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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牌曾说他那生死诀是在一无名洞府找到的,无根无宗,乃散修之人的东西,因它觉得有趣,就参研琢磨了一番,只知是个兵胜险路的法子,那日萧景生死之际,觉得还算合适,便教给他碰碰运气。
这法宝的眼界或是比一般修士高出许多,编的借口却拙劣不堪,就连萧景这种直肠子,也不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你若说是捡来得吧,那九十六字法诀生涩拗口,玉牌一介法宝,根本无法修炼,仅仅是读着,哪能看出其中的奥秘,再说那九阴九阳之气,这牌子也不像不熟,每每看着萧景使用,还不时地指点一二。
萧景觉得,这本心法的来历远远不止如此,他与那二道真气日日夜夜地处着,又怎会不清楚其中的玄通,它们仿佛有知有觉一般,常在他经脉中争抢灵气,又或是双双盘踞在一处,交融盘旋,再兀自分离。九阴之气霸道独绝,九阳包容大气,它们时常潜入萧景的识海,交汇成一组又一组的画面。
萧景曾梦见极北之地,在那河水已无可流通的地方,有国名终北,无风霜雨露,人也不耕不嫁,百年而死,不夭不病(注一),每逢水神大禹的祭典,便化身成半人半鱼,在水中行男女欢好之事,那景象不可谓荒谬,却偏偏让人记得一清二楚。
关于这终北国之事,他也曾问过玉牌,只说是青云子藏书中的轶闻,那牌子平日里无事,不单说有,还潇潇扬扬地解释了一通:那终北之地,原是水神治下,后来七神交战,天下大乱,早就被一把玄阳真火烧得无踪无际了。
“都是万万年前的旧事了,过了这么久,我还当无人知晓了呢,青云子倒有几分能耐,待回了玄宗,我也要上那藏书阁瞧瞧。”这是玉牌的结语,于它而言,这世上仿佛只有两种事,可以说的,和不能说的,萧景就从没见它有不知道的时候。
但此事以后,对阴阳二气所显之物,萧景便格外地留心,那些景象光怪陆离,有混沌之兽吞噬天地,亦有白鹿踏海,徒生出一片海岛,大多是些常人难以想象,又过分久远的传说。萧景每每看着,只觉这世间造化玄妙,就是修道这人,也未必能参破其一毫。
说实在话,那些上古的东西都太怪,太久了,就是让萧景想破脑袋,也看不出什么究竟来,于他修为也是无大用的,但又不能说是全然无用,比如说,这两道真气的来由,必是在万万年前就有人修炼过的心法,至于是哪位大能,萧景还不大清楚。但可以肯定,此人和玉牌的联系不会太浅,若非是深交,必不会将心法交由对方才是。
这世间的安排,因因果果,难舍难分,自是有其大奥妙之处。因为好奇,萧景曾细细揣摩过每一道梦境,然而这些景象并不一般,它们不单属陈年旧事,更是上古造化之气的精华所在,修道之人,若能领悟其中五分的奥秘,所得的好处便是数也数不清的。
萧景固然不懂那些深奥的东西,但日日夜夜看着,耳濡目染,总是有些感受的,所以如今看着阵法送到眼前的万物造化,倒不像一般修士那样渴求了,这倒不是萧景迟钝,只是他过往入口的都是些奇珍异兽,如今你给他山珍海味,自然见之无谓了。
前面曾说过,阵法聚久了,就是独独一门也能生出点神智,比如那玄昭楼的惊门,就是化作了瘦虎一只,虽口不能言,但也知道畏惧,吱吱呜呜地臣服于了萧景。萧景这道紫薇七杀阵,从运转到如今只过了三两刻,就好比刚睁眼的婴孩,哪能生出什么七转八拐的心思来。
所以它理所当然地认为,萧景早在那山山水水的玄妙中失了意识,如今便是自己上位的时候了,于是连查探的功夫都省去,径自朝着阵中另一片角落袭去。那处有四个游魂,皆是筑基以上修士的灵元,其中还藏着名灵寂期的,魂魄之体早没了自保之力,又恰好呆在阵法的范围内,每时每刻都泛着诱人的灵气。眼下没了萧景阻拦,阵法便再也忍不下去了,只想着将那些魂魄全数吞噬下去,就此化为己用。
石偶的内核跟这些妖修比起来,可就差远了,毕竟是被炼化的魂魄,精华的部分早让那邪法给吸去了,哪比得上真真正正的游魂呢?阵法想着,就愈加的亢奋起来,竟是将阵眼随着流沙一同前去了。
紫薇七杀阵固然霸道,但这一动,阵内便天地变色,这架势,就是凡人也知道大祸将至,更别提本有着几千年修为的晏秋了,她如今虽属魂魄之体,却携这七转定魂玉,感知,神识,比起一般修士也要强上好几分,她也是刚恢复记忆,正与自家夫君商议着出路呢,不料还没半刻,这阵法就冲着他们来了。
“早说那玄宗之人不安好心,阵法初成,就迫不及待了。”一人道,他也是被那引灵兽带来的妖修,在晏台村也算个老实人,但经定魂玉恢复了记忆,这嘴巴就一直没停过。“山主,那人修如此行事,倒不如……”他这话才说一半,却是咽了回去,原因无他,不过是晏秋回过头,扫了他一眼,那瞳中黑寂,又似有无数的影子明明灭灭,很是渗人。
“那萧景确又几分才能,只一点空隙,就摆出了这等阵法。”晏秋说,一面把玩着手中的玉石,那定魂玉悬在半空,中央人眼似的瞳仁四处扫荡,渐渐地,边缘为血色所包围,见此景象,她却是笑道:“不过这阵中的煞气,却是比寻常阵法多了些,想来也成了大凶之阵。”
两名妖修神色微变,显然是清楚这其中的厉害,一人更是半跪在地,双手抱拳道:“我等如今失了肉身,对付这剑阵便如螂臂挡车……山主你可得想想办法啊。”说完还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晏清,这生死攸关的,那人倒是没什么反应,想来是真不管事了,这德山乘黄一族,本乃噬海大圣的眷族,晏秋又是族长之女,处事霸道些,倒也无奇。
晏秋冷哼:“区区阵法,你们又何至于此。”
那妖修也是一方大妖,有几百的徒子徒孙,自号异苑洞主,往日里,方圆百里没有不知他名号的,被晏秋这般冷遇,很是不服,正要说两句反驳,却让晏清给拦住了。
“二位莫急,拙荆不善言谈,她这般说,多半是有法子了。”晏清道。
听者倒吸了一口气,惧内到这种地步,在修士里头,就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三两个,又见着乘黄夫妻对视一眼,仿佛千头万绪尽在不言中,直叫人倒进了胃口。
好在晏清所言不虚,他家那夫人果然有几分把握,只眨眼间,就布下了几十丈高的屏障,将滚滚而来的沙尘阻隔在了外头。但此杀阵又怎会善罢甘休,下一刻就化作蛟龙之态,直直向着晏秋俯冲而来,一击不成,便再度凝化成形,接二连三地冲撞着。
那屏障为鬼气所化,本就算不上结实,经这般攻势之下,愈发地摇摇欲坠起来,也是为了抵御沙蛟,那罩子便是越缩越小,逐渐变成了一个将人困在三寸之地的牢笼。两个外来的妖修急坏了,愁眉苦脸的,只觉此次是连魂魄都保不住了,想要催促一二,又怕那乘黄直接将自己撵出去诱敌。
却听见晏清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可是等到了?”
所等何物?何人?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股黑气涌来,仅一瞬,就将那蛟龙按倒在地,那东西猛然翻腾了一阵,硬是没能挣脱,只得重新化作了散沙,就此消失了。虽说那噬魂的玩意儿没了,这处却依旧阴沉得很,黑气四溢,其中夹杂的渗骨寒意,就是没了肉身的魂魄也感受得清清楚楚,仿佛一下子坠入了冰窟,冻得人直起哆嗦。
生魂本不惧寒冬暑热,除了九殿阎罗的刀山火海,油锅铁水,这世间就没什么冷热是他们感受得到的,黑气有如此效应,当真是古怪得很。
“曾闻世上有极阴真气,既非鬼道,亦可驾驭游魂,如今得见,才知此言不虚。”晏秋道,她撤去了屏障,那些黑气迫不及待地漫过她的周身,又像被什么控制似的,下一刻又盘绕在另一处了,黑气遮掩住万里的黄沙,像浓墨似的,愈发的粘稠起来,它们不断翻滚,中有一些无眼鼻口舌的影子,才刚现身,又散去了,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直到一人自那片黑影中走出,那些黑气方消停了下去,乖顺地伏在地上。
这来势汹汹的,异苑本以为是哪方大能,不想见着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长眉入鬓,青衣加身,倒是看不出半分的妖形。
“前辈过誉了,本就是萧景驾驭不善之过。”
异苑洞主听着,心里的猜想更是坐实了,除了人修,谁还这般磨磨唧唧没个完的。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无风霜雨露,人也不耕不嫁,百年而死,不夭不病”摘自《列子·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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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卡文,以后再也不敢停了_(:3)∠)_
另外JJ最近抽得厉害,大半夜才有可能更新的赶脚,明天试试存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