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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中元节。
平日里热闹的长安街,被节日渲染得凄清冷寂萧条。
未熄灭的钱纸烛火与燃着的引路香,是这冷清长安街上唯一的缀色。
夜深露重,阴风阵阵。
一片薄雾中,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
昏暗的路灯下,两道摇曳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在那摇曳的身影后,缓缓走出来一顶轿子。
那是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花轿,轿子却不是传统的漂亮花轿。
花轿自身,乃至花轿上灯笼和装饰,皆是一半红,一半白,渗人又诡异。
就连那抬轿的轿夫,也是八人身着喜庆的服装,八人身着白色丧服。
脸上,也化着怪诞诡异的妆容。
白色的粉底,鲜红的腮红,厚重的眼影,处处皆透着诡异与惊悚。
花轿前,是两个穿着滑稽服装,化着怪诞妆容的人在跳舞。
花轿后,是敲锣打鼓的人。
喜乐与丧乐二者合一,在这本就无人的街道,分外阴森可怖。
乐队后,是一半红一半白的十里红妆。
这宏大壮观的场面,若是换作平日里,必定是引人注目与围观的。
可它偏偏出现在这鬼节。
于这夜静人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里。
这就注定了它的灵异与生人勿近。
长长的队伍沿着那插了引路香的青石板路,朝着长安街尽头的摄政王府去。
天空也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为这本就森然恐怖的氛围蒙上灵幻色彩。
花轿在一阵颠簸中,终于来到摄政王府前,停在那庄严肃穆的府门台阶下。
这摄政王府办喜事,其布置,却是与那停在府门前的花轿一般无二。
王府门前一切,皆是红白对半。
那台阶上,站着一个黄袍道人,他正对那停下的花轿施法。
道人一番操作下来,点香割血画符烧符纸。
行云流水的操作后,他面前碗中漆黑浓稠的符水化为一碗清澈见底的水。
道人端起那碗水,倒入一旁的黑狗血碗里,二者搅拌均匀,他挥舞手中的桃木剑,将那碗血水倒在桃木剑上。
“去。”随着道人一声令下,他手中的桃木剑突然有了生命力,竟朝着花轿飞去。
桃木剑到了轿前,瞬间化作一道白烟消散。
‘噗次’,只听得皮肉被割破的声音响起。
从那花轿里,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摄政王府前。
“送入王府,关进祠堂,三更收尸。”那道人丢下这话,人已转身往府中走去。
在道人离开后,花轿便被抬进王府,那敞开的大门也随之重重关上。
花轿抬进祠堂,就放在祠堂院子里。
站在院子台阶前,等候多时的贵妇人,对轿内人说道:
“拿你的命换我儿的命,是我摄政王府对不起你。可我儿是东岳战神,他若没了,虎视眈眈的敌国必定会趁机发难,攻打我东岳。”
“为了东岳的国运亨通,为了东岳百姓安居乐业,只能委屈你。”
“你且放心的去,既以摄政王妃之位抬你进府,自会让你入族谱上皇家玉蝶。日后我儿会有新妃,你也是姐姐,自会烧香祭拜于你,供奉于你。”
“至于你的家人,我摄政王府,自不会亏待他们。”
真吵。
神茶想要睁眼,但眼睛被东西缚住。
她想动,可手脚被捆。
心脏处,更是传来钻心的痛。
她记得,她死了。
以身献祭,换来三界太平。
耳边的声音未停,还在继续,听得神茶眉头皱了起来。
不属于她的记忆,霸道钻进大脑,如洪水肆虐。
她是死了,但却穿进她曾看过的话本子里。
而她这具身体主人,只是那话本子里开局就死的小配角:东岳王朝战神纳兰祁夜的王妃。
这小配角,微小如尘埃,连个名字也没有。
之所以开局就死,是因为有大师预言这战神纳兰祁夜命有一劫。
破劫的办法,是找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且命带天乙贵人的女子以命换命。
这原主,便成了这倒霉蛋。
祠堂内的仪式已经接近尾声,随着最后一位生人离去,祠堂大门缓缓关上。
神茶再三确认祠堂无生人,她捻诀解开束缚,扯开红盖头走出轿子。
祠堂烛火摇曳,祠堂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材。
轿子放在院子里,月光尽数笼罩其上。
神茶一袭红衣迎风而立,红得分外渗人的喜服下,里衣却是白色。
被桃木剑所伤的伤口,已经被神茶捻诀止住。
看着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祠堂,神茶丹凤眼里一片凉薄。
这摄政王的母亲宁安王妃,话说得极好听也漂亮,却是经不起推敲。
原主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在原主被强行抢来替纳兰祁夜改命当日,原主爷爷在阻拦途中,被摄政王府的下人乱棍打死,弃尸荒野。
东岳王朝在周边国家里是最强的国家,周边邻国都对其极为忌惮,哪里敢进犯?
只是死一个纳兰祁夜而已,而不是整个国家都会陷入瘫痪。
那种冠冕堂皇的话,糊弄不谙世事的人倒是可以。
用来糊弄她?
神茶微侧首,看了身侧原主魂魄,只听她道:“你放心,我既占了你的身体,自会为你报仇。”
思绪到这里,神茶需要确认她的宝贝是否跟她一起穿书。
只见神茶素手一翻,一支毛笔在她手中转动,笔尖沁红,月光倾泻其上,诡异又梦幻。
神茶手一翻转,毛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一面精致漂亮小巧的镜子。
“呵。”镜中人儿化的妆,也是一半死人妆,一半活人妆。
神茶拿着那面小镜子,略抬眼,对前方的空气扯唇一笑:“等我搬空这摄政王府,陪他们演完这出戏,我再随你离去,为你死去的爷爷收尸,超度。”
她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此刻她面前,正站着那无辜枉死的原主。
原主一袭白衣,面容素白,弱柳扶风惹人怜。
“怪哉。”神茶瞧着原主,掐指一算,“我竟算不出是何人将你塞进我现在这具身体的?我这具身体的原生灵魂,又在何处?”
似问原主,又似呢喃。
神茶来到那具棺材前,棺材未封死,透过缝隙往里,隐约可见那惨白着脸的纸人。
三更就会有人来收尸,她时间不多。
那就,先从这摄政王府的库房入手。
神茶不认路,不打紧,捻诀,一团跳跃的火焰,为她引路。
手中一串如血泣红的佛珠,出现在神茶手里,她身轻如燕,与那火苗消失在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