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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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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军犬都住单间,睡觉有铺板,干净整洁,冬暖夏凉,环境相当优渥。

    余兮兮谨慎地走进去,在门口的时候一个士兵给了她一件加厚防护服,她说了声谢谢,穿戴完毕才进入犬舍。

    犬吠声声。

    许是认生,见了她,退役军犬们扑在铁笼上,喉咙深处发出呜呜声,眸光凶狠。之前带路的士兵打个手势,又都瞬间乖顺下来。

    一些士兵正在给军犬喂食,余兮兮一路往里走,在最后一间犬舍前停下。

    一只成年昆明犬蹲坐在地板上,体型健硕,目光如炬,十分的飒爽威武,没有半分退役犬应有的老态。

    余兮兮目光下移,皱眉,得到了答案。

    这只军犬的左前腿被截掉了——山狼,是一只残疾犬。

    “……它的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微发干。

    迷彩服士兵低叹了口气,道:“执行任务时负伤,在金三角。”

    金三角?

    听见这个词,余兮兮条件反射想到了一样东西。于是她看山狼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复杂,沉吟片刻,低声问:“缉毒任务?”

    饲养员没有否认,只是含笑说,“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战士。为国尽忠,为人民效力。”边说边拿起钥匙开锁。

    “哐啷”几声,犬舍的门开了,饲养员提着犬食入内。空气里弥漫着浓郁来苏味,余兮兮站在门口朝里观望,面色犹豫。

    她的目光对上那只叫“山狼”的昆明犬,它双眼漆黑幽深,盯着她,虽端坐着没有任何攻击性动作,但眸底隐有凶光,极是戒备警惕。

    特种大队的犬和男人都一样,有野性有狼性,轻易招惹不得。

    余兮兮咬唇瓣,心里有点儿发憷。

    这时,军靴落地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沉稳有力。

    她侧目,视野里走入个高大身影,脊背笔挺,白炽灯在他头顶织起层薄纱,他脸色冷漠,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只匆匆一瞬,她很快就别过头。

    须臾,秦峥站定,黑眸往她的方向扫一眼,似探究玩味。

    余兮兮清喉咙,掩饰什么般捋了下头发,指指门,轻描淡写,“你先进去吧。”

    他盯着她看几秒,语气极淡:“挡路了。”

    她狐疑,啊了一声,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峥眯眼。

    距离很近,他闻到她身上有股甜丝丝的香味儿,清淡宜人,和她前几次用的香水味不同。他手指勾了勾鼻梁,低头贴近她,眉微挑:“姑娘,你挡我路了。”

    音色低低沉沉,语速刻意放慢,极轻缓,呼出的热气吹拂她耳垂。

    “……”余兮兮头皮一麻,赶紧往旁边退,让开两步。

    秦峥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余兮兮抿了抿唇,瞧见那人径直进了犬舍,叫山狼的军犬看见他,漆黑的眼睛明显一亮。他半蹲下来,随手拍军犬的头,脸色平静,淡道,“山狼我来喂,你出去吧。”

    饲养员士兵高声应了个“是”,敬礼,礼毕,出去了。

    国家对退役军犬的赡养政策极好,每条犬的月伙食费标准是400元左右,粮食定量45斤,供给的食物有肉类,鱼类,粮食和适量乳蛋制品,严格按照营养学标准。

    犬食是用鱼骨粉、菠菜、猪肉拌的白米饭,热气腾腾,闻着很香。

    秦峥给山狼喂食,犬食刚放入盆中,它便立刻埋头,大快朵颐。

    余兮兮站在犬舍外探首观望,半晌,终于长呼一口气,提步,试探性地走了进去,然后在距离犬食盆三米远的位置站定。

    视野中,那人背对着她给山狼喂食,军服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古铜色手臂,肌理分明,线条修劲。一只大手戴手套,握木勺子柄,根根手指修长有力。

    安静的犬舍空间内,一人一犬,说不出的和谐。

    她歪了歪脖子,道:“我听说,军犬只吃饲养员喂的东西。”顿了下,微微上前一步,“它退役之前跟着你?”

    秦峥眼也不抬,淡声说:“不是。”

    她挑眉,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你和它有什么渊源?”

    “……”他不答话,将木勺随手扔进桶里,回头,看她的双眸黑而深沉。

    余兮兮穿着厚实的防护服,她骨架偏小,那套衣服显然大出太多,看上去就像一只军绿色的笨重企鹅。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秦峥盯着她,片刻,摘下手套站起身,双手插裤兜,不疾不徐地上前几步,不答反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儿干什么。”

    她吸了吸腮帮,心里思索。

    说真话么?告诉他,她听说这里招聘军犬饲养员,所以来应聘,然后又因为没有介绍信,连大门儿都没进成?那也太丢脸了吧。

    余兮兮迟疑再三,随后十分淡定地说:“哦,我听说这里有个赡养基地,来参观的。”

    他知道她鬼扯,不拆穿,只挑了挑眉,道:“学校组织的?”

    她暗翻一个白眼,想他肯定是故意,于是没好气地回:“我早大学毕业了。”

    秦峥:“单位组织的?”

    余兮兮:“呃……唔,嗯。”

    “你有单位?”

    “……”

    “什么单位?”

    “……”

    她双颊微红,他好整以暇打量她,语气很淡:“什么时候工作的,也没说一声。”

    “……”余兮兮被堵得没了话,一张白皙脸孔青红交织,心想我工不工作关你毛事,跟你说个皮皮虾。半晌,她咬咬牙,捏着拳头道,“不是单位组织,是我自己想来参观,不行么?”

    秦峥看着她,半晌笑了下,低沉而轻缓地说:“行。”

    余兮兮别过头,心里憋气,理都不想理他。

    在云城,谁不知道她是余家的掌上明珠,但凡有些眼力的,在她面前都是客客气气。这个人倒好,专给她添堵,上辈子有仇吧!呸!

    山狼吃东西很快,小一会儿,犬食盆已见底。秦峥回身走过去,右臂向上伸直,掌心朝前,一瞧见手势,威风凛凛的特种军犬立刻乖巧地正面坐下。

    他看她一眼,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不想待这儿就出去等我。”

    余兮兮眸光闪了闪。

    不知为何,从他嘴里听见“等我”这个词儿,她觉得,相当奇怪。她抿唇,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脚步声渐远。

    秦峥抬眸,视线一路追过去,看见一只军绿色的小胖企鹅圆溜溜地挪出了犬舍大门,步子很急,鬼赶似的。不多时,拐了个弯儿,终于消失在视野。

    他扯了下唇。

    犬舍有空调,外面却没有,余兮兮边走边脱防护服,到门口的时候还给之前那个小士兵,笑:“谢谢啊同志。”

    话刚说完,一个声音响起,“你先出来了啊?”

    余兮兮转身,见是之前那个饲养员,肤色黝黑,笑容满面,牙齿雪白雪白。她点头,“嗯。”

    饲养员说,“也是,里面消毒水儿味道太重,你肯定闻不惯,出来也好。”说着指指一旁的休息区沙发,“你等秦营长呢吧?随便坐。”

    余兮兮就近坐下,随口道,“秦营长每年都要来看山狼么?”

    饲养员叫李成,闻言点点头,说:“对,每年的今天,都来。”

    她觉得奇怪,“今天,5月9号……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话音落地,李成的脸色微微一沉,半晌叹了口气,“三年前的5月9号,山狼的指导员在金三角牺牲,他是秦营长的战友,也是云城人,就葬在西郊的烈士陵园。”

    余兮兮一时怔住。

    李成头微垂,表情带着几分凝重,低声续道:“秦营长一般天没亮就去扫墓,然后就会来基地。”

    ……原来是这样。

    气氛就这么沉重下来,余兮兮也受感染,半天没再吱声。

    不料李成忽然又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像是想起什么,目光看向她,声音压低:“对了,同志,你是秦营长的对象吧?”

    “……”余兮兮嘴角一抽,忙不跌地摆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

    负责犬舍门岗的小士兵显然不相信,嗤了声:“普通朋友?秦营长头一次带人来,还是你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会是普通朋友。”

    秦峥不是专程带她,他们只是在门口碰上而已。余兮兮无奈,又不好解释太多,只能说:“真的是普通朋友,你们别乱猜,要是传出去,秦营长可就真不好搞对象了。”

    这时一个拎拖把的战士从里头走了出来,笑道,“是啊,别乱猜。听说秦营长早就有未婚妻了,感情好着呢。”

    众人大惊:“真的?”

    “可不。”

    “……”感情好?这么不实事求是的谣言是谁传去的……

    余兮兮无语,只能呵呵干笑,不说话。

    半小时后,秦峥从犬舍离开,余兮兮跟在后头,为了不再引人误会,这一次,她很刻意地隔开了好几米。

    秦峥没理她,开门上车,发动引擎的同时瞥一眼后视镜:年轻姑娘比来的时候还拘谨,在吉普车旁彳亍半天,最后咬咬牙,下了莫大决心般钻进后座。

    他面无表情地打方向盘,黑色吉普平缓驶上车道。

    出了基地大门,车靠边停下。

    秦峥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两口,夹烟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不多时,后座的人终于开口,说:“上次我说了要请你吃饭,这周都快完了,要不就今天吧。”

    他说:“不用。”

    余兮兮皱眉,很坚持,“必须的。如果你有空,就今晚吧……”她想了想,又说,“你平时都吃什么?喜欢中餐?日料?韩料?泰国菜?”

    秦峥吐出一口烟圈,淡淡两个字:“食堂。”

    “……”

    他没什么语气:“我平时吃食堂。”

    余兮兮被哽住。

    她从不知道,原来请一个特种军官吃饭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

    一根烟抽完,秦峥掐了烟头,淡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余兮兮点头,捏捏眉心,“那我先走了,再见。”说完推开门下了车,朝法拉利的方向走。

    却忽的,“余兮兮。”

    低沉嗓音从背后响起。

    她顿步,转头看他,“怎么?”

    秦峥目光落在她脸上,“今天用的什么香水?”

    余兮兮愣了下,低头闻手腕,没什么味道。她表情僵了下,“……今天没用香水。”出门太早又太急,忘喷了。说完,狐疑地看他,“怎么忽然问这个?”

    秦峥搭在方向盘上的食指,无意识地跳了下。

    那股子香味儿,原来是她的女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