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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声声称道世子,皇后唇畔笑意隆重,“世子?”她瞥目撩向贵妃,颔时那髻间的步摇流穗也跟着索索作响,更不用说那晃动的闪闪金光,似是应允皇后的问话。
贵妃笑得含蓄,喃喃道,“世子,当得起。”
贵妃与皇后离得颇近,只弱弱的声儿也足够听得清,皇后笑的极为芳华,圆润的手掌侧划过炯儿胖如如的笑脸,“很好。世子,择日办满月宴时连同册封,皇上会很欣慰。”
时光在热闹时总溜得好快,不比一个人寂寞时那般难熬的漫长。只几句话的工夫,一个时辰已如翻书页般过去,青桐、梓桐等侍女忙着按名册引了客人入席。
“姐姐,才人呢?她怎么肯错过这般喜庆?应该早来了才是?”贵妃四下张望,竟稀奇的少了那一抹丽色。
“今儿一早穗儿慌张着来报,道是才人赶上来葵水,腹痛虚晃,连地儿都下不了,告了假。本宫体谅她也就准了。”皇后缓缓道来,不以为意的模样。
贵妃心里掠过疑惑,然今日实在有比这重要万分的事,她按下心思,不再多话。这时,有侍女过来,将皇后请到一边叙话,想来是有事禀报,贵妃便踱步寻了一静处坐下,揉着额间,目光定定无神,只瞅着脚下那一方软毯,心中滚过失望,那永侯府的白氏并没有出现,时已午时中,这个时辰不来,怕是自己那份心思算是落了空。
贵妃难掩失落,目光中少了期盼,整个人都褪了光华。
“贵妃娘娘果然如奴家老夫人所赞,妩媚雍容,令人过目难忘。”袅袅婷婷的年轻女声悠悠而起,贵妃诧异抬脸看去,却见一娇俏女子杵于跟前,落落大方,笑得嫣然,却并不妖娆,也是一清丽女子。
贵妃起身,想着这女子举止利落,又似是有意寻至她身旁,或是以前不相熟的故人也有可能,故也不敢怠慢,浅笑道,“姑娘是哪家府上?”
那女子微微福了福身,以示对贵妃的敬重,“贱妾乃永侯府二爷家陈氏。”
贵妃了然于心,胸中开阔寥朗,白氏果然是至情至意,没有负了她一片苦心。贵妃盈盈笑了让座,“夫人如此年轻,本宫倒没留意二爷如今竟也成了家。想想那时见他也就七八岁光景,正皮实的时候。”
陈氏不是忸怩之人,绽唇一笑,“娘娘位高事紧,自然不是奴家轻易能领略风采的。奴家婆婆闲时总喜唠叨几句,说道一些贵妃闺阁时节的闺趣,道是奴家二爷有一次还楞头愣脑冲撞了您呢。“
贵妃想着,这陈氏果真是值得托付,三言两语便借着旧事扯及白氏,想当然那白氏今日是有心而为,贵妃揪着的心落了落。“老夫人身子还是弱的厉害么?这些年了,也吃了苦头。”贵妃叹息,只道是白氏与母亲交好,情同姐妹,那身子竟也是同样的弱不禁风,幸运的是,她们都有着值得携手的夫君,老天爷在赐予你美好的同时,或许总会想方设法转给你同样多的遗憾,倒也不失偏颇。
陈氏有一瞬的怔然失态,她望紧了贵妃,心道如此翩若惊鸿的一女子,怎地命运对她一边是特别的眷顾,一边又是如此的凉薄,却又见她神态自若,仿若那些不幸与她无关,心下不免更是敬重。
世间万物自有其理,又岂容凡世俗子置嘴。陈氏唇角微挑,孕出一抹苦笑,“奴家婆婆身子不中用,心眼却是少有的善良,奴家出身江南商户,身份卑微,婆婆排除众议,对奴家甚好,今日前来,其实也是受婆婆托付,与贵妃娘娘说说话。”
陈氏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谨慎的关注周遭,只因,临走婆婆再三的叮嘱,万不可教人瞧出端倪。她怎能不懂婆婆隐晦却明显至极的意味——祸害,无论殃及永侯府还是贵妃,都是悔之不已。
贵妃眼见于此,精气神也聚敛不能放松。
此时,女宾多数已各入各座,青桐往这边走来,贵妃使眼色给葵敏,葵敏心领神会,趋步去向青桐,“青桐姐姐,可需葵敏搭把手?”
青桐已是忙得晕头转向,见葵敏招呼,便急走几步,道是请贵妃入座。葵敏忙应承着推了青桐去忙别处,贵妃那儿由她去说。
这当今儿,那陈氏手快的将一书封递与贵妃。
两人心有默契,蹁跹行礼,分头而过。
贵妃的心事一切藏于那书信中,那宴会,不过就是饵子。
宴会上,贵妃以笑敷衍,苦坐了几个时辰,又按捺性子与皇后说了会子闲话,直至擦黑,才赶回翰云居。
甫一入寝室,这才觉得浑身酸痛,原已劳累一天,怎能吃得消,无非是有心事扛着罢了。
葵敏以贵妃疲累的由口将侍女系数打了出去,贵妃心急火燎往宽袖里伸手,孰料,那里面空空如也。一阵天旋地转,贵妃踉跄一步胳臂颤悠悠撑在桌上。
葵敏心底吃惊,她何曾见过贵妃这般害怕的神情,细一琢磨,贵妃莫非是丢了那封密信?
这绝对非同小可!若是与旁人拿了去,与皇后之间的笼络不就白费了吗?那阿哥王姬将处于何境地?
刹那间,葵敏后背滚过数道寒颤。
“娘娘——”葵敏欲安慰,又从何处安慰,这显然不是寥寥数语即能解决的。
贵妃垂而立,高耸的髻不堪重负,那枝浅青色翡翠玉簪子映出幽幽光泽,直从那间掉落下来,葵敏探手去借,无奈烛火摇曳,一个闪失,那簪子便在葵敏的惊讶中落地,当的一声,连着贵妃的心都碎了。
到了手的秘密,竟随手丢给了别人。
贵妃胸口疼痛难耐,欲哭无泪。
“娘娘,奴婢和葵枝姐去寻寻,天黑又冷,无啥重要事想想没人轻易出来。”葵敏拔腿就走。
烛火暗淡,贵妃寂寥的身影映在墙上,她捏着隐隐作痛的额间,宴会间至结束的每一个细节一一自心中落过。
从凤仪宫出来时,她还曾探过,那信封安好无恙,那就是上撵轿至下了撵轿之间的事。
然,就这上下之间又是多远的间隔,凤仪宫至翰云居,缠|绵三四里。贵妃心头起起落落,落落起起,怎能按捺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