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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承在多人听来十分奇怪,但在东方华听来却是恍然大悟。 说养子不说徒弟,那就是个人身份,没有门派势力,说莆田不说少林,那就是俗家身份,说福州福威镖局,那就是今天这场合的身份。看这一人一剑,是要武林面子和身后私仇一起解决了。
东方华听罢,未语先笑,爽朗道:原来是林兄,既然是面见真人,便不能说假话,兄弟此来就是要坐林兄身后那个福建武林的座,之前些许立威之举,若有放肆之处,皆是有所为而来,因此而结的仇怨自然也有我本人一一接下。
东方华这番话与初进门那种面子上的和气截然不同,赫然不把场中林远图之外的福建武林豪杰放在眼中,只把他们当做猪狗仆隶,只有林远图才算得上真人,值得他说一句实话。而与此局面之中,傲然相对,不论林远图的来意,都一身接下,气势竟然更高。林远图武功高深,但玩弄人心,借势结阵却又比东方华差了一些。因此并不回话,只是双肩微沉,右足侧踏一步,眼睛张开,释放出气势,正是通知对方:来吧。
东方华也同时神情一肃,反手把住手中折扇,赫然就是一柄点穴撅。
二人对峙中气势陡的一升,周围的人似乎被无形的劲力逼退,哗啦一声闪出数步之外。
二人都是少年之后才习武,虽然练的都是高明的练气术功法,也不能一时三刻间以功力傲人,因此都是走的技巧和度一路。林远图剑法邪异,常以不可侧的角度刺出,东方华点穴撅一寸短一寸险,往往在生死瞬间寻一线生机。
二人皆无旁骛,在周围人闪退的同时各自画出一条银线冲向场中央,叮的一声便互换了位置,二人都本想积聚气势后迅解决对方,东方华起意立威,林远图却直到自己若不能立战立决,不免陷入敌围。不料全力一击之下,未竟全功,只能再次交手在一起。这次交手仍然不是功力不够的人能看清其中身影,但比方才慢了许多。林远图定下心来,全力进攻,东方华却也并不严守门户,而是以攻对攻,行险求胜。东方华虽然知道林远图剑法迅捷狠辣,却不知道其练气心法和武功根基的特异之处,这使得东方华少有的在战前的庙算中失利,此战中以快打快,以攻为守形成定势已经难以回转。
二人斗在一起,已经不可能不见血而止,林远图全心一意在战斗中,而东方华却不可能如此,他要压住场面,非胜不可,念头急转,心中一横,以身承剑,用左肩头的血肉筋骨阻一阻林远图的长剑,点穴撅就由侧而击中了林远图的肋下。二人同时受伤,分别急退,互视一眼,突然异口同声道:承让承让。
此一战,若非东方华行险,他是要败了的,而他成功的行险一击,左肩受伤也击中了林远图的肋下,看上去中招部位肋下比起肩头确实要害更多,他自称战胜并无不妥。而对于林远图来说,心中知道,常兼备血肉锁甲的法门夹住,身形并未不灵,在并不扯剑的情况下,点穴撅击中肋下并未着力,他自称战胜更无不妥。只不过东方华需要战胜的结果威压现场,林远图以战胜魔教凶手的结果履行自己作为东南武林一员的担当。
东方华撤身之后,属下迅围拢,眼看就是要一哄而上为脑出气的勾当,林远图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却只是淡淡看着人后的东方华。东方华面沉似水好一会儿,突然一笑:林兄是否要参加今日举行的东南武林盟会?小弟忝为盟主,诚意相邀。一句话间,林远图已经被自外于东南武林。
林远图并未想到东方华作此反应,他出身红袖和尚养子,自听过各种翻云覆雨的权力故事,却没想到在江湖中也出了这样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他骨子里性情桀骜,并未对东方华的试探或者说是邀约置一词,只是抱拳拱了拱手,竟然反身对着一直在场中做一个仆隶状的王老英雄认真的告辞:多有叨扰,告辞。而后飒然离去。
林远图离去之后,场中突然就融洽了起来,所谓东南武林盟会虽是东方华即时的提法,也像模像样的开了起来,内容则是如何瓜分东南武林的江湖势力和地盘。东方华此时,肩上剑伤已经北京新包扎过,正懒洋洋如饱食的猛虎斜卧在专为他而设的巨大座位上,眯眼冷冷看着下方这些鬣狗般的武林豪杰。
东方华身在场中,心神却在刚才与自己激斗的那个男人身上。林远图,红袖和尚养子却如何还俗了呢,功法剑术也有特别之处,而且身手高绝,有没有门派软肋可以拿捏,今日在大厅观众之下,挫了我的锐气,此人或是我南来的第一大敌,须细心的查察家中人口,以及与何人相交,与何人有仇。想到此处,便随手招来日月神教中的嫡系子弟,吩咐了下去。
林远图不知东方华对自己的忌惮,更不会知道他离去后场中王老英雄汗流浃背的缩小自己高大的身影,见人就说自己绝不敢以主人的身份被敬酒等等如此的闹剧。他心知将被东南武林所忌,最好的结果也是因东方华借口要亲手报一剑之仇,而被他的手下,如今的整个东南武林所无视,福威镖局的生意也会惨淡无比,若有需要自己行镖的,那也多半是对手做的局。心思淡然下,思忖既然得罪了日月神教这样的庞然大物,即把南下去与儿子林镇南汇合出海的念头掐了去,免得为我儿林镇南带来不可测得危险。思前想后,福建不适合再待下去,随即回家随便包了一些细软银票,把新得的武功典籍和书信存在密处,只通知了甘伯,让他南下去寻少主人跟随打点,就起身北上了。
年后给华阴县尊水老爷送信的家仆前月已经带了准信回来,说是一切有母亲大人做主。婚事即定,这水老爷也就是林镇南的外父,林远图的亲家公。林远图在路上捋了捋自家可去的方向,也就向着华山而来了。
华山经历了年前山脚下匪寇屠村的惨事,虽有几具黑衣人尸体可供糊弄乡民,在大派之间。其门派实力大概却有了一定试探的结果。在林远图北上的这个春天,华山掌门宁大镛也面临了他即位华山掌门以来最大的危局。
华阴知县级不翼而飞,知县大印也被不知何处来的贼人盗走。知县管家水伯颇有江湖识见,知道此事若靠官方追究必然不了了之,最多找个替罪羊出来,更甚者成为朝中各系官员打击政敌的借口,因此在披麻戴孝向西安府报案之后,便派人报丧,自己却一身孝衣直上了华山派。
宁大镛心知,水大人之死,必然是华山脚下屠村案的后续,凶手未必是同一伙子,却显然出于同样的目的。这华阴知县出事在华山派地界,家眷也曾受华山礼待,接手此事当然义不容辞。只是,这事件生接二连三,愈演愈重,危机感如华山压顶,让他喘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