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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都没遇着人,寂静而悠闲,宋佚走了个把时辰,再有不久便能到溶夜池了。
这溶夜池传闻为昔年仙人所凿,恰好位于山中灵脉上,能引灵气散溢池中,并与月华太阴之力相互感应。每当明月高悬,寒光映入池中时,便悄然投下了圣洁的修复之力,对兵器、灵符一类格外有效,只要不是十分严重的损毁,主人又不急,大可放到池中,给月光照上一段时间,便能自动修复。
因此,溶夜池也算月泉宗内的一处宝地了。
转过一道弯,宋佚走至一块半山平台,周围生着不少姿态各异的松树,颇有黄山迎客松的神韵,当中小小一块草地,因日照充沛,又无人打理,草长到了人腰部那样高,宋佚瞥一眼,没有发现什么,正要走过,突然听到几声细微的声音。
“唧唧……”
什么声音?他一愣,停下脚步,侧耳听去。
“听到了吗?”他问脑中的“宋佚”。
“什么?”
显然它没有听见。
听错了吧?宋佚打算离开,那声音又响起来,比方才更加清晰。
“唧……”
这次宋佚听清楚了,声音是从草地中央发出来的,不像人说话,更像什么东西在叫。
他站定脚步,眯着眼细看,很快发现草地当中有一小片草叶有些歪,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把这一蓬草压乱,压倒了一些。不过因为这草都生得密,给其他草一架住,没有倒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儿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这山里有没有野兽?”他悄声问。
“有,但一般也不伤人。”脑子里的宋佚跟着压低声音,“伤人的基本都给打死了。”
宋佚点点头,握着剑,朝那片草地中央靠拢,随着他的走进,藏在当中的东西似乎有所察觉,声音也变大了。
“唧——唧唧!”
这声音听着没有恶意,倒像在喊他快点儿,宋佚两步跳过去,将草一拨开,乐了——原来藏着只母鸡呀。
“母鸡”只是个比方,这东西当然不是鸡。宋佚蹲下来,仔细查看,毫无疑问是一只鸟,而且是幼鸟,身上毛发尚未完全羽化,绒毛上盖着一层管状羽。宋佚原先有个朋友养了好多年鹦鹉,小鸟出生时,他还去帮过忙,对鸟类多少有点认知。
草丛中这鸟儿比母鸡大一圈,骨架挺粗壮的,大头大翅膀,嘴壳有点像犀鸟的模样,体态肥肥短短,还挺可爱。
旁边两步远的地方,躺着一个破碎的蛋壳,从中央歪歪扭扭分成两半,从这大小来砍,绝对就是这家伙的壳子了。那蛋壳模样奇特,底色白得刺目,上面有靛青色的花纹,花纹中又带着点点金光,好似有人撒了金粉,神秘又华丽,咋看上去,简直像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看宋佚蹲下来,这鸟儿扭动身躯,努力朝他靠近,并张开了翅膀。宋佚这才发现,它翅膀内测有一道伤口,正往下滴血。
“原来你是在求救啊,挺聪明嘛。”
此刻,高战身上掉下来的包正揣在宋佚怀里,里面有疗伤的玉容膏。他赶紧拿出来,给幼鸟细细敷上。这药也不知谁做的,精纯,高效,带着一股清凉的甜香味,嗅着就让人心情平静,想必还有镇痛的功效。
敷上药后,鸟儿安静下来,不再唧唧叫了,只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蔫吧模样。宋佚看它可怜,干脆好人做到底,把带的干粮也拿出来,掰开喂它吃了几块。
“这什么鸟?”宋佚问。
“不认识,月泉宗里没见过。”
“哦……可能是从哪儿跑来的野生动物吧,刚破壳的样子,怎不见大鸟带着。”
“不知道呢。”
既然不认识,宋佚也不多打听,给它吃饱喝足,看它精神起来,就准备继续往溶夜池。
临走前,他忍不住又看那蛋壳两眼,实在是华美独特,纹饰辉煌,索性捡起来放背包里,朝那鸟儿道:“你既然破了壳,应该不再需要它了,我看这蛋壳漂亮得很,拿回去做个纪念品啊。”
这鸟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没有动作,宋佚就当它同意了,把草给它薅回去,依旧隐蔽好,转身离开。
……
接下来又是安静的行程,宋佚翻过山头,远远见到了月泉宗所在山岭的最高峰,这一仞奇峰傲立在阳光下,悬苍挂翠,郁郁葱葱,当中一条隐约的银线跌落,应当是一道瀑布,粼粼水波给阳光映照着,散出点点繁星般的光芒。
“那是从映月泉流下来的瀑布,泉眼就在峰顶。”
脑子里,“宋佚”尽责地当着导游:“月泉宗最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就是映月泉了,当年,创教祖师就是在那里悟出了照月剑法和流泉心诀,开宗立派。至今门里还传说,映月泉藏着祖师留下的一缕心魂,有缘者可蒙祖师魂魄传授真气,功力突飞猛进。”
然而,传说仅仅是传说,几千年过去了,月泉宗始终未出现被祖师爷灵魂看上的幸运儿,连祖师爷的魂魄到底还存不存在都无法证明。相反,因为这处山峰又高又偏僻,地方还小,不便修筑发展,除了有个纪念祖师的亭子外全无建设,一年到头也难得有人来看一眼。
这样啊……
宋佚仔细看去,离得有些远,看不太真切。就在他打算移开目光时,那峰顶上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宋佚一怔,赶紧再看,只见湛蓝天幕背景下,从峰顶冒出一股细细的黑气,仿佛香炉里的烟雾,袅袅上升,升不多高便全数消散,跟着,又有一道白影在黑气升腾的地方动了几下。
有人在哪儿?
“咦,居然有人?”脑子里的声音吃惊不已,声音都有些打颤:“还有,刚刚那道黑气……难不成……”
“怎么了?”
“没,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你别话说一半又吞回去啊,更吊人胃口了。”
宋佚眯起眼,学以前从小说上看到的那样,尝试将真气凝聚到双目,期盼能看得更清楚些,然而除了双眼酸胀外,一点儿用也没有。
“刚那道黑气……我突然想到听小师兄说过的某件东西。”
“啥东西。”
“……魔息。”
“什么?”
“这个……魔息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小师兄没讲太多。简单说,就是不知何时起,起码得好几千年前了吧,某一日,忽而天生异象,朗朗红日变成了黑日,碧蓝天空成为一片赤海,空中传来神灵的声音,天门随之开启。神灵打开天上地下的通途,召唤几位修行大成的人到他身边去,他们欣然从之,升上天空,成了最早的仙人。然而在这个过程中,有魔物趁天门开启,偷偷从神灵的牢房里溜出,跑到人间,藏在暗处,待天门关闭后便留在人间为祸。它们悄然扩张,或煽动战乱,或制造疫病,或迷惑人心令民不聊生,据说还曾经消灭过好几个皇朝呢。”
“……这是神话,还是传说啊?”宋佚感觉有点儿玄乎。
“是信史,各国书上都记载着呢。虽然没人亲眼见过传说中天门开启的那日,但魔物的的确确存在,远到别的大陆,近到山下的集镇,都曾有人遭遇魔息。所谓魔息就是这些魔物的爪牙,看似一缕缕黑气,无形无相,来去成迷,一旦被它们捕获,入侵神思,轻则发狂,重则蜕变成嗜血的魔怪,为它所用,生不如死。不过……刚刚可能看错了,月泉宗是修行之地,清气萦绕,能人众多,怎么可能有魔息出现呢?”
“还有这一茬……”宋佚听得新鲜,对这世界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修行、真气、法决、飞剑,门派纷争,还有隐匿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魔……自己这些天所接触到的,果然只是这世界的沧海一粟。
他稍稍移开目光,瞥一眼无边的天穹与云层,暗暗发誓以后若有机会,定要离了月泉宗,游历四海,将这崭新的世界看个够。
收回目光,宋佚看见峰顶上那模糊的人影又动起来,舒展手脚,闪转腾挪,似乎正在练功,他盯住那人,心里默默描摹对方的动作,很快发现,对方练的正是照月剑法!
这么说来,那人也是月泉宗的弟子了?
只见此人上身柔韧扶风,下盘灵活稳定,上下各有持重,却又浑然一体,一招一式极为优美,如行云流水,似飞鹤腾空,举重若轻,收放自如,显然已到了十分精妙圆融的境界。他手中长剑反射点点日光,从基础的第一式开始,到进阶的第二式,然后是第三……
前三式宋佚都已烂熟于心,随着那人的演练,在心里默默跟着比划,也默默比较着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像仔细检查作业的小学生,不放过任何一点差距和疏漏。
这一检查,宋佚顿时感觉心口发紧,额上隐隐见汗,是羞愧,是佩服,也是对这个机会的倍加珍惜。与这位同修的剑法相比,自己简直成了个真正的小学生:根基浅薄,步履浮夸,劲道不足,收放迟钝。
对方不但功底比自己深厚得多,更有种无可形容的灵性蕴藏其中,好似一条纽带,令剑招与人的骨血完全相融,举手投足不打一点折扣,又毫不僵硬阻塞,自然流畅,那柄剑恍惚已成为他的身体本身,分不清是人在御剑,还是剑本就有了生命。
练完照月剑法前三式后,对面使出的已是宋佚未曾接触过的陌生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