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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道石遂大踏步出门而去。等他一走,锦春便掩上房门,俯耳向苏玉妍低声说了几句。
苏玉妍微微一笑,就和银香锦春帮沈琳擦身更衣。潘道石果然所言不差,等她们替沈琳更衣已毕,她便缓缓睁开了双眼,待看到眼前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时,这才眨了眨眼,道,“我醒了?”
此言一出,银香眼里顿时滚下泪来,“三小姐,您方才可吓死奴婢了。”
苏玉妍也含笑看着沈琳,道,“可不是醒了?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呢!”
“我真的,是中了迷香么?”沈琳动了动,想爬起来,却是全身无力,只得又安静地躺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呢?”苏玉妍笑道,转身让银香和锦春各自下去歇息。
待两人走了,她这才在沈琳身边坐下,低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琳想了想,略显踌躇,“这事,我也说不好,还是等回府以后让大哥亲自跟你解释吧!”
“怎么?合着你们是串通一气,只瞒着我一个?”苏玉妍不由得嗔道,“你也不想想你刚才昏迷后我着急成什么样?又对这个觉新方丈不放心,又怕你遭遇什么不测……你倒睡得香,整一个没事人儿似的。”
见苏玉妍生气,沈琳忙软语陪礼,“大嫂快别生气了,这事儿,也不是单瞒你一个的。其实,我也是蒙在鼓里的,只是那天凑巧去祖父那里,正好听见大哥跟祖父在说这件事,他们也并不曾对我说破的。”
“那这迷香,又是什么回事?”苏玉妍也不继续纠缠。反正回府之后直接问沈珂便是。
沈琳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被一个陌生男人将她光裸的后背看了个清清楚楚,脸上仍陪着殷殷笑意,“大哥只跟我说,如果感到头昏,定是中了迷香,却让我不要着急,说一定会请护国寺的方丈找人来救我,只让我宽心就是。”
原来竟是这样!苏玉妍想着临出门前沈珂的叮嘱,心里一阵暗叹。难道他竟连她也不肯信了么?竟然连这等大事都瞒着她!不过,对上沈琳小心翼翼的眸光。她还是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你大哥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他不肯对我说,只怕另有内情也未也可知。倒是你,竟生生受了这场罪……”
“这个……也算不得什么。”沈琳垂眸说道。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中了迷香之后的凶险,但毕竟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又怎么能不感概万千?
苏玉妍想着方才锦春跟自己说的几句话。顿时陷入沉思。锦春说,出府之前因得了沈珂的特别交待,所以自己就格外注意觉新方丈,在沈琳昏迷觉新方丈去找潘道石时,锦春便跟踪而去,却意外听见了觉新与潘道石的谈话。令她感到震惊的同时。也觉得意外。震惊的是,这迷香,竟是穆王赵安令觉新方丈在诵经时点燃的。只不过,因为沈琳晚间吃了姚妈妈特意为她做的清炒鸡胗的缘故,所以在众人都平安无事时,她一个人便中了毒。意外的是,赵安想用解情毒的法子来为沈琳解毒。可觉新方丈却在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去请隐医潘道石救治沈琳。所以,锦春便悄无声息地跟在觉新方丈身后。直到他请来了潘道石,并没有打草惊蛇。
朝廷局势迷离,皇帝赵宥自荣登大宝之后,就开始有意打压势力渐大的皇三子惠王赵宏与皇四子穆王赵安。赵宏出自左相长女左娴妃膝下,之前深得先皇宠爱;而皇四子赵安更是养在皇太后冯氏的膝下,宫人们除了没有称呼其为太子之外,皆视其如太子。赵宥费尽心机登基之后,这二人手中已经握有重权,羽翼丰满,赵宏更是早在先帝驾崩的之前就握有边陲重兵,明面上是维护边境安危,实则对京都虎视眈眈,令身为皇帝的赵宥一刻也不敢放松;赵安虽没有明面上涉足朝政,可皇太后冯氏也不是个吃素的,这么些年跟沈玮明争暗斗,从没有心存怠慢,本来按常理来说,是应该由她养在膝下的赵安继承皇位的,却因为沈玮与定远侯的努力将赵宥推上皇帝的宝座,她又怎么能不恨之入骨?因此,这两位王爷,虽然表面上对皇帝恭恭敬敬,背里做了什么手脚,却是不得而知了。
既然赵宥对两位王爷不放心,作为外家的定远侯府自然时时提高警惕,沈珂手下的暗卫更是密切注意着穆王府与惠王府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便立时明察暗访。在这样的前提下,沈珂推断到了什么,也属正常。
只是,这个赵安,为什么单单要对沈琳下手?
苏玉妍心里暗忖,不禁轻叹一声,“这些年来,你在宫里时常陪伴姐姐,虽然表面光鲜,实则担惊受怕,真正是受了委屈了。”
沈琳抬眸,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我倒罢了,姐姐她贵为皇妃,时时都要提防别人,那种日子,只要想想,我都觉得胆寒,这些年,倒是苦了她。”
外人说起定远侯府,说起皇贵妃沈玮,人人都觉艳羡。可这样泼天的富贵下面,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煎熬?苏玉妍也曾在宫里呆过不短的时日,自然明白沈琳所言非虚,心里也不免唏嘘不已,当下又低叹一声,“是啊,我们好歹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她孤身一人,真正是可怜。”
姑嫂二人说起沈玮及宫中秘辛,不禁面露黯然之色。
苏玉妍眼见时辰不早,便催促沈琳早些安歇,只等明天潘道石来给她清除体内余毒。
眼见沈琳躺下睡了,她便吩咐银香值夜照看沈琳,自己也回房歇了。虽然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走马灯似地把今晚的种种情形放了一遍,细细回忆了某些细节,这才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未亮明,潘道石就悄无声息地前来为沈琳解毒。在施针之后,又在屋里呆了近半个时辰,取了针,方才离开。临走时特意嘱咐了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匆匆而去。
隔壁的冯家母女直到天色亮明才起床,母女二人的眼眶都微觉红肿,想是哭了半夜的缘故,特别是冯静宜,神色忧郁,一夜之间竟仿佛清减了许多。
赵安在吃过早饭之后,带着贴身侍卫蒋良又施施然来到了雅舍,叩响了沈琳的房门。
因为潘道石的特别叮嘱,沈琳只略吃了两口稀饭就又上床歇了,苏玉妍则陪她说话。听到房门叩响,未及起身,便听见外头锦春叫了一声“穆王爷!”。
她不禁与沈琳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便作出一个决定,旋即示意沈琳闭眼躺好,接着便过去开门。
赵安的眼圈微微有些发青,将他夜里失眠的信息透露无遗。不过,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难看,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待房门打开时,就飞快地朝里睃了一眼,这才向苏玉妍道,“沈少夫人,听说昨夜觉新方丈为沈三小姐请了医隐潘先生来,想来已经药到病除了吧?”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苏玉妍不觉微微一笑,“随穆王爷吉言,舍妹现下已经脱离危险了。在此,也多谢穆王爷昨夜一番忠言。”
“沈少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赵安眼角的余光又扫向屋内,遂温言说道,“我能进去看看沈三小姐么?”
“请。”苏玉妍自知不能阻拦,便爽快地作出一个请的姿式。
赵安料不到苏玉妍竟毫不阻拦,微觉意外,脚下却不停,径直入内。
进屋便看见沈琳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与昨夜了无生机的样子一般无二。
赵安上前两步,略看了看沈琳略显苍白的脸色,这才徐徐说道,“昨夜心急之下,我就只想到那个救治沈三小姐的法子,却不知这潘先生竟然还有别的法子救治沈三小姐脱险……唉,倒是我唐突了,幸好还有这个法子,要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救治沈三小姐了。”
沈琳静静地躺在床上,心中暗暗冷笑。
苏玉妍则是一副感概万千的样子,“是啊,要是昨夜没有潘先生施以援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感叹了一番,忽向赵安道,“潘先生早上才给舍妹施了银针解毒,她方才睡着……”却是不想让外人打搅沈琳歇息的意思。
赵安唇角微牵,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既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搅沈三小姐安睡了,等她醒了,本王再来看她。”
自从与赵安打交道,因为苏玉妍等人高他一辈的缘故,他都是以“我”自称,从来没有称过“本王”,可此时,他有意无意地以“本王”自称,声音格外清冷,让人顿生疏离之意。
过了昨夜,就算赵安不主动疏离,苏玉妍也不会再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的。只是出于沈琳所说的不能打草惊蛇的缘故,她还是竭力忍住心头的怒意,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赵安言语的疏离,“王爷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