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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斗的热乎,黎晨旭从外头进来。黎晨旭俨然没有料到会在卿奉宫遇及女客,疾走的脚步尴尬的停驻,前行似乎冲撞了人家的好事,转身后退也并不合适。黎晨旭素来刚直,此时闻听林勋与这女子颇有几分亲近的模样,心里端着纳闷,却也始终未有抬头看一看。只愣在那儿,恍若有意被漠视一般,可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林勋怎能甘得了寂寞,他高声扬手喊黎晨旭过去。
黎晨旭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讪讪过去,仍是那样一副寡淡姿态,自有那种打骨子里往外冒的凛然气节。
林勋抓了光屁股长大的伙伴,自以为合二为一一定让贵妃吃扁,便故意夸大了语气对黎晨旭抱屈道,“你听到了吧?她怎样夸吾?竟是面如傅粉。晨旭,你来说说,她说的可有一分一毫符合?”
黎晨旭垂首,眼皮都不抬,肃然说道,“她说的不差啊。殿下的确是面如傅粉,白白净净的跟个小娘子一样。”
林勋差点被刚进嘴里的茶给呛住,那口茶在嘴里旋了几个滚,方才落了肚,林勋清清嗓子,不能置信的问道,“晨旭,你方才是怎样说的?再说来听听。”
黎晨旭不慌不忙又重复了一遍,林勋这才相信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那不是他的问题,自然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的问题了。问题不消说就是吃里扒外喽。当了外人的面,是那么回事也得反着说不是?更何况,他怎么也不觉得他是面如傅粉的形象啊!林勋忽然心生恼意,他哼道,“原来你是这么看吾!那她刚刚把吾夸成衣冠楚楚你也是很赞同的喽。敢情,吾在你们心目当中就是这么一个衣冠禽兽不成?”
林勋恼羞成怒已不是初次,黎晨旭不卑不亢说道,“殿下怎么能这么侮辱自个儿?您比起那群禽兽可高贵多了。”
贵妃勉力憋紧了笑,只怕它隐忍不住溜了出来,又被林勋抓了由头。林勋气急败坏的恨不能顺手捞了茶盏扔到黎晨旭头上去,砸他个结结实实,昏天黑地,也好教他知道混淆是非的后果。归于多年的宫廷优良教养,林勋还是忍了,忍一时风平浪静是不假,面子却还是要挣回的,虽然一对二是单薄的过了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这也是考验他的时候吧。林勋收了情绪问道,“那晨旭不妨说一说,吾的高贵之处。”林勋很聪明的将那俩拗口的有代表性的词给拽了出去。聪明人一向办聪明事,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做的嘛。
“殿下面如傅粉,自然不是毛茸茸的禽兽能比的;再者,禽兽择偶只以性别取向,不论年龄姿色,殿下在此方面犹胜,性别年龄姿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合自己心意即可;其三,禽兽目光短浅,拘于一时的欢快,可殿下您呢,深思远虑,既能出得厅堂,又能——”
“好了,好了,吾替你说了吧,入得厨房是吧?”林勋再三忍耐,还是气极反笑,呲牙咧嘴,“清风,端一盏茶与晨旭,晨旭说了这么多,一定口干舌燥,该给他润润嗓了。”林勋目光怪异的在黎晨旭脸上转悠了一圈,只看得黎晨旭周身发麻,预料自己要晦气那么一会会儿,心思微微斗转,尚还未有定论,就听林勋飘飘然的声音响在耳边,“给他添上两枚蒺藜果儿。”
黎晨旭闻言,一双一直垂着的眼皮忽地抬了起来,脸上挂着知错悔改的讪讪笑意,“刚才只是看殿下您身子劳累,臣有心给殿下解闷,故而才罗嗦出这么一段子,殿下不喜欢,臣自当收回即使。那蒺藜果儿就——就不要了吧。”
哦,泼出去的水还能收的回吗?所谓覆水难收竟然也是错的?你黎晨旭先是炮弹,后是糖衣,你以为吾还是从前哄一哄就过的小儿啊?林勋不置可否的扬起手中的折扇,一对眸子流恋在画面上,不理睬黎晨旭善莫大焉的表情。
黎晨旭眼看旧招不灵,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清清嗓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抬头挺胸朗声颂道,“吾大唐太子林勋,乃一身正气打抱不平的救世主,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轩昂之才,走在街上若是临风玉树,雅人深致,深得各国王室青睐,但吾大唐太子品貌非凡,从不为外相所动,一直致力于壮志凌心,对于女子,则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钟情。”黎晨旭搜遍了肚肠煞有介事的朗诵林勋的品行,一边纵情歌颂一边拿目光看着林勋,直到林勋颔首方才住了口,这一篇常言大论可把黎晨旭给累坏了,他本好武,对于诗经从无看上片刻,今日能发挥至极点,也算是奇迹。
林勋怎能不晓得他的臣下几分几两,得饶人处且饶人罢,面子取了回来,他便悠悠开口,“清风啊,那蒺藜果儿就不必了,吾不舍得给人用呢。”
黎晨旭闻听此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若不是在林勋的殿堂,他早就摊了地上。
贵妃虽觉两人之间有猫腻,却委实也思索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应声去冲茶。
林勋见贵妃远去,轻无若有的感喟道,“还是旧人好啊,最起码知根知底,能拿住他的软肋。”
黎晨旭心底里早已泪流成河,只狠狠的骂着卑鄙。面上却是半分也不能表现,他讪讪的笑,“殿下说的是,旧人好,旧人好。”他忽然恍然大悟一般惊声道,“莫非殿下是思念国相府上的琅儿姑娘了?其实,琅儿姑娘也对殿下您念念不忘呢。不如,您就回去,重续旧缘。”
“是重温旧梦吧?”林勋目光扑朔迷离,他打量着眼前这位高大威武的郎君,真心怀疑他此番漂洋过海真的是只为他心里搁不下的情结?他又忍不住怀疑自己对他们的成全可是对的?
贵妃听了个清楚明白,在心底一笑,果然是遍地开花的种|儿,大唐尚有余|孽未了,又来大夏招蜂引蝶,真真的是欠扁。
“那些逢场作戏也可以理解成真情的话,那岂不是累死吾了?就那琅儿稚嫩的若是柳贵妃宫里养着的橍花,见不得风,经不得雨,得整天小心翼翼捧着,吾才不受那份罪呢。”
“可您对她实在是好啊!琅儿一直是非您不嫁呢。”黎晨旭满面不解,他似乎很替琅儿委屈,“您是见异思迁,才这样说的吧。”在一个单纯的人心里,唯有这样的解释才合情合理,不然怎么说的通?从前呵护有加,徒然说成是逢场作戏,让谁谁也不能接受啊,要是琅儿知道,还不得去寻死觅活的啊!国相大人那还能坐得住吗?只怕一纸谏言递上去,林勋可就悬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林勋这是自说自话,黎晨旭是听不到的,当然,与他说了,也是对牛弹琴,他一个榆木疙瘩,怎能晓得透彻风花雪月。黎晨旭心里,只一个人已经把他折磨的体无完肤,死去活来,哪里有他的吾自花中来,却能片花不沾的风情?人嘛,怎能是千篇一律,故而,不能固执守旧,偶尔也要开化一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