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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炎这才悠悠道:“公子不必着急,唐知府今晚才刚请示了顾大当家,后天晚上才能去。”
明兰若一愣,看向唐知府。
唐知府忌惮地瞥了眼乔炎,擦了擦汗,点头:“是是……公子稍安勿躁,要是被人发现咱们的目的就不好了。”
明妃、乔炎这些人对他还有用,他要用他们扳倒顾大将军,当然希望他们目前暂时平平安安别惹事。
可这个乔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才来第一天就逼着他找明国公的下落!
明国公被唐碧君藏起来了,他就算找理由,也不能第一天就这么着急!
明兰若轻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是她心急了。
说话间,忽然有人不耐烦地敲门:“喂,乔家兄弟,你们是小队长吧,管一管你队伍里的打架的那两个人,吵死了,弟兄们昨晚走了一天,就想早点歇着!”
明兰若眉心微拧,怎么景和他们还在“打架”?
乔炎看了唐知府一眼,唐知府立刻起身去开门。
门口的那两人一见唐知府,吓了一跳,恭敬行礼:“大人!”
唐知府冷着胖脸:“滚!”
那两人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说罢,他转过胖脸,蹙眉道:“顾大当家治下严谨,山寨里就算彼此看不顺眼,也是找擂台才动手,二位还是管好自己手下人。”
明兰若沉默了一会,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处理!”
唐知府也不好多说什么,交代了要保持低调行事,这才离开。
……
这头房间里,陈宁已经起了身,一边换衣衫,一边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正试图支撑起自己身体的景和。
“你为何帮我说话?”
景和白了他一眼:“不然怎么样?说我在敌营里上你听起来更带劲?”
陈宁眯了眯眼,他这辈子没见过这种比男人还匪气的女人!
可许久后,他才知道,没有这样的匪气,小小的女孩儿,怎么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冲杀出一条血路。
但景和终归帮他说了话,陈宁起身,拿了一件衣服过去盖在她身上。
景和挑眉:“你干嘛?给我衣服,不如给我解药!”
陈宁没好气地道:“没解药!”
有也不给这种人!
可终归不过是打了一架,她还是同僚。
陈宁干脆弯腰抱起景和放在床上,冷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毫无廉耻之感的女人,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景和勉强移动了一下身躯,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我的廉耻感从不用在男女之别上,你看光我了又怎么样,我会少一根毛?”
陈宁一时间沉默:“……”
从某种意义上,景和是对的。
她没什么表情地道:“凭什么女子被男子看见就不干净了?”
“就算你上了我,对我而言不过等于被人用刀子捅了一刀,伤人的人不觉得羞耻,为何被捅的人要觉得羞耻?”
贞洁牌坊也好、荡妇羞辱也罢,不过是男子赋予女子的枷锁,她为何要在意?
她根骨绝佳,习武多年,难道是为了给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将自己标记成某个男人的所有物吗?
放屁!
景和冷漠地闭上眼,开始运功调息,逼出体内药性。
她此生追求除了护住大小姐平安,就是修炼至武学最高境界,成为天下的第一刀客!
武者,无谓男女!
世俗从不能捆住她的刀!
陈宁有些怔然地看着床上正在运功排毒的景和,他从未见过这样执着到冷漠的女子。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景和,并不是鲁莽也不是蠢。
她什么都懂,只是她的信念纯粹而简单——她只为自己的追求和使命活着。
就像江湖里、沙场上一把最快的刀。
刀是杀戮,是守护。
刀,又怎么会有男女之别和羞耻?
所以她敢跟他拼凶劲——被剥光了吊起来!她还要朝你吐口唾沫!
被羞辱了,只要不死,她这把刀子迟早要让羞辱她的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陈宁眯起眸,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她——
这个不能以世俗去定义的女子。
武者之魂,忠肝义胆,一身傲骨,这样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同伴都值得高看一眼。
他忽然伸手指尖轻弹,一道无味青烟掠过景和的鼻尖。
景和马上察觉自己的身体能动了。
她冷漠地看向陈宁:“为什么肯给我用解药?”
陈宁没有回答,却忽然道:“我以赤血中部六行省少统领名义答应你,以后没有经过大小姐允许,不会再透露任何事情回赤血总部。”
景和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穿好衣衫,冷哼:“你最好说到做到。”
陈宁转身,束起长发,淡淡道:“我从不骗自己的兄弟,我认可的兄弟不多。”
景和的娃娃脸上,第一次露出怔愣,有些别扭地冷哼:“最好是这样。”
她知道姓陈的看着好相处,其实骨子里孤傲得很,打了一架,竟认了她当兄弟,算他有点眼光。
走天下、混江湖,最重要就是义气和兄弟!
可彼时不打不交心的两人,并没有想到——兄弟嘛,就是拿来上……咳,拿来坑的这句老话。
“行吧,你也别说我不照顾兄弟,床分你一半了。”景和又哼嗤了一声。
陈宁瞧着娃娃脸的姑娘,嗤笑挑眉:“这床本来就是我的。”
景和这次没跟他争,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准备出门找吃的。
谁知,大门一开就看见明兰若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景和愣住了:“大小姐……”
陈宁闻言,也立刻走了过来,他为人心细,瞧着走廊边上探头探脑的其他侍卫,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明兰若一进房间,转眼冷淡地看着他们:“闹够了?”
“抱歉,属下等以后不会再如此行事,给公子添麻烦了。”陈宁蜜色俊脸上神色一肃,单膝下跪。
景和闷闷地也单膝下跪:“是属下先对陈宁出手……。”
“你们既已经和解,我不想追究谁先动手,身处敌营,内讧是什么愚蠢行为,我想你们很清楚,不要有下次!”明兰若目光锐利地地打断她的话。
“是!”景和、陈宁齐齐应声。
明兰若又问:“可有与红姐、宋唐的人接上头。”
景和、陈宁互看一眼,齐齐摇头。
明兰若沉吟了片刻:“不急,我后日会去一趟地牢,你们先各自在城里多走走,留下接头记号。”
“是!”两人老老实实地抱拳行礼。
……
明兰若这才转身再次回到自己房间。
乔炎在看不知哪来的地形图,听见她回来了,也没抬眼,只淡淡提点——
“顾大当家,就是曾经的赤血军团顾大将军,这山寨里大部分人都是赤血遗孤,与长白山乌合之众的土匪不同,公子还是约束好自己的侍卫。”
明兰若知道今天在主宅客厅里,顾大当家说出萧元帅曾经和他指腹为婚一事。
乔炎应该就知道顾大当家就是顾大将军了。
甚至……以东厂、锦衣卫的情报网,搞不好,他早知道了这顾家寨的真实情况。
那么,他会不会猜测到她来山里的目的是清理门户?知道了她早与赤血有联系?
可他不多言,她也不多语。
他们都在彼此不同的路上,负重而沉默地前行。
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却不挑破,既然他不言,她也保持沉默。
她轻轻点头:“我知道,这次是我驭下不严。”
她心里总牵挂父亲,所以没有分心思给陈宁、景和,是大意了。
“我去叫些晚膳吧,咱们一起吃。”明兰若想了想,又道。
看着明兰若离开的窈窕背影,乔炎收起了地形图,忽然开口:“心宿。”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从窗外,鬼魅一般跃了进来,单膝跪地:“主子爷”
乔炎吩咐:“让人盯着顾二,他有什么异常,即刻来报。”
“是。”心宿抱拳。
他正准备离开,乔炎忽然又幽幽问:“本座的身体,不碰、不接触‘火源’就不会有问题,是么?”
心宿头皮一紧,战战兢兢地道:“最好也不要共处一室。”
能让爷‘着火’的‘火源’还能是什么,肯定就是明妃娘娘。
乔炎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本座知道了,你去罢,今晚记得备一桶凉水。”
不看、不碰、不想、不念、修身养性,免得走火入魔,念些道家心法就是了。
换房间……他不放心单独让小娘娘一个人呆着。
心宿蹲在窗子上瞅着自家主子爷老僧入定的样子,很是感慨。
爷,这辈子为了点小性福真是不容易啊。
……
时间一晃,便到了第三的夜晚。
唐知府带着乔炎、明兰若并另外两个侍卫一起往地牢去了。
刚走到地牢门口,唐知府就看见一道斯文的人影站在那里。
“文渊,你怎么来了?”唐知府有些纳闷。
顾文渊对他行礼:“听闻唐叔父想要去地牢里挑些死囚带回去祭祀柳仙,父亲让侄儿来作陪。”
“用不着那么麻烦。”唐知府脸上的肥肉一抖,不动声色地猜测顾二的真实来意。
他之前出入地牢,只需要跟顾大当家打个招呼就够了。
这次为什么顾大当家派文渊过来。
顾文渊笑道:“不麻烦,这不是陪着叔父么。”
说话间,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在明兰若的脸上,黏腻地滑过。
明兰若心中骤然警惕起来,她冷冷地垂眸看着地面,一个眼神都不给顾二。
她这副清冷抗拒的样子,反而让顾文渊心里痒痒的。
他笑了笑,示意看守地牢的人开门:“走吧,唐叔父。”
不急,到了地下,那是他的地盘,他有很多很多时间让小乔顺从。
乔炎却忽然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
顾文渊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背后凉飕飕地一寒。
有一种危险的,仿佛被黑暗里隐藏的野兽盯上的感觉。