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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一定勤练内操,并请皇上多派太监监军,”张惟贤忙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练成一支强兵,断不至于再次有大内安危,操于外臣之手的事发生。”
他算是真正窥探到了万历的心思!
废立风波没有发生的话,万历也会信任太监和内操兵,历史上万历就曾在张居正死后不久大练内操,但在不少文官的反对和谏言之下,后来内操还是废弃了。
但有了废立风波,数千强兵被惟功引领站立于皇城之外,威胁大内,虽然支持的是万历,但对一个皇帝来说,这种力量的展示,仍然是不可容忍的。
惟功出镇于外,带着大量的京营舍人和幼官营的部下一起出镇,最要紧的原因就在于这些幼官全听从于他,朝廷不能监视动摇,申时行的忌惮和提防,绝对也是抓住了万历这种担忧的心理。
惟功一人可以宿卫于乾清宫之外,但他带雄兵数千就是万万不可。
地方上,将领可拥有数百到数千的家丁,朝廷可以允许,但在京师之中,勋贵品官之家,亦绝不允许蓄养家丁,那就是图谋不轨!
京城勋贵,层层相制,一起控制京营,太监控制禁军和御马监,彼此对抗制衡,这才是祖宗设下的平衡之道。
现在京营崩坏,万历除了太监之外,又是谁也信不过,锦衣卫算是半个家奴,加上张惟贤说的派驻大量太监进入其中,这内操兵算是能靠的住,也是万历十分关注的大事之一。
“申先生的密奏之中,极言在京商行官店之富。各家勋贵,多有进益,他们与国同休,共享富贵,如果国用不足,当然是朝廷设法,而宫中用度不足,各家勋贵,富商,应该有所报效,就是说,叫他们捐输。”
万历喃喃而语,申时行的奏议,非常有理,确实打动了他。
此时的大明还算是有中兴气象,官中府中,财用其实是充足的。但万历母子的贪婪也是十分明显的,伸手要钱,几乎无有尽时。
这样的话,府库不免告急,而皇帝经常伸手拿公中的钱,似乎也不大象话。
万历的脸皮,还没有几年和几十年后那么厚实,税监和矿监出去捞钱的法子也没有想出来。申时行的富户勋贵捐输之法,没事一伸手就是几十万,隔一阵要一次,大家轮流出银,京中勋贵和富户好几百家,如果能轻易得手,开个好头,成为常例,以后弄银子就比现在的办法要轻松的多了。
其实捐输之法,清季常见,每当财用不足,清季有两个解决办法,一个是王公大臣捐输,各家认捐报效,见效快,也不滋扰地方。另一个便是捐班,朝廷卖官,形成制度。
汉之灵帝卖官被骂,清季卖官却是正常的生意,一直到清末时,江南督抚升班坐堂时,底下官员,十有七八都是捐班,捐官之余还得加捐差事,谁给银子多,委谁差事,这样一来,当然就谈不上吏治,其实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加赋罢了。
“其实这和皇上用膳的制度相差不多……”张惟贤假装思忖一番,答说道:“现在皇上的膳食,由宫中各掌事大太监轮流伺候,我看各位公公轮流孝敬,争奇斗巧,用的是他们自己的体己银子,宫中开销省了不少不说,皇上用膳也是舒心,各位公公也尽了对皇上的忠爱之心,为什么内监能这样做,外臣勋贵就做不得?每常大家说的嘴响,说是公公们刑余之人,心思阴微多变,不可相信,皇上也正好拿这事来试试,看看外臣们到底是怎么样?”
这一番话,极捧内廷诸人,在场的阉人们,脸上都露出满意的色彩。就算是刚刚被张惟贤扫了一眼的温太,也是微微颔首点头,对这一番话极为满意。
“也好,确实是好奏议。”
万历因为申时行顶他的不快消失的无影无踪,申时行向来柔懦恭谨,对他以奉迎为主,偶有小小不顺,也是因为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这一次的建议勋贵富户捐输的奏议。
名义也好,潞王大婚,国用不足,各家勋贵富户仰沐皇恩,与国同休,难道就坐视皇家这般困难?
人选也是选好了,申时行推荐张惟功。
此时的大明已经与百年前不同,百年之前,掌握土地和粮食的才是真正的世家富户,做生意的商人,家资过十万就很难得,而且极易被宰肥羊,只有品官勋贵世家,仗着土地积累,可以攒出数十万乃至百万的家私。
现在却是各家各户都多少涉足在各种生意里头,不要脸的放印子钱,喜欢长远的搞丝厂,敢冒险搏重利的便是海船出海,皇家则垄断北方的毛皮生意等重利,宝和店等六个皇店获利极丰,而在崇文门外的各种官店,也是给皇家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收入。
潞王等亲王,虽然之国,但只要与皇室关系密切,一样能在崇文门附近开设官店,只是这些官店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做生意,巧取豪夺,势所难免。
万历在此时想了起来,潞王几次进言,崇文门的各家官店生意大不如以前,在以前,不管用什么手段,来往客商进京人员,免不得要被各家官店盘剥,一年入几千两过万两收入不在话下。
现在有了顺字行设在那里的分店,通存通兑,很多商人将巨资存入顺字行,身上只带一些零散铜钱,除非是学锦衣卫将人逮去拷打,否则绝无可能挤出银子来。
开店毕竟是开店,锦衣卫能做的事,官店如何行得,否则朗朗乾坤岂不成了强盗世界。
潞王等人,自然大述其苦,顺字行对他们的收益,也是已经有了严重的影响。
加上晋商们此前的合力,也是给万历极深的印象,在他心中,惟功的顺字行无非是仗着自己的信任和惟功的权势,与其余的官店一样,半卖半抢。
既然银子是这样来的,叫惟功捐输一些,也是理所当然了。
“张惟功是吾亲信之大臣,既然家资丰裕,捐输亦属份内之事。不过,到底他有没有银子,这要查清楚了再说。”
万历不愿意闹笑话,也不想第一炮就哑火,而且对张惟贤别的事也罢了,对惟功的态度上,他是不信任的。
申时行也是如此,万历知道,张四维和其晋党对顺字行深恶痛绝,难免会有不实之语,张惟贤对惟功是兄弟相争,申时行对惟功以打压为主,这些人的话,绝不可尽信。
他又转向对冯保的奏议上来,看着李植的弹劾奏章,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皇上,不如听听冯保自己如何自辩?”张惟贤上前道:“冯保伺候先皇与皇上,可容他自上一疏,替自己做一次辩解。”
“他有什么可说的?”万历冷道:“光是阴谋废立,就足以将他凌迟!”
话是这样说,但想起自己孩童之时,冯保时刻伺候在侧,自己不论读书,写字,游玩,冯保总是一脸关切的在一旁伺候,这样的情份,也真的不能说完全的不在乎。
万历长叹口气,意兴阑珊的道:“不必叫他上奏,着他回宫一次吧,反正不论怎么判他,冯保这一生也是最后一次入宫了。”
“是!”张惟贤躬身道:“臣这就着手去办。”
……
……
“这些就是棉田了。”满脸大胡子的孙承宗一脸的尘土之色,指着眼前黝黑的地块,向身后的惟功介绍着。
他身上的衣服也落满了灰尘,在他身边,徐光启等人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原本来自江南的俊秀少年相公,此时已经是俨然老农……徐光启现在除了看看应试用的八股之外,主要就是看农田水利方面的书籍,别的杂学,暂且已经放下了。
现在辽阳的发展,实在太快,徐光启原本准备捞几个月银子,年前就辞了差回南,反正薪俸优厚,可以回家从容准备乡试。
但他现在已经是水利局的主管,等同千总,月俸和花红每个月过百两之多,如此厚遇,加上能施展拳脚,一展胸中所学,这使得徐光启已经放弃了年前辞差回南的打算,一心一意的留了下来。
不仅如此,因为赐了他一座三进的四十几间屋子的宅邸,徐光启还有搬取家人到辽阳的打算。宅邸是向阳大宅,门前大街,屋后小河均是齐备,宅院之中树木森森,屋中全部重新装修过,窗子和天棚裱糊,家俱全新,地上铺的是上好方砖或地板,干净整洁,全部是中军部统一修筑,各局和处主管以上,按职务级别大小分别赐给。
象孙承宗这样一司的主管,宅邸比徐光启的大了一倍,不仅房间有近百十间,还有配置花园,亭台水榭一应俱全,看的徐光启等人,无不眼中出火。
纵使考中进士,如果不考虑名流青史,成为阁臣的话,回乡之后成为乡绅的进士有这样的一座宅邸,大约也不负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