都处理干净了,再启程去应试。父亲摆明了撒手不管,我有什么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不先将总督大人激怒了,他如何肯放下原有的打算,咬死父亲不放?他若不咬着父亲不放,我不过是个白身,有什么理由介入其中?”若是被人一口咬定是他爹所为,有了替“重病”的父亲证明清白的幌子在,他做什么都名正言顺,否则他若强行插手,倒成了林如海“权势太重”的注解。
林楠事儿做着,心中难免腹诽:换了是后世,高考前后,哪个家长不比孩子还紧张,补脑补血补气各种补,生理心理各种调理,便是急着离婚的也要等孩子考完才敢领证,就怕儿子分心影响了发挥,他爹倒好,见缝插针的使唤他。
李资沉吟道:“扬州到金陵,也有一日的路程,去了总要休整一两日,现今离乡试也只剩十来日工夫,哪里能处置的过来?”
不说那毫无头绪的沉船,便是于长笺和蔡航的官司也不是几日工夫就能摸清理顺的。
林楠倒是毫不担心,随口道:“父亲说可以,大约就可以吧!”
李资突然莫名生出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感觉……
却见林楠用下巴点着棋盘道:“殿下,你要输了。”
李资不再强撑,拂乱棋局道:“罢了,看来想要同你对弈,还需多练几年。”
林楠笑道:“我有陪父亲下棋的苦差事在,你再练多少年也没用。”
李资顿时无语。
却听林楠忽然问道:“殿下可会下象棋?”
李资讶然道:“你竟也喜欢这个?不是说江南文人嫌象棋太过粗俗,不齿于此吗?你父亲也不管?”
林楠道:“父亲说,对弈不过是游戏,既然是游戏,自然捡自己喜欢的,管旁人怎么说呢?不过他自己不爱玩,便也不肯陪我玩。”
起身去开柜子,一面道:“那些迂腐文人,不过是看象棋雅俗共赏,便是不识字的村汉也能玩两把,便说它粗俗,却不知象棋变化之多,并不在围棋之下。那起子人,连作诗写文时,也唯有听不懂的才觉得的是好诗好文,尽捡些连自己都不怎么认得生僻字来用,委实让人无语。”
一面取了象棋出来,开始摆棋子。
李资轻咦一声,只见林楠拿出来的象棋同他往日玩的不太一样,多了双相、双士、双炮,棋盘也不尽相同。
这却是后世的象棋。
其实喜欢象棋的是之前的那个林楠,他性子跳脱,嫌围棋太过斯文,比不上象棋杀伐果断,尤其是啪的一声落子,响如惊堂木拍案,喝一声“将军”,颇有大将军挥斥方遒之感,何等威风凛凛?
后来林楠穿过来,也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将后世的象棋做了出来,却从未同人玩过,今儿却莫名有了兴致。
李资也不多问,等林楠说了规矩,走红棋开局。
他在围棋上不如林楠,但是象棋上却颇有天赋,攻则气势凌厉,守则滴水不漏,二人棋路都严谨有度,一时间难分高下。
难怪人说下象棋时,爱说“杀”两把,象棋下起来,的确有酣畅淋漓之感。
二人正你来我往斗得厉害时,李旭来了。
虽昨儿李旭并未在林家父子身上得偿所愿,但是也没有撕破脸去,若不提话里话外隐形的交锋,气氛甚至算得上的融洽。
李旭为人最善隐忍,虽铩羽而归,却不会因此就恶了林家,不管怎么样,林家虽没应了他,可也没上别人的船,得罪林家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说到底他也还是第一个亲自上门示好的皇子。
等到山下的消息传来,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林如海父子并不肯卖他的帐——这是笃定了他非保林家不可啊!
自古以来,祖业承继便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传统,虽实际上执行的并不彻底,更多看的是皇帝个人的喜好,但是若能在名分上站住了脚,无疑会加很多分,更重要的是,李熙好名,‘名正言顺’四个字,在他心里分量不轻。
太子原是既嫡且长,太子不在了,李旭便占了一个“长”字,可惜是‘无嫡’才‘立长’,他亏就亏在这上面。老六是皇后嫡子不说,老三和老五生母出身虽低,却都记在皇后名下,可称的上半个嫡子,而老四的生母却是贵妃……从名义上来说,他倒成了身份最低的皇子。
是以,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希望皇后倒台。
皇后倒下,六皇子便没了指望,三皇子和五皇子则立刻便打回原形,对他有威胁的就剩了一个四皇子。四皇子母妃分位虽高,但到底不是皇后,老四依旧还算不上是嫡子,但他却实实的占了个‘长’字,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后倒下。
现在的情形却恰恰相反,江苏巡抚于长笺眼看人头不保,若巡盐御史林如海再被蔡航咬死,整个江南将会纳入蔡家的掌控。到时候,盐税、漕运、河道,三个金库养着,他还能拿什么和老六斗?
是以无论林如海领不领情,他都得站住他这一边。
知道蔡航的人上山,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他和蔡航协同破案,不好让蔡航知道他此刻在林如海的庄子里,是以直到蔡家的人离开,他才过来。
李旭过来,李资和林楠只得收了棋局,寒暄几句之后,林楠笑道:“官船的事,牵扯到父亲,只是父亲身体不适,不便下山,只得由我前去分辩分辩了。只是我前不久才恶了蔡大人,若是蔡大人发作起来,还要请二殿下美言几句。”
李旭奇:“你怎的会得罪了他?”
林楠道:“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儿罢了。”
将蔡家兄弟的事又说了一遍,自然不提这是林如海的算计,只说是他朋友看那两个不顺眼,小小的给个教训。
李旭听着,直如听书一般,末了叹道:“这可不是小教训,蔡家根底浅,这一下,伤筋动骨啊!”
林楠耸耸肩道:“那也是他无能,有着二品大员的便宜,要多少财路没有,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便伤筋动骨。”
区区几十万两银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林家这些年攒了多少银子,李旭心中腹诽,口中却道:“蔡大人前些年为官还算本分,手上没有余钱也正常……”
林楠笑道:“我们家倒是有钱,殿下不会以为这些银子都是贪腐而来的吧?”
李旭微楞,便是他当真这么想的,这话又怎好拿到台面上来说?正待否认,只听林楠摇头笑道:“钱这个东西,俯拾皆是,为了这东西坏了名声、毁了前程……至少我们家的人是向来不做这种赔本的买卖的。”
察觉到李旭眼中的不以为然,笑问道:“二位殿下可缺银子?”
李资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要借点银子给我们花?”
林楠道:“借银子给皇子花?我有多大的胆子呢?我爹知道还不扒了我的皮?不过我倒可以卖给你们一条财路。”
伸出一根手指,道:“十万两银子一个,别无二价,若是有胆子便来买,我可不敢保证能回本儿。”
李资摇头失笑:“没见过像你这样揽生意的,若换了旁人,必要吹‘一本万利’,你倒好,直言连回本儿也未必。”
林楠道:“需知招揽生意也要有技巧。譬如算卦的,在街头巷尾拉生意时,必要自称‘卦准如神’,但若要引了某些贵人入瓮,却要亮出‘十卦九不准’的招牌,方能显出高人风范。”
又道:“怎么样,两位殿下可要冒险博一次?”
李资微微一笑,道:“出门在外,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等回了京再给你。”
林楠击掌道:“成交!二殿下呢,可有兴趣?”
李旭笑道:“不过就是十万两银子罢了,什么冒险不冒险的,待下了山便给你。现在可以说你的财路了吧?”
他倒不信有什么挣钱的点子能值十万,真有这么挣钱的正经路子,早便被人瓜分了,哪里还会等着他来卖钱?但是既然李资都出了,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安慰自己:不过是十万两银子罢了,便当是买个他好儿。
林楠也不卖关子,道:“睿王殿下应该知道诚王殿下前些日子在工部弄出的新玩意儿吧?”
“你是说水泥?”何止他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平整的水泥路在京城大街上四通八达,不知给李资涨了多少声势。
林楠嗯了一声,却又撇开此事不提,道:“殿下大约不知道,百姓家建的房子,地面大多只是将黄土夯实了,脏且不说,若是下雨,进进出出几次,便里外都是泥泞。若是条件好些的,地上铺些青砖,若是富贵人家,多用木板铺地……”
李旭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用水泥铺地?”
水泥铺地,自然比土和青砖要强的多,价格却比用青砖还要便宜。只是这点子倒是好点子,但是水泥只能官造,且用它铺地也不需多好的手艺,自个儿拿把瓦刀就能弄——这里面哪有钱可挣?
他虽有将十万两银子都赔出去的心理准备,但是听见是这么一个一钱不值的主意,还是有些失望。
却听林楠并不答话,而是望向李资,道:“睿王殿下可能不知道水泥到底是什么东西,诚王殿下应该是知道的吧?”
李旭看向李资,李资解释道:“二哥应该也清楚,说的是水泥路,实则里面用的砂石是水泥的数倍。水泥在里面的作用,其实是将砂石胶合起来并硬化。工部已经试着用一份水泥合着四份沙子砌砖,比粘土混着糯米汁还要坚固的多。”
水泥,说白了其实是一种凝胶材料。
李旭听着似乎有些醒悟,却又抓不住重点,却见林楠起身,从桌上取了一个素白色带着少许淡青色图案的瓷盘,轻轻放在地上,并不说话,但李旭和李资的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
林楠起身,瓷盘就留在地上,衬着下面深色的木板,越发显得净白莹润,连平平常常的青色花纹也显得素净高雅起来……
林楠见二人终于从瓷盘上收回目光,才道:“若是不计厚度,只求一面光洁平整,想必要烧出三尺见方的瓷板来也不算难,手艺好些的匠人,可以将它铺得严丝合缝……瓷器虽脆却硬,用水泥粘合之后,除非用铁器敲击,平常难得损伤,又无需养护,历久弥新……”
林楠只是点到为止,那两个都是聪明人,很多东西他不说也能想得到。
这个时代,虽没了说出“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磬,雨过天青云破处”之语的周世宗,但是技术却没有因此而停步,连精美轻薄的炕屏都不算太稀罕的玩意儿,若要烧出不计薄厚,只求一面平整的瓷板乃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弄的好,这东西比汉白玉还要美观大方,但是造价却……当真是好大一条财路!
李旭思忖许久,才叹道:“怪道你说银子这东西俯仰皆是,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林楠笑笑,道:“这里面利润虽大,但是旁人仿造起来却容易的很……”
一盆冷水泼下去,见李旭脸色微变,又继续道:“不过两位殿下既是出了银子的,自不能只吃一道头汤就算,好歹也得让两位殿下先将里面大块的肉捞完了,再给人喝口残汤不是?否则怎对的起那十万两银子?”
将后世一些简单的营销理念,如占领市场、一条龙服务、广告效应、品牌效应等等换了这个时代的词儿大略的说了说,听到后面,李旭看着林楠的眼神已然变了,再不是之前对诗书双绝的美貌少年的欣赏动容,而是带上了几分叹服。
不由暗自后悔,早知这少年有这等商才,当初就算惹得父皇猜疑,也要不遗余力的拉拢才是,这就是一棵摇钱树啊!继而又自嘲一笑,这少年诗书双绝,乃是状元之才,且深受李熙赏识,会跑来帮他经商挣银子?
口中道:“既有这样的好点子,怎的不自己用了,倒是便宜我们?”
林楠耸肩道:“我不是挣了二十万吗?几句话的工夫,建半个园子的钱都回来了,我又何苦去做那些买卖?”
其实他自己不过是嘴上功夫,这些东西,换了随便一个现代人也是耳熟能详,他也只是会说,若真做起来,未必比古人强到那里去,何况他的原意也不是为了换银子。银子这东西,够花就好,多了扎手。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找了真人带我玩,换了轻功最安全地图最简单的五毒,学会了只按“~”一个键的傻瓜式打发,人生真是如意啊……
至于在哪个区,没有成为高手之前,我才不会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