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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玄黄?这是什么?”
“是……”
莫清宁正要解释,忽听后面一声门响,狸奴跑过来,连声道:“开了,师兄你们过去吧,我去请掌门。”
“好的。”莫清宁拍拍宋佚肩膀,让他朝后面走,吩咐狸奴道:“你告诉掌门后不用过来了,这里我伺候就好。”
“……是。”
踏入后方的净室,宋佚首先嗅到一股幽暗的香气,浑身不由一松,才发现自己从身体到神经都一直紧绷着,似乎还没从九鹭宫的噩梦中完全醒来。
他抬起头,仔细打量四周,这间净室并非常见的四边形房间,而是呈六角形,六面墙体上都没有开窗,唯有高高的天顶透出澄澈的夜空,一层玻璃似的透明材质覆盖在那里。
“稍等一下,掌门马上就来,我去给你们泡茶。”
宋佚一愣,赶紧道:“不,我来吧,怎么好由师兄你……”
“你此刻是掌门的贵客,自当由我奉茶,坐吧。”
说完,莫清宁转身离去,门无声地合起来,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这间净室显得特别寂静,特别空旷。
净室当中地面上,摆着一方小小桌案,两个相对的蒲团在那里,显然已做好了迎客的准备。宋佚并不急着坐,仔细打量这间净室中的点点滴滴。
从莫清宁和狸奴的态度看,这里是掌门会见重要宾客的地方,对自己……有必要这么郑重吗?
在宋佚的想象中,拜见掌门的场景,应该是莫清宁将自己带到一处厅堂上,当中坐着一位威严的中年人——宋佚还没有见过月泉宗掌门,至少穿越过后还没有见过,他只能将掌门想象成某种符合一门之主身份的形象。
到那厅上,面对不苟言笑的掌门,宋佚便跪下去,磕头,然后接受掌门的训话和质疑。在这个过程中,掌门身边的各路长老或许会轮番上阵,像审问罪人一样,将宋佚从头到脚挑剔个遍……
然而,这种情景并没有发生。
宋佚有些奇怪,站在这间净室内,他发觉心中的焦躁和惶恐正在渐渐消失,从九鹭宫绵延而来的负面情感悄然归零。
深吸口气,宋佚放松身心,盯着自己面对着的那面墙,上边挂着一张长长的画轴。
这间六边形的净室内,总共挂有五张长条画轴,这是其中最长,最大的一副。另外一面墙,也就是自己进入的那一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挂。
这张最大的画轴顶部,是连绵的云海,红日在其间穿行,明月在当中起落,云海上方有重重殿堂,金碧辉煌,瑞气万千。
画轴中间,绘着几座楼台,上下排布,每座楼台中有两三人的身影,或读书,或抚琴,或舞剑,或对弈。越上方的楼台越华美,越飘逸,当中的人也越是不染俗尘,飘然若仙。
而在画面的最下方,则是芸芸众生,红尘驳杂,生老病死,血火烽烟,喜怒哀乐,不一而足。
虽然只是一幅画轴,却能让人精确接收到它所要传达的韵味。
宋佚猜测,这应该是对某种修行制度,或者说修行等级的描述,底层的是普通人,不同的楼台代表了不同的阶段,越往上越厉害,到了最顶点,那日月云海之上,恐怕就是仙人了……
移开目光,他又去看其他的画轴,发现剩下四张画轴的内容差别不大,主题却截然不同。
其中一幅画轴是红色调,画中,团团烈焰如群花绽放,奔涌的岩浆、肆虐的火苗,雷霆闪电,还有下方的人群。画面当中有几个人,还有一些野兽似乎正从火焰中诞生,威风凛凛。
另一幅画轴的主题是水,蓝盈盈的画面上,无垠的大海,封冻的河流,被细雨滋养着的林地与原野,还有跳跃的清泉。泉水在半空中形成人影,温润婉转,楚楚动人。另有一些人则顺流而下,在海洋中徜徉,与群鲸嬉戏。
第三张画轴的主题应该是大地,沉稳坚韧的棕色与黄色构成了这张图的色调。宋佚看见画中有巍峨的山峦,丰润的黄土,一座座变幻的沙丘,画面正当中,砂石堆叠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他坐在石头上,身边围绕着一群精灵般的小东西,同样由石头构成,好像孙儿们在听爷爷讲故事。
最后一张画轴泛着梦一般的青绿色,又带着点点金光。暴风在奔腾,搅动看不见的乱流,天空一半澄澈,一半暗云翻涌,丛云间似有羽翼腾空,画面当中是被风护送着徐徐降落的人影,鸟儿绕着他们飞腾,脚下的大地间,严寒退让,万物复苏。
宋佚目光在这几张画轴上流连,看得入神,直觉这些画绝不仅仅只是装饰物,能被掌门挂在这间净室内,一定别有深意。
正当宋佚的目光又回到火焰的那一张上面,盯着当中那个仿佛由火焰构成的人体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怎么,对这些画轴很有兴趣?”
宋佚一惊,赶紧转身,见门口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背着双手,悠然面对自己,他逆着外面明亮的灯光,一时看不清面容。宋佚明白,这一定就是掌门了。
掌门朝前走了两步,走到净室的灯光下,宋佚看清了他的模样,暗暗吃惊。
宋佚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威严的中年人,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而是……该怎么形容呢?宋佚很清楚,自己眼前之人应当是一名老者,他的头发已全白了,梳理得恰到好处,万成发髻顶在头上,再压一顶金冠,既庄重,又不死板。
掌门穿一身白金色的长袍,玄色外衫,身板挺拔,仪态雍容自在。
一切都符合一门之主的形象。
掌门看上去已是松鹤之年,感觉却并不老,五官明朗,轮廓线条清晰,眉梢眼角的细纹排得整整齐齐。然而,他那双眼睛里,分明还藏着一点少年般的狡黠灵动。
“你……您是掌门?”
宋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掌门挑眉,上下打量着满身狼狈,血腥肮脏的宋佚,半晌,点头道:“是我,看来我跟你想象中的不同,你倒是跟我想得差不多。”
说罢,掌门一抬手:“别傻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宋佚默然,有些不安地在掌门对面坐了下来,猜测他会同自己谈些什么。
室内一时安静得有些尴尬,掌门看出他的戒备和不安,主动打破沉默。
“你对这几张画很有兴趣?”他重复方才的问题。
“啊……第一次看见,就多看了几眼。”宋佚往几面墙上再度扫视一圈,问:“好像少了一副?”
“是的。”掌门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停在火焰那一张上。
“本来还有一张,与这些……”他指指地、水、火、风那四副画轴,“跟这几张成套的,一共五张,不过因为它犯禁,于是就取下来单独收着了。虽说我并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可触碰、不可提及的,然而,我如今既然做了月泉宗掌门,就有身为掌门不得不顾忌的地方,所以,那张图还是不要挂出来了。”
犯禁?
犯了什么禁?又是一张什么图呢?
宋佚正想问,忽然门上传来一声响,只见莫清宁捧着茶具走了进来,给两人奉上茶水和点心,跟着朝两人一颔首,就要退出去。
“清宁啊。”掌门忽然出声叫住他,伸手指了指自个儿眼角、脸颊这些地方,笑道:“你自小就长得俊,幼年时还扮过女孩儿,不过,当年那些胭脂,也没你现在脸上的颜色丰富啊。”
听这话,宋佚一阵心虚,偷眼看莫清宁,发现他并没露出任何惊讶或不满,显然早已深知掌门的性子。
莫清宁微微一笑,道:“是啊,多谢师弟给我梳妆打扮,就是火候还不到家,略粗暴了些,回头我再跟师弟切磋便是。”
“还是不要了。”掌门笑道:“你师弟年轻,难免冲动一些,这件事情你我也有责任,你当师兄的,多包涵吧。”
“是。”
莫清宁点点头,转身离去,室内又恢复了两人对谈的格局。
沉默片刻,掌门朝宋佚道:“不用紧张,我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叫你来谈话,本身并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是。”
方才掌门调侃莫清宁那两句,等于不着痕迹地将宋佚对师兄无理的过错抹过去了,这是宋佚没有想到的,也让掌门的形象变得更加有血有肉,和蔼真实了。月泉宗掌门,并非宋佚想象中那种……死板僵硬,高高在上,不容半点冒犯的自负老头。
还是这样比较好。宋佚暗暗松口气。
掌门拿起茶杯,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清幽雅致的香味,目光环视屋内,停在那张最长的卷轴上,道:“这一张是单独的,与那五张不成套,你知道画上是什么意思么?”
“看起来像是对修行境界的描述。”
“差不多。”掌门点头道:“这是从许久之前便传下来的规矩,现在已经少有人提及了,关于修行者等级与实力的规范。”
“哦?”宋佚一怔,竖起耳朵静听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