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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凝这招是跟陆离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林翎儿学来的,想要的东西偏不想要,只将规矩摆出来,问一句“我拿是不是不妥”,最后什么都得给她。当年谢凝嫌弃她虚伪,想不到今日竟然也用了这一招。
世故了,不复当年纯真了。谢凝面带戚戚。
好在朝臣们也是一点即通,更何况她才卖了个大人情给丞相和御史,将陆离给弄离京了,他们总要回报一下的,对不对?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丞相高崇祎先站了出来,“陛下既已登极,先帝梓宫业已前往帝陵,当着手登基大典一事,昭告天下。”
“臣附议。”丞相身后的一群大臣都齐声道。
“嗯。”谢凝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那礼部、钦天监等司便准备着吧,诸位爱卿,可有本要奏?”
大殿中沉寂了一下,谢凝便摆手:“无本退朝。这段时间来诸位爱卿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是要群臣休息,其实是她撑不住了。昨晚第一晚睡在龙床上,简直跟千百年的皇帝冤魂都俯身一样,谢凝一夜几乎都没合眼。下台阶时差点踩空摔了,幸亏禄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回到紫宸殿,谢凝一下子将自己砸在暖榻上。
要死了……她真不想再去那张冤魂遍布的龙床上休息!这才第一晚,往后要怎么过?谢凝长长地叹了口气。
“陛下。”琼叶在旁边轻声道,“镇南王世子有一物呈上。”
镇南王世子?谢凝脑中登时想起太液池边的一场无缘由的吵闹,陆离的虚伪与心机,她的沉不住气,还有那双温柔温暖的眼睛。当天她借故要段昀陪她回来,但她受了风寒,一进紫宸殿便昏昏沉沉的被琼叶、兰桡接过了,此后许多事纷至沓来,她也没顾得上这个表哥。
现在,他送什么来了?
谢凝坐起来,“拿来朕看看。”
琼叶呈上,是一个小小的锦囊,上边绣着淡雅的翠竹。谢凝甸了甸,入手微沉,便将里边的东西倒出来,却是一枚小小的翡翠玉佛。佛相慈和平静,叫人见了也心安。
琼叶道:“陛下,世子说这是在大理天龙寺供奉了十年的翡翠佛,能驱邪的,能保陛下安眠。”
保她安眠?谢凝问道:“他如何知道朕昨晚没睡好?”
“陛下息怒!”琼叶吓得立刻跪下了,“奴婢们绝无一丝一毫泄露,陛下明鉴!”
“行了行了,起来吧,又没说你什么。”谢凝摆手,经过上次的大清洗,她还是相信紫宸殿里的人不敢将她身边的事给说出去的。
她将翡翠玉佛交给琼叶,不再提这事,却将段昀此人暗暗记在了。
大梁朝规定,大朝只在元日,所有京城官员、地方官六品以上于含元殿面圣。常朝每月初一一次,京城官员六品以上在宣政殿面圣。早朝每日都有,五日一休,地点在紫宸殿。
这天已是十一月初一,再有两个月就是元日大朝,谢凝必须在那之前将登基大典给拿下了。否则各地进贡、藩国来朝,大梁却没有一个可以出来坐镇的皇帝,这叫什么事?不是丢脸么?
但登基大典的事比登极要麻烦许多,别的不说,光是定年号、定太后徽号,就把谢凝弄得焦头烂额。更何况还有赏赐一事,谢凝一接手就知道,自己要对上一个烂摊子了。
“礼部上的奏折朕看了,主意不错,只是朕有些不明白。”谢凝微笑道,“‘各侯府赏赐黄金万两’,户部谁负责仓司呢?如今国库的黄金储量多少?给朕报个数。”
“这……陛下。”户部尚书上前道,“仓司员外郎因获罪先帝,已经……被流放西北了,如今仓司员外郎空缺。”
哦,所以,现在是户部空缺了个管清点结算国库的员外郎,他这个尚书就不知道国库里头有多少黄金了?谢凝暗自冷笑,她算是看出来了,原来是两方势力都想拿到这个掌管国库的职位,所以借着她登基忙得焦头烂额之时提出来,要她仓促同意人选?
谢凝好脾气地问道:“既然户部缺了个员外郎,那便将合适之人放进去,丞相,你心中可有人选?”
高崇祎心中一喜,道:“臣举荐户部仓司掌固袁中道,此人心细耿直,可胜任仓司员外郎一职。”
“嗯。”谢凝点头,又看向另一边。“御史如何以为呢?”
江自流正酝酿着如何反驳高崇祎的话,闻言便道:“陛下,臣举荐京城府主薄张信,此人为官二十年,依旧清贫如洗,两袖清风,最堪管理国库之职。”
“这也不错。”谢凝一脸昏庸地点头了,“如此看来,我朝能人甚多呀,既然人如此,六部、九寺都推荐个人上来吧,朕好好看看,择日再定下仓司员外郎的人选。此间礼部将太后徽号与年号都定下了,不可再拖。”
“是。”群臣道,“臣等遵旨。”
谢凝看看没有什么事,便让大臣们散朝了,她刚回到暖阁里,准备看奏折,琼叶便来报道:“陛下,镇南王世子求见。”
段昀?谢凝放下手中的折子,“快宣。”
琼叶退下,不多时领着一个淡蓝色锦袍的修长身影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段昀规矩行礼,就要拜下。
“表哥快免礼。”谢凝不等他拜下便道,“禄升,赐坐,上茶。”
段昀闻言抬头一笑,那张脸当真如美玉生晕,温润俊美得不像样子。他目光仿似在谢凝眼下轻轻滑过,再恭敬道:“谢陛下。”
谢凝摸了摸脸上,问道:“表哥,朕脸上有脏东西么?”
段昀被她发现目光,脸上不禁一红,忙站起道:“陛下恕罪,微臣只是担心陛下没睡好,如今看了只觉陛下脸色好了许多,微臣便安心了。”
谢凝笑吟吟道:“还多亏了表哥的那个翡翠玉佛,听说云南盛产翡翠,如今一看,当真如此。这一枚翡翠玉佛,便是皇宫内也少有,表哥说送便送朕了,朕好生欢喜。”
段昀喝茶的动作一顿,抬头寂静无声地看着谢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