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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宸见状又大吼道:“叶宋!你回来!”他受不了了,顾不上叶宋方才说的话,骑着马就想冲过去,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先把她打晕了扛回去再说,绝对不能落到南习容的手里。
怎知,他才将将驱马往前跑了两步,果真叶宋说到做到,抬手就从马鞍上抽出长剑,干净利落地横在自己脖子上,稍稍一用力,侧颈立刻惊现出一道血痕。
苏宸瞪了瞪眼,手上用力拉住马,把马儿拉痛得大叫。
叶宋双瞳一侧,冷眼看着他,道:“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横竖是一死,我不在乎。”
“叶宋……”
“我告诉你,我是生是死,都跟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心甘情愿。”
“你真的是疯了……”
叶宋没再理会他,转头对南习容道:“我人来了,随你处置,我要的东西呢?”
南习容朗朗笑道:“叶宋你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这样,朕也守信用,给你想要的东西。”说着就把一只小锦盒抛给了叶宋。
叶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白生生的雪应。只听南习容又道:“你放心,这是所有雪应当中质地最好的一株,朕特意拿来给你做交换,也是最为肥硕成熟的一株,以此去救北夏战神的命,应该绰绰有余。”
“我相信你。”南习容没想到叶宋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一怔。叶宋合上锦盒,转而就用鞭子抛去给了苏宸,回头对苏宸道,“带回去给英子,不用担心我。今日我进了这城门,全军上下,就当做我已经死了。”
南习容侧身让了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吧。”
叶宋低头看了看身下骑着的赫尘,一声不吭地从马上跳下来,她没有道理这个时候还带着赫尘跟她受苦,便伸手摸了摸赫尘。赫尘眨了眨眼,眼里隐约有水光。叶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北夏的将服,最终还是脱了下来,将盔甲放在了马鞍上,她想她也没有道理让这身军装跟着她一起受辱。
叶宋拍拍赫尘的身躯,对它道:“给你最后一个任务,帮我把这身军装驮回去。”
赫尘粗哼了两声,不肯离去。叶宋低喝了一声:“还不快走!”说着她又往赫尘马背上拍了一下,赫尘低鸣一声,转身掉头朝苏宸跑去。
叶宋觉得,苏宸在这个时候来了正好,顺便可以帮她把雪应带回去。唯一的不好就是,他带来的人太少了。叶宋兀自笑笑,如果是按照她以前的作风,她定然会在得到了雪应之后立刻就出尔反尔,因为对待敌人没有必要讲信用。只是如果她那么做了,惹怒了南习容,她死不足惜,苏宸和他带来的人恐怕都会遭殃。若是他把全部军队全部带了过来,她当场撞死在城墙之上让北夏再无后顾之忧,顺道就可以破了南瑱,苏静也可以得救了……真应该提前跟他商量一下的,只是他那暴脾气又哪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只怕叶宋才一睁开眼睛,苏宸就又要把她敲晕了。只不过这样也算不错了,起码她最主要的目的达到了。
南瑱的士兵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把叶宋押起来,让她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她双手双脚均被捆上的铁链,一步步朝南瑱的都城里走进去。
苏宸他或许想得明白为什么叶宋要这么做,但是他怎么忍心!这辈子,不管是什么事,他没有一次是拗过了叶宋的,她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倔强!
苏宸手指狠狠掐着锦盒,对叶宋大吼道:“我不会告诉北夏三军将士你已经死了,等到苏静醒来,我更不会告诉他你战死了!我会告诉他,你是为了救他而死,让他一辈子不得安生!让他一辈子都痛苦!叶宋!这就是你今天做的选择!”
叶宋停顿了一下脚步,垂着眼帘看着斑驳的地面,地上积雪已经被踩脏,留下一串串马蹄的印子。她道:“你若那样做,不过是在浪费我的这条命罢了,让我做鬼也不得安生。”
不知道那句话,最终有没有被苏宸听到。但是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走进了南瑱的城门,进了敌军阵营。最终,京都的城门伴随着老旧的金属铜器声,缓缓合上。
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两边的屋舍也寂寥。街上的积雪呈团团锦簇的深褐色的肮脏。叶宋的盔甲下穿着的,是一身淡青色长衣。她每往前走一步,铁链的声音便抖动一下,束缚着的,不仅仅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骄傲和自尊。
但是,她心甘情愿。
有不少的南瑱士兵分别站在街道的两边看热闹。士兵当中,还夹杂有不少的南瑱百姓,战争打到了这里,他们以为帝都是最为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北夏的军队却打到了帝都,他们全部被困在这京城里。
南习容骑着马显得风光极了,他弯身去勾起叶宋身上的锁链,像牵着一条狗一样地牵着她,得意洋洋地招摇过市。
忽然南习容加快了马的速度,马踢踏着步子一阵小跑起来,叶宋在后面无法,只得被拉着一起跑。群人里,不知是有谁这时吹了一声口哨,整个街道两边的军民都跟着沸腾了起来,起哄,谩骂,朝叶宋吐口水。
他们果真是恨透了这个敌国的女人。
在很缺粮食的情况下,南瑱的百姓们没办法朝叶宋扔蔬菜和鸡蛋,便捡起路边的石头朝她砸去。有的砸到她身上,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有的砸在她头上脸上,留下一道道血印。
大家都觉得她该死。就好像她是北夏人,同样觉得南习容和在场的每一个南瑱人也该死一样。
南习容回首,看向狼狈不堪的叶宋,弯起薄薄的嘴唇,笑问:“滋味如何?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有这么一天?”
叶宋缓缓抬头,一脸血污,就只剩下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敢爱敢恨。她道:“为何没有,比这更可怕的都有。”
“哦?”南习容眉毛一挑,道,“莫非是想到了死?方才朕都看见了,你以死胁迫苏宸。既然你不怕死,你让他们都当你已经死了,在得到了雪应的那一刻,为何不直接死了岂不更好,也免得活活遭受这些罪。”
叶宋低低沉沉道:“如若我真当自己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她也相信着自己,是坚强,这些屈辱都是可以忍受的。如果一直坚持到苏静活过来就再好不过了,她总也该知道他活得很好才会放心。
他们两人说好了,不到最后绝不轻言放弃,他们两个都想要好好活着。就算情况再艰难,她也会试着去努力。
南习容闲话家常一样地说道:“你知道吗,朕最佩服最欣赏的一个女人就是你叶宋了,要是你生在南瑱该多好。”他是实实在在地感到遗憾,感到惋惜,转而语气忽然又变,“死亡并不可怕,比这更可怕的还在后头,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朕会一点一点让你体会什么才是绝望。”说罢以后南习容猛扬马鞭,马匹飞快在街上奔驰了起来。
马蹄扬起的雪尘浇了叶宋一脸,将她的呼吸也冻得冰凉。她两条腿怎能敌得过马匹的四条腿,才没跑上两步就跟不上了,径直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被马拖着跑。
南瑱的京都里,已经很久都没发生过一件喜事。今日城里街上的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
叶宋的身躯,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伴随着她的鲜血。 [ 首发
身体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身上衣服也被磨破,双腿膝盖裸露在外面血肉模糊。她的双手被铁链子拴着,双臂似要从她身上卸走一般,手腕上是深深的磨痕……
等到南习容的马跑过了两条街的时候,叶宋早已经昏死了过去。
她的潜意识里的感觉,很痛,痛得好像是把自己的双腿放在一块磨刀石一样,一点一点地把她的双腿磨没了……但是她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这并不算什么,曾经,曾经她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更深的痛,她流血都快流得死去了,还有人往她的伤口上撒盐,那时她都挺过来了……若是此生,还能睁着眼睛再看见苏静一眼,多好……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着问:“丫头,这一路走来,你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你什么都没有得到,后悔么?”
叶宋回答:“我得到了,我得到了他们的真心,得到了他的同等付出,得到了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得到了身边朋友的坦诚相待……我为什么要后悔?”
“是老朽对不起你,知道这条路明明很苦,最后还是把你牵扯了进来。见你如今这个模样,老朽很是不忍。”
叶宋说:“难道孤独过一生,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就不苦吗?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爱人,不知道得到和付出的快乐,不知道守护一个人的安宁和满足,那对于我而言同样是苦的。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样的孤独有多孤独。我应该感激你,给了我一个这样的机会,可以让我自己去创造,去爱我所爱的人,保护我所想保护的人,守卫我所想守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