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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过,转眼,王浩已经在蔡州呆了一年多,曾经想要去长安的念头,却成了王浩心中的隐痛。
王浩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可是,这个陌生的国度里,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王仙芝牺牲,黄巢称帝,李俨逃亡……
这些,让王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用鹿三的话说,如今长安城乱成了一锅粥,黄巢已经成了天下人唾弃的草寇,与其去长安,还不如留在蔡州,保不准哪天还能混个大将军!
事实证明,鹿三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一年里,鹿三,成汭,晋晖,王浩,就连张造,也被秦宗权破格提拔,官位虽然不大,但还是让几人感到了前途有望。
至于秦宗权,自从上次在陈州吃了败仗后,俨然成了丧家之犬,可是,这并没有影响那货的野心。
这一年里,秦宗权到处搜刮钱财,用于自己招兵买马,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军队人数,竟然从败仗后的一万余人,猛增到了三万多!
对于这些,秦宗权一点也不感到紧张,用那货的话说,自己这是在为以后报效朝廷做准备,一切,倒是显得很有理由。
五月,风吹稻花香,关中长安,尽被紧张的气氛笼罩着,而千里外的蔡州忠武军营地,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秦宗权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望着操练场上列队整齐的大军,甚是惬意,这一年里,天下狼烟四起,半个中原战火不断,而秦宗权,却始终坐怀不乱,隔岸观火的审视着这迟来的局势,操练场上,每一波杀喊声,都在他心中澎湃激荡。
如今,黄巢的胜利,已然让整个天下恐慌,这远远的出乎了秦宗权的意料之中,而那个苟延残喘的李唐江山,更让他感到了不屑。
王浩有点热,脱了身上的袍子,略显单薄的躯体,有些黝黑,都说时间是把杀人的刀,可是王浩觉得时间简直就是一把杀猪的刀。
突然,远处的官道上,黄沙漫天,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嘶鸣声,一小队骑兵已经出现在了山坡上,直奔营地而来。
王浩第一反应想到了孙儒,或者是秦宗衡,可是随着来者越来越近,王浩终于看清了:清一色的武将官服,却与大唐士兵的军服大不一样,当中一面旗帜上,更是绣着别扭的‘齐‘字。
王浩正惊诧时,高处的秦宗权突然厉声暴喝道:“弓弩手准备,于我拦住!”
秦宗权话音刚落,五百名训练有素的弓弩手跑步向前,已呈半跪之势形成了一道防线,拉弓,搭箭,齐刷刷的对准了目标。
同时,操练场上的三万士兵转身,列阵,瞬间,三军齐发,似乎只等着秦宗权一声令下,便将来者食之残骨!
五十米!三十米!随着弓弩手手中的弯弓,发出刺耳的张弛声,那支骑队已经到了跟前,一个领头模样的黑汉子从马上跳了下来。
“大胆秦宗权!难不成连我大齐使者也要杀吗?”
大齐使者?擦!搞了半天,原来是黄巢那货派来的视察团!王浩用了吃奶的劲,才弄清楚了对方的来头。
远处,秦宗权已经下了点将台,慢吞吞的走了过来,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屑。
“呵呵,原来是大齐使者,秦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说着话,秦宗权潇洒的一摆手,五百弓弩手尽数散去,黑大汉见状,冷哼一声,对着身后也是一摆手,一个文官模样的黄脸汉忙不迭从袖筒摸出了一个卷轴,哗啦一甩,众人眼前立刻黄灿灿一片:原来是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廷无道,以致民怨四起,如今黄天当立,我大齐福泽四海,赦封秦宗权为蔡州节度使,蔡州防御使,另候差遣,钦此!”
使者高亢的嗓音,久久的在空旷的操练场上回荡了开来,言毕,整个操练场却是一片死寂,只是静的有些可怕。
许久,秦宗权收了笑容,撩起军袍,上前几步,轰然跪地,从使者手里接过了圣旨,几乎是哽咽着喊道:“大齐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浩看着这无比奇葩的一幕,彻底的凌乱了!尼玛!你丫的也忒没节操了吧!刚才还牛逼哄哄的,怎么这会儿一口一个大爷!
黑大汉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秦宗权,算你还识抬举,如今李唐气数已尽,大齐归一不远,你若是肯效忠于我大齐,老子保你封疆拜侯,好不快活!”
秦宗权一边弯腰起身,一边点头称是,那怂样,竟像极了一条成精的藏獒!
蔡州节度使!本州防御使!这是何等的荣耀,有一点秦宗权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样是逐杀前任节度使,周岌等来了朝廷的任命诏书,而自己却背负着造反的恶名在惶恐中煎熬了整整一年!
现在,他终于也等到了这一天!只是让他等的有些郁闷,有些望穿秋水,但最终还是来了!
随着秦宗权一声欧耶,整个忠武军营地炸开了锅,所有的将士扔了兵器,一片欢呼,让王浩越发觉得这些人简直就没有一点节操!
为了表示激动,秦宗权下令杀猪宰羊,犒劳三军,就连驻守在蔡州城内的孙儒和秦宗衡,也在傍晚时分,赶到了营地。
再次见到孙儒,王浩有些惊讶,惊讶的是自己的上司升了官,那货却是拉着脸,仿佛是来奔丧的!
那边,秦宗权与长安来的大齐使者推杯换盏,互相说着恶心人的话,这边,孙儒一脸阴郁,不住的往嘴里灌着酒。
“孙大哥怎么了?有心事?”王浩拉过凳子,在孙儒旁边坐了下来,一脸关心道。
孙儒抬头,充血的眼睛里,有些迷离,茫然,似乎又夹杂着一丝愤怒。
“王兄弟也认为这是好事?难道当真就看不出点什么吗?”
“额,孙大哥,恕我愚钝,还请你说明白些!”
孙儒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又往嘴里灌了一杯液体,放下酒杯,将王浩拽出营地,来到了后山坡。
夕阳如炬,晚风拂面,远处的山坡上,林海涛涛,两人望着那里,沉默了许久,最终,孙儒又是连连叹了几口气。
“朝廷虽昏庸,但李俨尚在蜀地,且又拥兵甚多,再说那黄巢,虽已正统,但只是昙花一现,如今复得长安,不造福天下也就罢了,却滥杀无辜,我已听闻,各地旧唐藩军,已在李俨的秘密调遣下,正欲合力向长安靠拢,照此看来,李唐气数犹存,而眼下将军却要受降于黄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孙儒说罢,又是摇头扼腕,又是一脸惋惜,让王浩瞬间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王浩一脸平静的看着孙儒,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远处,营地上依旧酒语如歌,王浩本以为孙儒会让他去劝劝秦宗权,可是没有,从始至终,孙儒都以沉默表达着自己对秦宗权的不满,这让王浩又为孙儒的以后感到了莫名的揪心。
再次回到营地,篝火已经升了起来,整个营地上,一片狼藉,醉酒的士兵横卧的满地都是,秦宗权早已成了一堆烂泥,在亲信的搀扶下,一边向营帐摸去,一边大声喊道:“李唐亡矣!黄齐也不久矣!乾坤尽覆,犹我醉人间……”
醉里狂笑!嚣张不可一世!身后,大齐使者早已拍案而起,指着已经走远的秦宗权大骂道:“狗贼!这般大胆!来人,将那狗厮给我……”
草!狗日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卿卿我我,这会儿又动刀子了?王浩暗骂一声操蛋,向那早已口吐白沫的使者走了过去。
“额,大人,那个,你别生气,我们将军那是喝多了,说的疯话,你别当真!”
使者正在气头上,见到又来了个管闲事的,正要抬手,看到发型怪异的王浩,僵在了半空。
“呸!你这贼厮,又是何人?也敢管闲事?”
王浩嘿嘿一笑,在心里,早已将对方家里的女性全部问候了个遍,这才笑道:“小的王建,不知大哥叫什么名字?”
“嘿!你这贼厮,净问些不相干的,老子是谁,关你屁事!”
王浩现在终于有些后悔招惹这货了,看着对方一副誓不罢休的熊样,一咬牙,再次问道:“敢问大人,我那黄巢哥哥近来可好?”
使者愕然的看着王浩,再次彻底的愤怒了:当今天下,竟然有人敢直呼大齐皇帝的名字?
“咻!你这狗厮,皇上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来人,给我将这狗厮就地正法!”
四下里,几个莽汉已经冲到了跟前,王浩急了,一旁的孙儒也急了,不远处,鹿三,晋晖,等人也直奔而来,与使者对峙了起来!
够哥们!王浩心里猛然间一热,望着这些古朴的唐朝汉子,打心眼里涌起了一阵感动。
鹿三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对着身后一声口哨,立刻,从各个营帐里,又涌出了上百名士兵,瞬间将那十几名大齐使者,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