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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皇城外的定远侯府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沈珂与御林军新升任的首领宋冲交情匪浅,早在宋冲尚未进入惠王府捉拿惠王妃宋青梅时,沈珂就已经从宫中得到了消息,在宋冲受命进入惠王府里之前,他又从宋冲的暗示中知道即将会有暴风来临。紧接着,定远侯回府,又带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说是皇上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并布署好一切,只等惠王落网了。果然,不出十日,惠王接到皇上病危的消息返都,在城门处就被御林军一举擒获,紧接着又被带入宫中与其妻宋青梅“相聚”,接着,皇上将证据一一在其面前展示,在其心服口服之后,遂将其夫妇囚入冷宫,等候发落。
由此,整个昌宁城就更将赵宥如何身中西域奇毒,如何被其妻梁氏识破的,如何在许太夫人与潘道石的帮助下转危为安等等事迹大加渲染,大街小巷处处都在传诵着这个传奇般故事。
……
这一夜,左昱并左贤妃父女来到乾坤宫,赵宥躺在床上养病,他们不敢求见,只得涕泪交流向梁惠君请求见赵宏一面。梁惠君倒是慈悲为怀,准许他们相见。
初春的夜风虽不再寒气沁人,却还是能吹得人心发颤。左昱与左贤妃父女互相扶持着前往拘禁赵宏夫妇的冷宫,后面跟着一众的御林军与太监宫女。
赵宏夫妇虽然做出那样有悖天理人情的坏事,赵宥却仍念及兄弟亲情未将其打入天牢,只是将他们囚禁在冷宫。并未打入天牢,在朝臣与内宫所有妃嫔宫人们看来,皇上未免过于仁慈了。
不过,对于赵宏的现状。左昱与左贤妃还是在经历了最初的打击之后仍对赵宥生出小小的感激之情来,当然,这种小小的感激之情,与他们心中的巨大的怨忿相比,却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在看到赵宥夫妇衣冠不整面色憔悴时。左贤妃不禁搂住儿子失声痛哭起来。
宋青梅面色黯然,不过神色间却没有什么怨恨,看起来十分平静,显然已经适宜了这个打击。
赵宏入城时的戎装已经脱下,换上了居家的宝蓝色袍服,发束玉冠,看起来气色不错,似乎没有感觉到即将来临的死亡。
看到这样的外孙,左昱不免暗暗惋惜。虽然他与赵宏是至亲,却因为彼此之前接触不多而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所以,面对计划失败的外孙,他除了仅有的一点遗憾,却再无一点疼惜。
可是,左贤妃却不一样了。她千辛万苦抚养长大的儿子终于有了出息,终于做上了堂堂的惠王。并且还可能问鼎那无人能及的宝座,眼看她终于熬出头了,眼看目的就要达到,眼看计划就要成功,灾难却骤然降临到她的头上,而且还可能会是灭门之灾,她又怎么能不感到绝望悲痛?所以,她就不由得抱着儿子失声大哭。
赵宏由着母亲抱着他,轻轻伸手抚过母亲单薄的脊背,心里滑过一丝难过。随即便轻轻推开她的身子,沉声说道,“娘亲,事已至此,再哭无用。还请保重身体。”
他这一说,左贤妃更是悲上心来,泪水如泉涌一般落了下来。
左昱看到赵宏这样,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他所付出的一切,心里难免存有不甘,不禁低声说道,“宏儿,你也太着急,我正在想办法……”说罢飞快地朝守在门外的御林军扫了两眼,又道,“还请你稍安勿躁……”
不等他说完,赵宏已开口打断他的话头,“我入都之前,已经在云疆布置妥当。”云疆就是赵宏镇守的边陲之地。
此言一出,左昱不禁瞪大双眼,又扭头朝门外瞅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布置妥当?”
“是。”赵宏微微点头。“我如今身陷圄囹,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外祖父您来得正好,正好趁此时机替我送信出去……”
左贤妃正哭得伤心,听到这里,已惊得上住泣声,瞪大双眼望着儿子,似乎不敢确定这些话真的是出自他之口。
左昱虽然震惊,却在震惊之余也同时感到了惊喜。早在他听到赵宏在入城之时被御林军直接带入皇宫,他就感觉到不妙,当晚就召了党羽紧急商议下一步对策。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赵宏所说的这一步。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铤而走险。因为一旦走到这一步,也就意味着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再不是只论输赢的事了。
宋青梅想是早已知道赵宏的想法,此时仍旧保持着平静的面色,似乎并未为之所动。
左昱看着赵宏平静如水的面色,捕捉到他眼底一闪即逝的精光,当即微微点头,“好。”
赵宏便从袖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左昱手中,“只需把这块玉佩送到城外的悦来客栈老板手中,此事便有五成把握。”
左昱听了,不禁低声说道,“一切都已布置周全?”
“是。”赵宏眼神微沉,“若是起兵,还望您老人家能从内接应。”说罢又将与悦来客栈老板对话的暗语说了一遍。
想不到赵宏在如此匆忙之际还能布置得如此周全,左昱不免心折,但此时此刻,外面守着一众的御林军,其中不乏耳明目聪的高手,为免让人听去他们的谈话,左昱只用了几乎微不可闻地声音应道,“你且放心,我定会全力而为。”
赵宏便不再多说,只轻轻点头。
此时此刻,左昱便有满腹话,也不敢多说,只用眼神与宏稍稍交流,便上前挽了女儿的胳膊,低声说道,“我们也该走了。”
话音未落,便听门外的御林军大声嚷道,“左相爷,时辰已经到了。”
左昱忙扬声应道,“知道了。”说罢冲赵宏点了点头,便拉了女儿的胳膊出门。
那宋冲一直守在门外。他武功高强,听力过人,早将屋内几人的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是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板着脸送了左昱与左贤妃父女出去,返身就回了乾坤宫,把刚才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回禀给赵宥。
赵宥听罢,只未置可否地一笑了之,并未作出任何指示。
梁惠君在侧,却明白赵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却已经生出杀意来了。
当左昱出现在城外悦来客栈,与那高高瘦瘦的老板对上暗语,并将那赵宏所给的那块玉佩交给那教授,那老板将玉佩接在手里,细细地看了好半晌,才沉声说道,“惠王都说了什么?”
左昱想起赵宏的话,不免摇头,“他说一切已经安置妥当,只须把玉佩给你,还请速速起兵。”
“速速起兵?”这高瘦的老板忽然冷笑道,“惠王他真是这么说的?”
左昱一惊,已觉察出不对劲,便欲退出客栈,才退了一步,就碰上一堵肉墙,回头看去,却是宋冲,他顿时脸色一白。
宋冲挡在他前面,微微一笑,“左相大人,您老方才说的什么话?卑职听着,好似有些大逆不道。”
左昱忙陪笑道,“宋将军想是听岔了,本相可从未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不等他说完,就听客栈的老板冷冷一笑,“方才左相大人跟我说,让我速速起兵。”
左昱回头,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他本想说他怎么知道与惠王联络的暗语,忽然想到这话万不能说,便及时咽了回去。
那老板笑道,“我便是惠王安插在悦来客栈的暗线,在昌宁城内已经住了快十年了。”
听了这话,左昱只觉一阵寒气从后背沁入心脏,全身上下顿时冰凉一片,要不是自己的胳膊支着柜台,只怕都要站不住了。他强按住内心的惶然,佯作镇定地笑道,“什么暗线?本相听不明白。”
“相国大人不明白不要紧,就冲您手里这块玉佩,相信惠王再不可抵赖。”宋冲咧嘴一笑,“李老板,你若无事,不如咱们一路结伴入城吧!”
那老板嘿嘿一笑,“好啊!我等了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刻。”说罢将玉佩交给宋冲。
左昱见了,只觉寒气从脊梁一直窜到脚底,双腿顿时僵直,几乎连脚也迈不动了。
宋冲见了,便佯作关心的口吻问道,“相国大人这是什么了?这么冷的天,额上怎么竟见汗了?莫不是受了风寒,这会儿竟发起热来了?”
左昱心中苦涩,却明白自己已经落入别人的圈套。可一时半会儿,他实在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不过,他为相多年,却是知道御林军这老套的法子的,当下,他也不敢多言,也不与其争辩,只强笑道,“多谢宋将军关心,本相前些天的确实了风寒,吃了几味方子仍不见好……”说罢趁势将额头上的细汗抹去,“既然宋将军还有事,本相就先行一步了。”
宋冲却微微一笑,“相国大人这是要去哪里?是要进宫去见皇上陈情么?”
左昱苦笑道,“事到如今,本相既便是被宋将军误会,只怕也不得不随将军进宫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